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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记(96)

作者:谷草转氨酸 时间:2022-10-09 10:07 标签:因缘邂逅 玄幻 神怪志异

  百扶?陌生的名字令谢爵一愣,他把买玲珑的话飞速串了一遍,立即反应过来,是那个往来于灰窟之间提供修皮草的神秘“异乡客”!谢爵抿了下嘴唇,事情开始串联起来,却又无法抓住伊始的线头。他的思绪还没停下,身体便如同先一步察觉到什么,隐隐有些发寒。
  买玲珑站起身,示意谢爵跟上。她端着灯慢慢走出台阶,将累累尸骸与诡异的碧草关在身后。一人一画骨沉默着往前走了几步,买玲珑转身道:“若是你在外面遇见百先生,烦请你转告他,我很想念主公。”
  谢爵再度愣住,最终只艰难道:“好。”
  回到落脚的房间,谢爵在屋里踱步片刻,决心连夜离开。眼下他耳疾突然发作,陆双行不在也没人给自己打掩护,随时可能暴露。在买玲珑这儿得到的讯息也急需他停下来好好思索,只有一点,谢爵有种古怪的直觉:买玲珑看似讲了许多,但面对核心,她只比出噤声,用一个“嘘”来回应。
  谢爵走着走着,情不自禁回忆着买玲珑哼唱的那首他听不见的歌谣,嘴唇跟着蠕动起来。他离开时轻手轻脚,没再惊动红艳和买玲珑,几乎是一路从灰窟里狂奔而出,以至于摆渡中打湿了衣角。
  马蹄惊破深夜,连夜赶回分骨顶。踏上山谢爵便再顾不得别的,将骨哨取出,边往山上跑边大喊道:“双行!双行——”
  骨哨无人回应。谢爵握着骨哨赶回常悔斋,一通乱翻寻出了张信笺,一手抓着信笺一手抓着骨哨又往清水殿跑。他在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矮几前坐下,摊开信笺匆匆扫了眼,慌忙研墨。信上只有寥寥几字,上书“凌花洞水月乡百先生处”,谢爵眼睛盯着“百先生”三个字研墨,墨汁飞溅起来落在了虎口上,他毫无所觉,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在那镜花水月之地,百先生——对上了,神秘的异乡客白衣仙、百先生百扶,凌花洞水月乡——也许他们早就发现了画骨口中那所谓的家乡!
  谢爵抓着笔匆匆将灰窟内买玲珑所说的话录下,生怕遗漏半字。买玲珑认识百扶,认识灵光流云茂月一众,甚至认得主公,他们是从同一个位置出来的,从家乡,凌花洞水月乡!
  撂笔谢爵只觉浑身力气都被抽尽了,脑中似有一团浆糊,将那块块白骨粘连又拆分。他两手拖着头,疲惫得无以复加,便是在此时,谢爵发现自己那右手的骨不知何时染成了浓浓的墨色。他仿佛同它初见一般,突然为之惊到,竟将那只手甩了出去,瘫在几上。那是他的手,手静静地躺在桌上,墨色的骨骼像是件死物。
  谢爵颤动了一下,喃喃道:“复喻……”
  惶惶中他爬了起来,左手牢牢地按住自己右腕,把整个右臂按在几面上,“你能听到吧?你是什么东西……”
  谢爵的视线模糊起来,他听见了自己把自己的手腕按得咯吱作响,像是就要断掉了。他还活着,那么他的手也活着,以自心而行之,此刻那手却陌生如死物。
  手腕咯吱作响,小指不受控制地抽动了几下,谢爵猛地惊醒了。他腾地松开自己那手,瘫坐在矮几前狂喘了几口气。腕子上一圈鲜艳的红印,可见刚才用力之深,谢爵不得不承认就在刚刚,他险些真的捏断了自己的右腕。
  他又看见了扔在几上的骨哨,谢爵抓起骨哨,急切地呼唤道:“双行——陆真如!”
  “真如……”谢爵心倏地拧紧了,断断续续呢喃道,“非虚妄……如谓如常。表无变易……谓此真实。于一切位,常如其性,故曰真如——”
  真如,浊世上唯一一种不生不灭,不动长存。那时谢爵摊开的那册经卷,他憧憬这二字的宏大不灭,便以其做为了徒弟的名字。双行,智悲双运,福慧双行,承载着他对他唯一的期愿。谢爵想起了他在山中学到的一词:造化。或许在冥冥中有什么早已悄然铺陈,寄托着他的祈祷,世上唯一一种真实,如果他在,想必刚才便足以唤醒自己。
  谢爵必须承认,他无比需要他。
  他站起身,抓着骨哨和未干的墨迹。清水殿好像成了孩童记忆中的样子,变得很大很广,怎么也走不出去。谢爵的头越来越晕,视线也愈发模糊,他伸手摸索着墙壁,一步一步朝着正殿的门走。他生在一个虚妄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上,皮囊与白骨可以被拆分,世上与自己最亲密无间的人也许早被怪物取代。就连他自己的身躯内都有半具陌生的骸骨,那骸骨能染成墨色,赋予他超人的气力。
  ……这世上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
  谢爵的身子沉得撑不住了,他扶着墙险些瘫倒在地。视线模糊成了一片深暗的色团,他无知无觉、轻声念道:“真如……双行……”
  “若此世上……皮囊与白骨可以被拆分;皮不再是我的皮,骨亦不再是我的骨。”谢爵扶着墙想爬起来,刚一动又瘫坐回地上。他胡乱自言自语道:“你将拿什么来认出我……”
  谢爵一头栽倒在地。
  那团深暗的色团消失不见,恍惚间,他像是听见一个声音带着笑意。
  “活过来时,我便成了死物。”


