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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记(99)

作者:谷草转氨酸 时间:2022-10-09 10:07 标签:因缘邂逅 玄幻 神怪志异

  谢爵不明所以,探身看了眼,见贾玉娘背着篓子,往山里的方向去了。他再次看向徒弟,这次陆双行搬了凳子让他坐下,终于把近日下浮萍村的见闻讲清楚。
  讲的时候,陆双行默默观察着师父的反应,听到眼前这个假的贾玉娘养大了锁儿,尽力照顾着戚老夫妇,谢爵的表情没什么变化。陆双行继续讲说:“第一天,我跟着她进山,她走得比我还快,会在日头落前赶回来。我发现,锁儿虽是在下浮萍村长大、从没有去过外面,贾玉娘却严禁她独自进山。”
  谢爵追问道:“然后呢?”
  “后面几天我不再跟着她,自己进山里转悠,果不其然迷路了。”陆双行说着扫了眼外面,“林子深处的路我怎么绕都绕不出去,一直到夜里,是贾玉娘找到我的。”
  如果贾玉娘还存有害人之心的话,是完全可以不去寻找陆双行的。
  谢爵察觉到他话里有话,讲这些绝不是为了给贾玉娘说情。他蹙起眉,只看着徒弟。陆双行指了指厨房,“结果,我发现她的背篓里有一小袋子盐。”
  “盐?”谢爵顺着他指的那边看,好像抓住了重点。
  陆双行点点头,接着说:“这个地方,不从山顶的上浮萍村路过,不可能在一天内往返至能易物采买的位置。今天我等你的时候问过上浮萍村的村民,没人见过贾玉娘,那就是说,她从深山老林里拿回了一袋精盐。”
  谢爵不寒而栗,陆双行笑了笑,又道:“而且我觉着她是故意给我看到的。我觉得她其实想说,可在她的两难间犹豫辗转。”
  此时此刻,结合开始他说过的浮萍村见闻,谢爵已完全明白了徒弟的意思。远处的深山里恐怕有个类似灰窟的画骨聚集之地,且从那里走出的画骨很多都是白骨身、没有披上皮囊。可巧,这个地方完全能对得上买玲珑的话。琴琴在宜州下落不明,往更远的说,流云也曾在曹林提过宜州。
  谢爵了然道:“你撬不开她的嘴,你想要我来。”
  “嗯,”陆双行正色说,“天下没有人比你更了解画骨,没有人见过的画骨比你还多。”他无意间咬了下下嘴唇,避开谢爵的眼睛,显得有点紧张,“其实……很多时候我并不明白画骨所思所想,只是学着你的样子。红艳——”
  陆双行再次看向谢爵,“因为你没杀红艳,我便也没有。我没有亲眼目睹红艳的过往,但你看过。现在我见过了贾玉娘,我好像明白了……所以,我没有杀她。”
  谢爵安静了好一会儿,冲陆双行慢慢勾起嘴角。
  自常悔斋一事后多日,陆双行再次瞧见了谢爵冲自己笑。他开始懂谢爵了,知道这笑并不是如释重负,反而是种折磨。整个天下、分骨顶十三年,已经证明了画骨是杀不完的;可确有一些画骨,违背了自己的怪物之身,将白骨活成了皮囊。谢爵想知道画骨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从何缘起,知道了这些,也许才能找到差异缘何而来。同时,分骨顶卷宗的一桩桩人命压在骨差的肩膀上,对画骨一瞬间的怜悯心,便是折磨,便是对人的叛离。
  他们第一次无比接近画骨的缘起——那个被称为“家乡”的地方。
  贾玉娘的两难,在于她不愿背叛自己的来处、族群,也想活下去,想锁儿活下去。她夹在画骨与身为人的女儿之间动弹不得,谢爵的到来是个契机。
  谢爵笑罢,长长地叹了口气,“画骨是世上最难懂的东西。”
  陆双行愣了下,问说:“比人心还难懂吗?”
  谢爵摇了摇头,再抬眼,师徒俩的视线猝不及防撞在一起。谢爵看着他,思绪蓦地飞远了。种种缘由注定了他们眼前的道路孤立无援,说不定撬开贾玉娘的嘴,路也走到了头。迷雾重重的白骨丛,果真是陆双行陪着他往前走。
  谢爵把手伸到他面前,那根小小的毛刺扎在指尖,木木地刺着。他抿了下嘴,轻声道:“帮我弄出来。”


