我真的是咸鱼[快穿](13)
燕驰野坐回位子上,“不是践行宴。”
沈明烛礼貌地发出疑问:“啊?”
燕驰野仍不看他,语气闷闷:“我不回北境了,我跟着你,去长安。”
沈明烛中毒,要他怎么放心离开?
*
齐朝多了一块土地,这已经不能再瞒着臣子了。
上早朝的时候,沈永和让百官举荐一人治理百越。
他说的轻描淡写,只说百越归降,半点没提过程。
百官一阵哗然。
前一天他们还在为如何与百越建交而忧愁,今天就说百越是他们的了?究竟是他们昏迷了数十年,还是昨天晚上有天神下凡?
这当然是件大好事,可这事儿来得太过离奇,实在不能不让他们警惕。
颜慎叹了口气。
他出列:“陛下,沈明烛一人灭百越,解朝中燃眉之急,臣请旨,请陛下重赏。”
窃窃私语声骤停。
——原来是沈明烛。
一时间好似连开疆扩土的喜悦都降下去许多,都是比猴精的人物,在场的人谁猜不到,一开始让沈明烛去,本就是让他去送死的。
放在以前,沈明烛的生死他们毫不在意,可自宫门那场异变之后,也许是因为救命之恩,也许还有别的原因,但他们确实再难以平常心对待关于这人的一切消息。
事情终究往他最不愿意的方向发展。
沈永和语气不变:“依右相之见,朕该如何赏他?”
颜慎踟蹰,一时未有言语。
“陛下。”萧予辞道:“百越虽是弹丸小弟,可其土地肥沃,粮食一年三熟。沈明烛未费我朝一兵一卒拿下百越,此等功勋,臣请陛下封侯。”
沈永和脸色稍霁,不等百官商议便盖棺定论,“准,着礼部拟个封号。”
侯爵之位而已,空有地位没有权力,无非是付出一些金银,便是给这人一个闲散王爷的职位又如何?
而最令他满意的是,萧予辞是为庶民沈明烛请旨,而非废太子。他与沈明烛之间,早就只有君臣尊卑,再无兄弟情谊。
“陛下,臣有一问。”一言官出列,躬身行礼,神色端正肃穆。
依沈永和的经验,这通常代表对方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言官道:“道遇虎,遣一稚童开路,此为杀人乎?”
——路上遇到了猛虎,让一个幼小稚嫩的孩子上前打虎开路,这算不算杀人?
言官又问:“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陛下派遣沈明烛出使百越,为何不曾朝议决断?为何不曾明文下旨?臣忝为朝廷命官,竟分毫不知,臣失职。”
哪里是“臣失职”,这话里话外,全都在说“陛下无礼”。
沈永和含怒:“朕要派个人做事,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言官毫不退让:“此为滥用私刑,恕臣难以从命。”
他不是为了维护沈明烛,是在坚持自己的原则。
今日沈永和能为了杀沈明烛故意给他一个送死的任务,他日这种手段就会被用在别的同僚身上。
巍巍皇权,予取予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不该变得这样卑劣,这是不对的。
他知道这话注定引得陛下不喜,可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是言官啊,忠臣之事君者,莫先于谏。顺道而行,纵死何惧?
“此事毋需再议。”沈永和目光冰冷,却也奈这人不何。
是他自己决定要当仁君的,是他自己决定要治下宽仁、从谏如流,留千古美名。倘若因言语冒犯怪责臣子,那无疑成了一场笑话。
萧予辞轻咳一声,打圆场道:“沈明烛身无官职,陛下不过寻人办点私事,曲大人言重了。”
朝堂上从未因大齐多了一块地盘而如此气氛怪异过,分明是件足以大醉三日的喜事,偏偏却难以轻松地快乐起来,心中莫名沉重。
就连被推举出来的治理百越的大臣都神情尴尬,好似抢了别人的功劳般无所适从。
如果沈明烛是个单纯的臣子,他会因为这一个功劳青云直上,而不是只一个空有其名的侯位敷衍了事。
偏偏他姓沈,偏偏他所犯是谋逆大罪,偏偏他是废太子。
然而谁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发生转圜。
*
又是一月,沈明烛完成任务归长安。
这回不像他走时的悄无声息,满朝文武都做好了相迎的准备,沈永和为此专门延长了早朝。沈明烛的功勋已无法遮掩,他心中固然不愿,却也只能顾全大局。
沈永和有贺时序这个内应,对这趟多出来的燕驰野、庆尧等也不多诧异,他端坐高台之上,面色如常,含笑道:“诸位此去辛苦了。”
“陛下!”贺时序忽然跪倒,刹那红了眼眶,“臣请陛下彻查殿下昔日谋反一事,殿下是冤枉的!”
