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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食无忧[穿越](89)

作者:青猫团 时间:2019-03-02 11:11 标签:种田文 甜文 美食 布衣生活

  果子巷里蔬果居多,也有卖小点心的,但都是小作坊铺子,比不得城东那些糕点甜菓铺精致贵气,但大都实诚,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装饰。
  走到路上,听到有人扬声叫卖“旧菓子”。
  余锦年闻声看去,见是两个高大壮实的哥儿,眉眼却贼,一个三|角眼,一个糟鼻头,脖颈都晒得黑黢黢如铜一般,其中一个卸下肩上的担,寻了处墙角蹲下开嗓:“卖旧菓子咯!诶,来点儿旧菓子么?”
  有人过去问:“是哪儿的?”
  那壮哥儿小声道:“春风得意楼的金铃炙!昨儿个卖剩的,人家业大说不要了,我婆娘便讨赏了来,这不,便宜价儿卖给你们过过瘾!”
  是有这样的生意的,大酒楼阔派,隔了夜的茶点菓子便不再卖,有的赏给了下人,有的则直接碾碎了进泔水桶,于是便应运而生出了这样一种生意——卖这样菓子的担郎摊女。这些点心大多放个四五天是没有问题的,于吃上倒是没什么大碍,顶多口感上次些,而且比新点心便宜太多,只因着是隔夜点心,时人便戏称其是“旧菓子”,买者也多是胡同巷子里的穷人,为的是过过富人的嘴瘾。
  两个小哥一说是春风得意楼的金铃炙,便立马拥了一堆人过去。
  余锦年也过去瞧了一眼,担子里各色小饼干,还真挺像自己做的金铃炙,只不过……
  “你这个不是春风得意楼的!”
  突然一道细嫩的嗓音穿透人群,众人寻声去找,听见那声音又气愤道:“哥哥给阿春买过春风得意楼的金铃炙,才不是这个样子!小年哥的饼子后头都有小碗印迹的,你这个根本没有!你骗人!”
  几人散开,露出了一个个子娇|小的娃娃脸少年来,正义愤填膺地站在担子旁,指摘着饼子的诸多不是。
  余锦年一时惊讶,竟然是阿春,那个一直跟在荆忠身边的半小傻子。
  他怎么会自己一个人跑出来?
  阿春果然是个傻的,他这样当众拆人的台,人家怎么会饶得过他,只见那挑担的三|角眼壮哥儿气得嘴都斜了,鼻头上那团糟得更红,抬手就要朝阿春打去。
  余锦年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却听“嗖”得一声,从远处飞来一个核桃,正中敲在三|角眼男人的眉心,那人被敲得头朝后一仰,可见这一击力道不小,他捂着头骂道:“哪个扔你老子爷!”
  “阿春!”
  又一人拨开人群走出来,手上正提着三两个小包裹,应是将买来的东西,他急匆匆走到少年身前,仔仔细细将阿春上下摸了一遍,许是找阿春找得急了,一张嘴就裹了些怒气,斥他道:“叫你莫要乱走,怎得一个错眼就跑这么远!你……”
  阿春委屈巴巴地眨着眼,两手指头绞着衣裳,又挨了两句骂以后实在忍不住了,吧嗒吧嗒地掉起泪蛋子来,他瑟瑟缩缩地踮起脚,去捧对方的脸——竟是当着这么些人的面,亲了那人一口,乖顺道:“别生气,别生气啊哥哥,阿春知道错了……”
  那三|角眼叫一声,“这两人是那个!真他娘的恶心!”
  “闭嘴吧你!”另一个糟鼻头蒙着他的嘴,忙背起担子悄摸地往人群外挤,“那可是忠爷……想不想活了你!”
  其他人也怕被牵连,也纷纷散去。那两人擦着余锦年的肩溜过,三|角眼问:“忠爷是哪条道上的?竟叫你吓成这个样!”