第118章 一一八·蛰伏
  倘若贾玉娘真是画骨,那画骨养育着半大的孩子,便令人不寒而栗,只得不禁做最坏之疑:她养育着锁儿只是给自己预备又一具崭新的皮囊。思来想去,陆双行顿时坐不住了,扯下戚老汉的手,推开门就往外走。戚老汉长吁短叹,小跑着跟出来,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几步,陆双行后襟子被人一拽,只听见“扑通”一声。
  他回过头,戚老汉竟扯着他跪在了地上,脸上五官抽动扭曲,声泪俱下道:“我用命给她作保,玉娘绝不是画骨!”戚老汉压抑着抽泣声,抓着陆双行的衣角不松。陆双行微讶,赶忙矮下身子去扶,“老先生这是做什么——”
  “她图什么……”戚老汉死死攥着陆双行的手,逼问说,“我问你她图什么呢!下浮萍不比别的地方,纵有千百张皮囊,她又图什么!”说着,他指向自家院子的方向,“我和媳妇种些好养活的菜,锁儿缝补浆洗,玉娘到深山里采药换粮,我们四个相依为命,谁离了谁都不能活。她要跑,早也跑了!何苦理睬我们两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汉和丫头——”
  戚老汉的哭声在迷雾中同风曳枝梢的呜咽混在一起,一时难分彼此。陆双行好半天才将他勉强拖起来,可谓头大无比。戚老汉的这番话其实也说动了几分自己,对画骨来说,生存或许并非难事,他们可以窃取别人的皮囊,换一张皮就是换一种人生。倘若贾玉娘真是画骨,她的确可以通过换一张张的皮永远离开这个闭塞穷苦之地。
  陆双行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松动道:“老先生,你别慌,我不是要做什么,只是想再去亲眼见见。”
  戚老汉捂着脸低低抽泣半晌,看了看贾玉娘院子的轮廓,又看了眼陆双行腰间,试探着问道:“那……刀……”他抹了把眼泪,“你别带着刀,只把刀放在那间破屋里——”
  陆双行抿了下嘴,松开戚老汉,“骨差刀不离身,这是规矩。”这老汉够难缠的,陆双行尽力晓之以情动之以礼,劝道:“分骨顶设立至今从未有过冤假错案,老先生——”
  不等陆双行说完,戚老汉便打断说:“好,你是奉命行事,那我同你一道去。”他说着站起来抹眼泪,大有不肯便再闹一番的样子。陆双行无奈,心底却有些警惕起疑,他面上没表现,只是低声答应下来,“那好。”
  戚老汉拿衣角蹭干净了泪痕,慢腾腾地往前走,边走不忘回头说:“玉娘现在是不会睡的。”
  下浮萍村本也就小,两人很快到了贾玉娘家门口。戚老汉先陆双行一步进去,轻轻叩响木门,“玉娘,玉娘——”
  片刻,贾玉娘当真过来应门。她开了条巴掌宽的缝,看看老戚,又扫了眼陆双行,不等戚老汉开口,便轻声说:“叔,回去歇着吧,我给骨差倒点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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