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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29)

作者:边想 时间:2019-02-08 13:44 标签:狗血 HE

裕安帝见无人再有反对意见,手一挥:“如此,便拟旨下去吧。”
议完正事,无事退朝。众人纷纷离殿,太子也待离开,却被裕安帝出声留住。
“岁淑,你留下。”
太子一顿,便在瑞王嫉恨的目光下复又转了回去。
赵都护是个出了名的怕老婆,当然,用他的话说,自己那是伉俪情深,琴瑟和鸣。
赵夫人是个信佛之人,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去城外“普济寺”烧香请愿。而这两日无论赵都护公务再繁忙,都必须抽出半天空陪她一道去。
赵都护不信佛,但信赵夫人一定有法子治他,每次都会乖乖跟去。
赵夫人在佛堂与方丈说禅,他就在外面喝茶用点心。
这日又是一个十五,赵都护本优哉游哉坐在客室吃着素饼,忽地动作一僵,摊手从嘴里吐出一块叠的极小的纸团来。
展开一看,赵都护脸色唰地白下来,一把将那张纸按了下去。
“青天白日见鬼了?”他镇定了一会儿,又举起那张纸看了眼落款处,确认是“厉渊”无疑。
赵大人立时坐立不安起来。
他在京为官时,曾与厉渊交好。两人臭味相投,都是酒鬼。只是后来他升任安南都护,离了长安,几年见不了一次,这才疏远了。
知道厉渊坠崖身亡的消息时,他在安南还为对方狠狠哭了一场,喝得酩酊大醉,第二天就被赵夫人摔了酒盆子。
现在这个“死人”竟然给他传信,要在寺外小树林见他一见?
赵都护按耐住紧张与震惊,不动声色起身,往寺外小树林而去。差不多到地方了,便屏退左右,说自己想一个人静静赏一会儿景。
小树林十分安静,不闻人声。赵都护咽了口唾沫,等了会儿不见有人,尝试着开口道:“厉……厉兄?”
他双手拢在嘴边,声音却又小又轻。
左右不见人,就在他差点以为是谁在跟他寻开心时,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男声:“赵兄安好?”
赵都护被这声问好吓得够呛,瞪大眼,按着胸口,脸都抽筋。
他僵硬地转过身,便见一个男人抱着刀站在那里,眉眼深邃,高大英俊,正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厉渊。
“你是人是鬼?”这本是暗自在心里想的话,赵都护一时惊恐,不知不觉问出了口。
厉渊眼里掠过一丝笑意:“人,有血有肉的大活人。”
赵都护上前捏了捏他胳膊,发现是硬的、热的,这才确定对方是真的没死。
“厉兄,你既然没死,这些年去了哪里?为何不回长安……”赵都护忽地顿住,有什么关窍被打通了,“等等,你难道是故意不回去的?还是说……你当年的‘死因’就有蹊跷?”
他不是蠢人,观察着厉渊神色,隐隐有了猜测。
“当年我是假死。”厉渊并不瞒他。
赵都护倒吸一口凉气:“那你如今是……”
“我有事求你。”厉渊开门见山,“我要救一个人。”
赵都护心念一转,想到这几日赖在他府中不走的冉元白,还有那个关在牢里的年轻人。厉渊他还是了解的,不到万不得已必定不会来求他,甚至不会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他指着厉渊,说话都结巴:“你,你别让我作死啊,那可是严相的亲信……”话出口,他才想起厉渊还是严相义子,“哎呀反正我帮不了你,你另请高明吧,我就当没见过你!”说罢他一甩袖就要走。
厉渊身形一动,挡在他面前,像块巨石一样拦住了去路。
“欸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啊?”
厉渊一撂袍角,竟在赵都护面前单膝跪了下来。他拱手恭恭敬敬行了一揖道:“他于我是十分重要之人,你帮我这次,今生今世我都不再来烦你。我知道此事于你很难做,你放心,我绝不牵连你。”
赵都护瞪直了眼,差点惊掉了下巴。
从不将人放在眼里的厉渊,杀人就跟折支桃花一样简单的金吾卫右朗将,全长安最是不羁的浪荡子……竟然为了一个人,跪下来求他?