  糟鼻头低声说:“漕运码头那边的,是个狠角儿,之前是讨饭的,带着个少年在身边,前几年在码头上抬米、又给人干粗活,简直是不要命的接活干!因为干得多,人家要抢他的工钱,整天跟人斗来打去,身上没落着个好地儿。”
  三角眼呿了一声:“就这?谁还没打过谁了,想当年,老子也——”
  糟鼻头:“他把人打死了!”
  那三|角眼一愣:“啊?”
  那糟鼻头挠挠耳朵,啧舌道:“本来都是打个输赢就收手的,结果那回有个乞丐不服,第二天趁忠爷在码头上干活,他跑去城外忠爷睡觉的破庙里,去糟践那个阿春去了——就是那个傻子!可说来也巧了,那天忠爷下工早,那人刚扒了阿春裤子,忠爷就回来了,当场就……”
  “就、就怎的了?”三|角眼瞪大了眼等下文。
  糟鼻头脸都皱成了菊花,苦着眉头说:“他当场把人乱拳打死了。乞丐斗殴,官府也懒得过问,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后来忠爷倒绢发了家,这西城头儿的谁还敢去招惹他!更别提那个小的,那就是那人的死穴!”
  “啊?老天爷的。”三|角眼听得胯|下一疼,他回头看了那人一眼,赶紧地拽着糟鼻头,“那快点快点,麻溜的走!我真他娘的手贱嘴贱,差点就打了那小煞星了!”
  余锦年也听得腿间发紧,眉头轻轻蹙紧,季鸿靠近来揉了揉他的耳朵,低声道:“别想。”
  他点点头,刚把那些血腥场面自脑海中赶出去,并带着季鸿赶快离开,最好不要与那荆忠正面撞在一起,就听见阿春惊喜地喊道:“小年哥!”
  “……”这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荆忠正给阿春抹脸上的泪迹,听见这声,顿时整个脊背都僵住了,他收了手慢慢向回转。而阿春已经拔腿朝余锦年扑过去,被余锦年两手接住,揽在身前哄了哄,心想着万一季鸿怒上心头,要将人拖进巷子里捅刀子,他好歹能逮住阿春。
  然后?然后大不了跟季鸿一起逃跑呗。
  此前见荆忠是在床上,已病得连个人样都没有,如今看来都大好了,人盈润起来有了气色,穿一件墨缎。他倒不愧是二哥哥挑的护卫,身高背直,这般气韵没有高门大户的精心调|教是做不出来的,远远瞧去还挺是俊朗。
  算着与二哥哥一般年纪的话,荆忠今年也该有三十出头,他脸上却已有了些细小的沟|壑,都聚在眉眼周围,并不显得老态横生,反而有种威厉气势,像方才那两人说的,是个“狠角儿”。
  只是此时荆忠脸上哪还有狠,全是惶恐与无措,他愣愣看着季鸿走过来,连退开半步的勇气都没了,他似乎想说什么,嘴皮子翕翕动着,始终说不出来,直像根被人杵地三尺的长杆,颤颤巍巍地晃着。
  季鸿风姿洒脱地走到他齐肩,都说男儿不弹泪,他却蓄着一腔水,是苦泪、悔泪又或者别的什么,当真是打翻了五味瓶,酸苦咸辣齐齐地往外涌,在季鸿几乎要与他擦肩而过时,荆忠双|腿一抖,几乎悲怆地要给他跪下去了。
  “站直了!”
  荆忠霍然绷住了双|腿,离地一尺时猛地定住了,顷刻间立得笔直。
  季鸿冷讽道:“你这双腿高贵得很,连我二哥都跪不得,如何跪得了我?”
  荆忠低声唤道:“世子……”
  “闭嘴,你如何说得出?”季鸿突然在他膝弯上踹了一脚,荆忠晃了晃,还是咬咬牙站住了,“那是我二哥的位子,是我此生最不愿背负的两个字!”
  “二公子曾与我们说,若是他……”荆忠哽咽了一下,“三公子便是唯一能继承爵位的世子,以后就是我们的天、我们的法。”
  季鸿道:“荆忠,那二哥的法你还记得?”
