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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记(71)

作者:谷草转氨酸 时间:2022-10-09 10:07 标签:因缘邂逅 玄幻 神怪志异

  “我来吧。”谢爵说着抢先拿起绳套,坐正了头也不回道,“你的伤势我真是要操心死了,落下毛病怎么办。”
  陆双行满不在乎,“那以后就用左手呗。”
  “胡说!”谢爵训他一句,不出声了。
  之前在天清胡同附近,谢爵驾过一次车,加上这次是在野外、明显没那么横冲直撞。陆双行本来不放心坐在他身后看着,又不好直说生怕显得自己不信任师父,简直是提心吊胆眯缝着眼睛紧盯前路。跑了半晌马见谢爵渐渐娴熟,放下心来,倚着车架困倦来袭,渐渐就睡着了、两条胳膊虚抱在一起。谢爵愈发驾轻就熟,抽空回头瞥了他一眼,怕路颠簸晃荡得他一头仰倒在地上,腾出只手把徒弟轻轻拉到身后,靠在自己背上。
  陆双行本来只是额头抵在谢爵背上,他是真的也乏力了,脑袋里晕晕乎乎一团浆糊、眼皮子都撑不开。谢爵驾车到底比不得经验丰富的人稳当,把他越晃悠越往下滑,最后陆双行人侧着脸上半身贴在他身上,两手不由搂住了师父的腰。
  谢爵专心致志赶路,忽然听见背后的徒弟迷迷糊糊道:“……师父,小猫乖不乖?”
  谢爵无奈又好笑,望着黑漆漆的土路小声说:“睡迷糊了?”
  陆双行不答,嘴里依旧是黏糊哼唧了几声,不依不饶又问说:“小猫是不是乖乖?”
  谢爵忍不住眯缝着眼睛笑了下,哄道:“是是,好好睡吧。”
  陆双行似乎满意了,不再开口,而是拿额头蹭了两下师父的后背。谢爵本也没放在心上,见他似乎安安静静又睡着过去,刚要把注意再度放回眼前,陆双行蓦地极小声道:“不会一转弯就把小猫扔了吧?”
  谢爵差点咬到舌头,顿时百感交集,微微回首瞄他一眼,见徒弟确实是睡着了,不禁叹了口气。平心而论,陆双行已经足够强大、他不比分骨顶的任何一个骨差差,可却仍然怕自己被抛弃、怕“一转弯就被扔了”。
  谢爵知道他真的睡了,但还是低声认真道:“怎么会呢。”
  四更天,马车赶到了云霞庄外。分骨顶骨差这次打定主意不避人群,做也要做个样子给白溪镇上可能还隐藏着的画骨一个后果看,车马浩浩荡荡停在庄子外面。两人回来,陆双行强撑着眼皮看看外面面熟或陌生的骨差——似乎事情进展顺利,便一头又栽倒过去了。
  谢爵等了许久不见琴琴瑟瑟姊妹俩人,精疲力竭之下也撑不住,师徒俩相互依偎着在马车里睡着。谢爵心底有些莫名的惴惴不安,念乡的话,她暴毙时一段段掉落在土地上的白骨,都在脑海中遍遍重演。
  到头来,谢爵还是一头栽倒进梦乡。同样陷在梦里,陆双行摸索着抓住了他的手。