第三十一章
官道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行驶着,四角悬铃,护卫环伺。前面的一辆稍大的车上,赵都护与厉渊相对坐着,一脑门子官司。
他到底是没忍心拒了厉渊,不甘不愿答应下来,给他准备了一套随侍的衣服,还让对方上了马车。可等静下来,理智回笼,一想到事情败露他可能受到的惩罚,又忍不住后悔。
“你……”赵都护斟酌着言语,“那小子是你什么人,要你这样豁出命来救他?”
厉渊换的衣服是临时找来的,并不合生,紧绷在身上,胳膊和胸前的肌肉几乎要将缝衣线都撑开。
“他是我妻子……”厉渊迟疑了一瞬,虽说明面上的确是小舅子和姐夫的关系,可说出来到底不够硬气。
赵都护以为这一停顿就是句终,大惊:“你妻子?那小子?!”
厉渊愣了愣,知道对方是误会了,正待解释,那赵都护一拍大腿:“你娶妻就算了,竟还娶了个男妻,看来你真的很钟意他。”
赵都护认识的一票京官里,属厉渊气度最好,相貌最佳。他又是严相的义子,照理说压根不愁好姻缘。可也是厉渊,一拖再拖,拖过了而立,胡姬酒肆倒是常客,就是不见定下来。赵夫人曾同赵都护说过,厉渊心不在情爱,要想打动他,寻常女子是不行的。
谁能想到,不仅寻常女子不行,甚至这厉夫人他根本就不是个女子?
厉渊见他越说越不像话,眉心渐渐蹙起:“我……”
“你放心,我不是那等迂腐之人,更不是你亲长,你想娶谁娶谁,跟我没关系。”赵都护嘿嘿笑了笑,“到底是厉兄自己的事儿,旁人也没权利置喙的份儿不是。”
厉渊还想解释:“他不是……”
这时,马车微微一晃,停了下来。赵都护和厉渊同时神色一凛,不再说话。
马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大人,到偏门了。”
赵都护特地吩咐了,不走正门,要从偏门下。车夫虽奇怪,但也不敢多问,将马车停在了偏门人迹罕至的小巷子里。
赵都护使了个眼色,厉渊会意,捧起一旁的红木长匣,垂着头跟在他身后一道下了车。
匣子里原本是普济寺方丈赠予赵夫人的佛偈墨宝,因要装上了厉渊无处安放的雁翅刀,赵都护只得扔了。他想起就一阵头疼,晚点还不知道怎么跟夫人交代,怕是免不了又要睡几天书房。
他二人从偏门悄悄入府,原以为定然不会引人注意,谁想他们往地牢而去的身影,叫张素远远瞧见了。
对方正给冉元白送去汤药,无意中瞥见这幕,也没多放在心上,只是那随侍实在高大健壮,与平日里跟在赵都护身边的不大一样,叫他多看了几眼。
冉元白受的是内伤,不比外伤好得快,需要慢慢调养。为怕再出什么意外,他的汤药素来皆由金吾卫们亲自料理,从不假都护府下人之手。
张素送到了药,便候在一旁等冉元白用完。
“长安可有消息?”冉元白眉也不皱灌下汤药,放回托盘里。
“还没有。”张素道,“吐蕃已是夺了陇右三座羁縻州,怕是要一雪当年林启攻城夺池之耻。”
冉元白沉着脸道:“林启若在,他们未必敢这样放肆。”他满眼冷色,“一帮犬戎蛮夷,不足为虑。现下助殿下完成大业登上帝位,才是最紧要的。”
“是。”
冉元白用帕子擦拭着唇角,忽地眉间微拧,按住双唇咳嗽起来,咳了好一会儿才叫停。
张素忧心道:“大人这次伤得颇重,怕是还得养一阵才能好。这几日大人还请好好休息,有事差遣属下就是。”
冉元白将染了血丝的帕子丢到盘子里,面色阴沉道:“三年前我没杀得了厉渊,这次又没杀成,事不过三,第三次我定要取下他首级!”