第121章 一二一·刺
  陆双行一怔,呆住几秒钟才埋着头“嗯”了几声回应,手忙脚乱地拉过谢爵那只手。谢爵其实一个字也听不见,他蓦地有些可惜自己此时耳不能闻。眼前,陆双行拉过来那手,好像又觉得自己衣摆上脏兮兮的,赶忙胡乱拍了几下后把谢爵的手放在膝盖上。陆双行一手挤着那枚指尖、一手去捏毛刺。或许刺太细太小,不知不觉扎得更深,任凭他把师父手指尖挤得泛白,也怎么都挑不出来。
  陆双行满心焦躁不安,虚握着谢爵的手腕站起来张望道:“等等——”
  他狠狠心放开师父的手,快步进屋去,把贾玉娘和锁儿放在屋里做针线活儿用的灯和簸箕端了出来,放在一旁便赶忙又执起谢爵的手放在腿上。谢爵看他着急忙慌地点灯,打了好几次火才点着。细细的银针放进火芯里燎过几遍,贴上手还没来得及疼,倒先有滴凉丝丝的水落上。
  谢爵抬眼,见陆双行埋着头认真挑那根越扎越深的小刺,红红的眼睑攒不住眼泪,一滴滴往下砸在两人手上。谢爵好笑、又隐隐有些心酸苦楚,只好温声问说:“哭什么?”
  陆双行抽泣两下,使劲儿摇了摇头,小小声道:“我怕我弄疼你。”
  “不疼,”谢爵轻轻摇摇头,拿另外一只手蹭了下他眼角挂着的眼泪,“不急,慢慢挑。”
  “嗯。”陆双行点头应了声,拿拇指抵住银针,仔仔细细地挑了起来。
  上山时,他一双手上到处都是木杖磨出来的小伤口,到今日已结痂,看着惨兮兮的,摸上去也粗糙。谢爵手背被陆双行的掌心托着,那不是双养尊处优的手,指头硬,掌根上经年累月的刀茧连成一片,谢爵的心抖了抖,总觉得不该。他偷偷瞄着徒弟的脸,原来是自己把他引进白骨丛的。
  “小猫……”那根小刺甫一离开皮肉,谢爵有了种莫名的轻松。他微微眯缝起眼睛,脱口而出道:“要是我们明天就死在这儿了,值不值得?”
  谢爵看到,陆双行眨了下眼睛,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倾身吹灭了灯盏。灯芯的棉线冒出一缕黑灰色的烟,陆双行直起身子,慢慢地摇头。谢爵本以为他是不知如何答复,陆双行却开口道:“不值得。”
  谢爵一愣,陆双行继续道:“要是作为骨差,那就值得;要是作为谢爵和陆双行,那不值得。”他笑了笑,像是有点无奈,“可惜我们不是皮囊与白骨可以拆分的画骨。不管值不值得,我只和你在一起。”
  一阵风穿堂而过,将那缕黑烟倏地摇散了。
  久违的,谢爵开始遗憾自己的耳朵听不见声音。也许明天睁开眼又好了,也许便会就此陷入永恒的沉默,他从来不觉得“安静”是种负担,此时此刻却有了些许难言的遗憾。谢爵心中动了下,把骨哨从袖口取出来,一枚捏在手里,一枚塞给徒弟。陆双行不明所以,看看骨哨,又看看谢爵,“师父?”
  谢爵冲他笑了笑,站起身出去。
  陆双行追了出来,师徒俩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四周有股湿漉漉的水汽味,白雾不知何时聚集在密林深处,折折卷卷,幻化四散——
  近日,陆双行一直宿在那间破屋里。戚老汉对他的态度和缓了许多,估摸着是看在锁儿的面子上,只是仍严防死守着戚老太太瞧见人。锁儿很能干,匀了被子褥子来借给人用,还帮他收拾了下屋里。陆双行曾给她讲过一些锦缎的事情,算是试探试探锁儿的心意。锁儿似乎只当故事听了去,半句话都离不开贾玉娘,一大一小聊着聊着,陆双行明白了,贾玉娘对锁儿来说还不止是娘,是她无所不能的大英雄。
  师徒俩在破屋内交换着分开几日的种种见闻,殊不知天色已晚。贾玉娘果真赶在天黑透前回了下浮萍村,背篓里是些药材。晚间戚老汉把吃食端回自家给媳妇吃,再回来同一众聚在屋檐下。
  谢爵打量着周遭。画骨,孤儿,骨差,为画骨所害的苦命人,就这样围坐在一起吃些粗茶淡饭,实在令人感叹。饭罢戚老汉带走了锁儿,说是戚老太太想她。贾玉娘站起来收拾残局,师徒俩一起跟着站起身,陆双行刚要动,谢爵轻轻拽了下他衣角示意,自己跟着贾玉娘往屋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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