第86章 八十六·回家
  再睁开眼,谢爵是毫无征兆惊醒的,因而整个人倏地弹了起来。他坐直身子,才发现自己仍在微微颠簸的马车中,眼前对着一张圆脸、圆脸上有对圆圆的杏眼。他和那双杏眼互相“瞪眼”半天,摸着自己的侧脸松了口气,“小被儿……”
  锦缎咧开嘴露出一口齐齐的小白牙笑着往后倒,又赶紧手忙脚乱地比了个“嘘”,指指他腿上。谢爵顺着一看,见陆双行侧着身子枕在自己膝头,睡得安稳一动不动,饶是自己刚才一番动作都没醒来。谢爵再看车头,驾马的是段渊,眼睛下面挂的黑眼圈快拖到嘴角了。
  谢爵有点茫然,刚想冲锦缎比划几下问问,锦缎飞快地从袖口里摸出封叠好的信笺递过来。谢爵接过来展开,认出是曹琴琴的笔记。琴琴到底是用左手写字,熟悉的人能认得出来一些独特笔锋。他低下头认真默念完了,浑身一震。
  琴琴执笔言简意赅,云霞庄的画骨已剿灭,庄子上一个活人都没有。分出去的部分骨差在白溪镇与天杏岗往来路上一处隐蔽地点发现了藏尸中转的据点,业已收尾。如果不看最后一句这次简直是大获全胜——灵光跑了!他们赶来时灵光根本就不在庄子上,琴琴瑟瑟亲自去追,大抵是因为对上次司秀在暗房里惹出的祸心中有愧,她俩非要将功补过不可。瑟瑟大大咧咧,但有琴琴做主谢爵对姐妹二人能力还是放心的,既然已经去了,干脆就放手交给她们去做。
  老段说话总是东一榔头西一棒锤、又怕小被儿比划不来,琴琴担心他俩说不清楚,干脆走之前匆忙留了信。此时其余骨差已在往回走的路上,谢爵暂时把心咽回肚子,压低声音问说:“没死人吧?”
  锦缎使劲儿摇摇头,段渊也在前头轻声啧啧,“没有能打的,放心。有人受了伤,倒也都不严重。”
  这下谢爵彻底放心下来,锦缎从马车角落里拿过一把玄刀托在手上。他看了看,认出是徒弟的刀,刚想问,锦缎慢吞吞地拔开了给他看——寒光闪闪的墨色刀身像被狗啃了、刃面坑坑洼洼,只剩半截——剩下半截不知何时断了,落在刀鞘里。
  锦缎把刀鞘口拿低了冲着车底,轻手轻脚一倒:断开的那半截刀身滑落出来,掉在两人眼前。
  老段头也不回,背上却像长了眼睛,“这可修不了,回去得重铸了。”
  谢爵无声地叹了口气,锦缎很是配合地憋憋嘴,把刀身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又点了点刀鞘,看着谢爵。谢爵小声说:“刀鞘还要不要啊……回去问双行吧。”
  锦缎点点头,自己爬远了。
  谢爵低头揉着眉心,想起什么,动作轻柔地拨开徒弟衣领查看他肩膀上的伤,好险没再渗血,他正要松口气,段渊又幽幽地说:“小皇叔你可得管管他,再这样下去什么时候能好?他想跟琴琴学左手刀,人家琴琴还不敢跟你抢徒弟呢。”
  谢爵还没开口,段渊继续道:“孩子真的不能惯着,你看小——”
  锦缎扑过去捂住自家老爹的嘴,段渊腾地把手抬起来生怕她扯到缰绳,呵道:“你个没大没小的死丫头——”
  锦缎呲牙咧嘴,谢爵没憋住乐了,父女俩这一折腾,把陆双行吵醒了。他揉着眼睛爬起来,看看师父,再看看车头前的老段小被儿,嘴里意味不明地哼唧了声,又枕着谢爵腿躺下了。
  他来不及闭上眼睛,锦缎爬回来,俯身对着他“亮爪子”,用口型无声地“喵”了一下。陆双行忽然抬手狠狠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坐起身道:“喵。”
  锦缎捂着额头瞪他,瞪完了又瞪谢爵,意思都不用比划。谢爵哭笑不得,轻轻也弹了陆双行额头一下,“不许欺负小孩。”
  锦缎扑过去张牙舞爪地摇谢爵胳膊,手比划得快要飞起来了。陆双行挑挑眉,悠闲道:“就偏心,不偏心我偏心谁?”
  段渊这个便宜爹在前面笑得直哈腰也不帮腔,锦缎腹背受敌、大为不忿,又爬走了。
  一路上谢爵再没睡着,锦缎这小孩没心没肺睡睡醒醒,谢爵听了老段的提醒死活不让徒弟再碰着缰绳,自己和段渊换班。老段对他驾车的技术十分不放心,一刻都不敢放松。想去别的车上再找个会驾车的骨差来,又觉着也快到了、不麻烦别人了。就这么撑到回分骨顶,司郎和杨太医两个山羊胡子老伯都在山下迎人,骨差们也知道罪魁祸首之一灵光跑了,心里不光彩,司郎反倒不在意,过来看了看师徒俩,又忙公务去了。
  谢爵回到山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沐浴,陆双行不跟他凑在一块儿,干脆去了自己的饮冰洗漱收拾。他擦完头发束起来,刚出到外屋便瞥见段渊上来了,干脆倚着门问说:“还不抓紧时间回去歇歇,怎么又上来了?”
  段渊摆摆手,做了一个拔刀的手势,“你的刀折了,修不了得换新的。我来问问你刀鞘换不换?”
  “断了?”陆双行微讶,随即想到这段时间刀一直连轴转,作罢,只是说,“别麻烦了,还是用旧的吧。”
  别说刀,段渊这段日子也是连轴转,陆双行指指自己眼圈,“这也不急,你眼下青要掉到嘴角了,先歇歇啊。”
  “不成,”段渊再次摆摆手,拍着自己胸口,“不忙完我这心里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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