  荆忠点点头:“若有背叛者……剜眼除舌,自断手脚……”
  他没说完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季鸿身前,想去抱男人的腿,却迟迟不敢触碰,最终只抠住了他脚边的泥土,仰着头望着季鸿,不住剖白道:“我会的,会的!三公子,荆忠当年一念冲动犯下如此罪过,逃脱后日日夜夜难以成眠,荆忠自知孽深难赎,可我还有余念未了……”
  “二公子出事后,我曾偷偷回府过一次,却得知剩下的几名亲卫竟都被遣出去了,如今都散落天涯。可段明、石星等人手里分别握着二公子的什么东西,许是二公子当时就已料到自己难以生还,便暗中与我们几个都吩咐过,若是他当真有个什么回不来,就把那些东西都留给您,可惜到最后,跟出去的亲卫只剩下了我一个——”
  季鸿瞳仁骤缩,一把提起了荆忠的领子,他一时激动得难以自抑:“二哥留给我东西了?”
  “是、是,”荆忠低头道,“我不知是什么,前几年我一直四处流浪,就是为了找寻他们的下落,只是茫茫人海……”他一顿,见季鸿眼中失落,忙又说,“前阵子病刚好时,我偶然打听到段明就在此处往西北某镇,似乎是在做铁匠活计……”
  季鸿似乎是怔住了,余锦年走过来时,刚好听到二哥哥给他留了东西那段,他伸手拽了拽季鸿腰侧的衣,男人才回过神来,将荆忠狠狠一丢,压抑着嗓音道:“滚,别再让我看到。”
  他饶了荆忠一命,为了季延的遗物。
  余锦年知道,季鸿究竟有多想要一两件二哥哥给他的东西,专门留给他的那种,而不是他千方百计从别人手里抢护下来的一纸半片。
  荆忠跪着磕了两个头,阿春似乎也理解了在他哥哥与季鸿之间,是他哥哥犯了错,所以也不敢言语,他从袖子里摸出个小纸包,偷偷瞄了季鸿一眼,才塞到余锦年手里:“阿春喜欢的,粽子糖。”
  小孩子都是最简单的,一块糖一粒果脯就是他们的宝贝,余锦年只拿了两粒,摸摸阿春的头,说道:“走罢,最好别再碰见我们了。”
  阿春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荆忠走了,余锦年手心展开,推了推季鸿:“吃吗,阿春看你生气,讨好你的。”
  季鸿收回视线:“他与我何干?他的讨好与我有什么益处?”
  “那我讨好你呢,有益处没有?”余锦年住了住脚,捏住一颗粽子糖,眯起一只眼睛迎着光去看,晶莹剔透的,里面窝着小小的黄白花瓣,应该是桂花味的,他盯着里头的小花吃吃地笑。
  季鸿微微偏头来看,眼中蕴着些稀奇神色,似乎是在静候他所谓的讨好。
  此时一辆四面垂着紫软帘的马车缓缓驶过去,恰好挡住了季鸿二人所站的小墙角,周围什么都没有,马车的轱辘声能掩住大半的风|情。余锦年拿开粽子糖,等马车来时,踮起脚凑上去撞在一起。
  好像很惊险,又好像很是隐秘,季鸿的眼神活起来,如鱼入了水,是确实被讨了欢心才会有的模样,他低下头给少年一个方便。马车随即而过,他们也随即而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唯独二人脸上都多添了一抹悄然的愉悦。
  “嗯。”季鸿应一声,淡淡然的,“大益处。”
  余锦年舔舔嘴唇:“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们却不知那马车的紫软帘被人从里面挑起了一条缝,又被狠狠地摔下了,车里坐着的正是刚从城外回来的严荣—— 一闪而过的两个人,他受了惊,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即便是和自己明媒正娶的新妻,也没有过这般紧凑的时候,他忽然觉得胃里翻涌,像是活吞了一条虾,那虾要从他嗓子眼里蹦出来,吓得他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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