张素听他提起厉渊名字,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方才瞥见的那抹高大身影。他“啊”了声,忽地变了脸色。
怪不得他觉得对方那样眼熟,那样古怪。
“大人,厉渊怕是找来了!”
冉元白闻言倏地看向他,含着冰一样的眼中闪过一丝血腥。
谢卿手疼的睡不着,怎么搁置那手都牵动着全身的痛觉,怎么摆怎么难受,他没办法,只好靠着墙壁发呆。
曲先生无聊了还能看看书,写写字,他却只能自己发发白日梦。
“先生,您能给我写两个字吗?”
曲先生左手持书,正抄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这句,闻言停笔看向谢卿:“你又要写信吗?”
“不写。”谢卿蹭到他身边,“我认识的字不多,你教我识字吧?”
曲先生一听要学字来了劲头,这毕竟是他老本行,他拿手啊。
“那我得从最基础的教你……”
谢卿打断他:“不用不用,我也学不了很多,就教我几个字吧。比如……‘英雄’怎么写?”
曲先生一愣,提笔在新的纸上写下“英雄”二字。
墨迹未干,谢卿便抽过那张纸,拿到眼前细看。
“这就是‘英雄’啊。”他用视线描摹着纸上的一笔一划,笑道,“我小时候一直想当大英雄,后来,我明白英雄不是人人都能当的。千万人里才有几个英雄人物?大多数都是平头百姓罢了。况且,要成为英雄,便要先有人遭难,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的。与其期望自己成为英雄,不如吃斋念佛,愿这世上再没有天灾人祸。”
曲先生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发表这样的见解,英雄侠士,自古都是正义仁善的象征,能为英称雄的,都是人中俊杰。无人会把他们与灾祸相连,反着来推他们存在的意义。
“你别做英雄了,去做和尚吧。”曲先生笑道,“地狱不空你誓不成佛。”
谢卿没听说过地藏王菩萨的故事,还当他取笑自己,撇着嘴道:“我才不做和尚,我在俗世还有放不下的人呢。”
他仰着脸,将那纸举到头顶上看。
“哦?是哪家的姑娘?”
纸上的墨已经干透,谢卿将那张纸盖在脸上,痴痴笑道:“是我姐夫。”
曲先生被自己口水呛到,一时咳得昏天暗地。
他之前就觉得谢卿同他口中那姐夫有些……说不清的暧昧,反正古怪的很,现在越发觉得事有蹊跷,可本着读书人的教养,又不好直接问出口。
他正咳着,牢门外忽地传来人声,叫他一下子捂住嘴,将咳嗽都憋进了肚里。
谢卿也听到了,那声音越来越近,他心也越来越沉。
定是……定是那些金吾卫又来抓他去行刑了!
他仓惶看向门外,脸上写着“英雄”二字的薄纸便就这样飘然落下。
“英雄”之后,还是英雄,他的英雄。
厉渊透过栅栏看到他,一时只是对视着,竟是谁都没开口。
赵都护见他半日无话,在一旁小声道:“是不是他啊?”
还当是找错了人。
厉渊不回他,抽出利刃,一刀劈开锁门的铁链,大步跨进了阴暗的牢房。
曲先生瞧来的是赵都护时,与谢卿一样,以为他是要来提犯人的。可没想到厉渊转手就劈了牢门,叫他傻了眼。
再然后,和他一样傻着眼的谢卿猛地朝来人扑了过去。
“姐夫!”
曲先生惊叹于谢卿竟能将简简单单两个字一个称谓叫得这样百转千肠,既包含了欣喜、委屈,又带着浓浓眷恋,甚至还有一丝哀怨。
谢卿扑进厉渊怀里,从见到对方开始便含在眼里的泪终是承不住落了下来。
“姐夫,你怎么现在才来呀,我等了你好久……”他说着这话,语气嗔怪,好像笃定厉渊会来。可事实上在此刻之前,他自己也没有把握厉渊一定会来救他。嘴上再如何硬,心里其实都清楚,杨庭萱是厉渊的责任,他……至多一个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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