所有人猛然抬头。
第11章
隔着九级硙硙丹陛,沈永和居高临下俯视着大殿中心超尘拔俗、风尘物表的矫矫青年,神情晦涩难明。
他眼神中忽有凛然杀意,然而快速闪过,不为人所见。
文武百官俱都忘了礼数,近乎失礼地抬起头,怔愣地望着沈明烛。
一个月前,他们还在遗憾沈明烛偏偏犯下了谋逆大罪,成了废太子,与皇位无缘,永远戴罪之身。
可是如今,有人说当年事是有人陷害,沈明烛比谁都无辜。
这要怎么办呢?
替他洗清这莫须有的罪名,将他的名字重新载入皇室族谱,然后呢?要把从前的太子之位、如今的天子皇位一并还给他吗?
不,当今陛下也是个好皇帝,且皇朝不宜动荡。
那就视而不见将错就错,任由沈明烛背着这罪名继续被囚于含章宫,让一切重回正轨?
看起来似乎不错,可这对沈明烛不公平。
不能这么对他的。
这个人在生死关头挺身而出救了他们所有人,又任劳任怨冒着生命危险去了百越,让大齐百姓免受饥荒之苦。
凭他的才华、他的品性、他对他们的恩情……
沈明烛不该困宥深宫,不该藏巧于拙,不该身负骂名。
虽然还未调查,但他们似乎已经认定沈明烛是无辜的了。
沈明烛眼神茫然。
“你在说什么?”他疑惑地看向贺时序:“我不觉得冤枉。”
贺时序没理会,他深深叩首:“陛下,殿下从未谋反,是由小人陷害,请陛下明察。”
这是他的私心。
他知道已经盖棺定论的罪名难以推翻,他知道陛下不会愿意为沈明烛正名,所以他没在密信里写。
他必须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才能为他的殿下挣来几分离开含章宫的机会。
贺时序不是蠢人,他知道如果替沈明烛翻案定然会牵扯到当年指认这人、如今已经是定远大将军的江铖。而如若沈明烛无罪,或许还会危及陛下的地位。
他知道的,他都知道。
他没想背叛沈永和,他仍旧忠于他的君主,可是……
——可是啊,在朝堂的短暂动荡和沈明烛的后半生之间,他希望这位命运多舛的殿下可以过得好一点。
——惟愿殿下平安康泰,事事顺遂,得偿所愿。
沈明烛眉头微蹙,他纠正:“没有人陷害,就是我干的,我谋反了,只是失败了而已。”
沈永和也没有理会,他只看着跪伏在地的贺时序,语气冷淡:“你是要朕,以人子的身份,指责先帝断案有误?”
子不言父过,臣不彰君恶,沈明烛的罪名是先帝在位时亲自审判处置的,那就绝对不能有错。
皇帝的脸面,比一件事的对错、一个人的清白都要重要许多。
更何况大齐以孝治国,祖宗之法尚不可变,他身为人子,断断没有推翻先帝所下判决的理由,就连大臣们都不能以此指摘他。
这是他最好的挡箭牌,先帝已经死了,成就了沈明烛永远都难以越过的名不正言不顺。
“先帝听说殿下谋逆时,曾痛心疾首涕泪而下,若知道殿下并无此心,还不知该有多欣悦。”贺时序坚定道:“陛下,先帝是被歹人蒙蔽的,还请陛下勿要一错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