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黄昏(9)
“八卦?”
“嗯,”扶满说,“我听说陈编跟咱们男一号之间好像有点什么,但我一直没信。”
这句话仿佛有声控效果,林思弦看见谢洛维朝陈寄的方向跑去,他也比陈寄矮上十厘米,仰头跟陈寄说着什么。陈寄背朝他们,无法得见其表情,但谢洛维的情绪有目共睹地随着对话上涨。半分钟之后,谢洛维上前短暂地拥抱了陈寄,没等陈寄有任何动作便转身跑回片场。
“我靠,”扶满不用细思也极恐,“不会是真的吧?”
林思弦笑着反问他:“你听说的时候怎么没信?”
“我以为陈编铁直呢,”扶满说,“不该啊,怎么看他都是这个圈子里咱们异性恋的好兄弟。”
扶满的“兄弟我懂你”从来没对过。
林思弦在心里无声道。陈寄这个人还真是固执而守旧,这么多年来拒吃甜食的口味没变过,冷漠寡言的性格没变过,心上人的类型没变过,讨厌的人也没变过。
第7章 类似的话
“可我爱你。”
“可我是真的很爱你。”
这两句台词听得耳朵生厌。
林思弦在看原著时便记得这几句对白,当时还觉得文字太过简短,不像一些带有暗喻的情话那般让人回味,此刻结合布景和演绎骤然领悟,言语只是情景的修饰,在如此激烈交融的情感中,越利落的表达越能深入人心。
显然谢洛维在跟陈寄交谈之后积极性提升很多,虽然还是重来了很多条,但每条都微有调整,跟女演员对视的眼神逐渐按照剧本描写那般变化,几句被情绪裹挟的嘶吼也不再生硬。
反复的失败终于换来一个成功的CUT。此时早已过了饭点,得到宁沛肯定的答复后,谢洛维的助理赶紧去送水和毛巾,在地上躺了一上午的小胖子缓缓诈尸。
林思弦视线若无其事重扫过去,发现陈寄不知何时已经离场。
苏红桃半个钟头前突发腹痛提前回了酒店,而扶满依旧还没从他世界观破碎的冲击中出来:“假如陈编跟男一号在一起的话……这算潜规则吗?”
林思弦听乐了:“谁潜谁?肉体换金钱,他俩谁缺钱?”
扶满:“我缺。”
“潜规则我是提供不了了,”林思弦安慰道,“请你吃顿本土豪华猪肉馄饨吧。”
“思弦,你真好,”扶满很感动,“穷人自有真情在。”
片场附近有一家不大不小的面馆,提供最常见的几种面食,味道平平无奇,换在繁华城市或许无人理睬,但在这里便成为了最具性价比的选择。
可惜两人还没出发这顿情人节午宴就提前告吹。林思弦手机响了,上面是一串没有存进通讯录的号码。
林思弦知道这是谁,因此迟迟没有按下接听,等到电话快要挂断时才拿到耳边:“喂?”
陈寄说的话比他写的台词还言简意赅:“来停车场,最左边的辉腾。”
陈寄要到林思弦的号码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前两次让林思弦替他开车,也是直接来电,等待接通时间十秒以上,通话时间不会超过三秒。
林思弦很想建议他直接发短信,效果是相同的——反正自己也无权拒绝。
不愧是陈寄。情人节来片场看望不明关系的对象,还要林思弦开车送他回去。上车之前林思弦甚至考虑过车上会不会有两个人,不过转念一想男一号又不像他跟扶满那般清闲,正戏拍完还有若干采访和花絮,没办法在下午抽出时间过节。
说不定晚上陈寄还要再召唤他一次?
林思弦回忆起自己当群演时,曾在一部霸总偶像剧里演过司机,情节是霸总在后座与女主卿卿我我,意外被仇家的越野车撞翻,霸总像只蚯蚓一般往女主方向蠕动,脸却是冷峻与绝美,引得女主火烧到身上都忘了疼,要跟他深情一吻,一吻就吻了半首歌,而林思弦就安心睡在旁边当唯一的牺牲者。
犹记得当时也拍了蛮久,林思弦维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腿躺麻了,导演喊完cut却无力蹬开盖在小腿上的铁板,右脚就在空中徒劳地一踩一踩……
“不拉手刹就踩油门?”
一句话震裂了唯美爱情。林思弦回神,发现自己已然坐在驾驶座上,旁边陈寄斜视过来,质疑着他的举止。
“抱歉,”林思弦一秒之内调整了过来,“刚才在想别的事儿。”
“从前像倒带飞过,转折交错;
演唱会重播,遗留下从来未点的火。”
大概是因为情人节的关系,本地交通电台都在播放情歌,林思弦觉得它将氛围渲染得略显诡异,但其他频道又无信号,最终选择不动声色将电台关掉。
不经意的,林思弦又回想起陈寄的文字。
他的小说篇幅都不长,因此环境描写也总是寥寥几笔——小镇,落后,尘埃,乡音。林思弦曾思考过为何选址会在脚下,这座叫昔关的小县,它不是最贴合原著描写的选择,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林思弦又开上那条回去的必经之路时,刹那间有些理解了。昔关没有什么活力,用乏态来形容建筑也许不太合适,但这里大至常年在修建中的工地,小到从早到晚都只亮黄色的信号灯,在数字基建的时代它像一卷停滞不前的旧磁带,辉腾正穿梭在它的磁道上,让车上的人恍惚间以为还在十几年前。
不过手机震动提醒了林思弦他处在哪个年份。
他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的,又立即清醒过来他的手机还在前方开着导航——林思弦从不记路,租的房子两公里内有哪几条道都说不明白。
“嗯,你说。”他听见陈寄的声音。
“对,我回去了。”
“没关系,你好好拍。”
真有耐心。林思弦想。
虽然陈寄的回答依旧简短,但对方话不少,一通电话持续了十分钟,陈寄没有催促,只是静静聆听。
电话挂断的时候,林思弦想问一句“不去过情人节吗”,但料想不会得到态度同样良好的回答,便识趣地沉默了。
这个时间点路上基本无车,很快就到了最后一个十字路口。林思弦正要开到左转弯道上,却突然听见命令:“直行。”
林思弦一怔,下意识听从了指示:“不回酒店吗?”
陈寄没回答,没给他任何解释,只是在后面每一个路口都给出他的指令。于是十分钟后,林思弦停在他跟扶满原本打算吃的馄饨店门口。
“下车。”
林思弦这次没有服从,尝试道:“陈编,我吃过了,要不您去吃,我待会儿过来接您。”
“林思弦,”陈寄对他并无耐心,“我没在跟你商量。”
已经快下午三点,馄饨店里除了他们并无其他人。
他们点了两碗最普通的馄饨,上得很快。陈寄还在手机上处理着什么,没有理睬面前冒着热气的碗。桌上没有碗筷,都放在消毒柜里。
林思弦突然回想起四十六中附近的小餐馆,他跟陈寄吃过其中大半,而每次去取碗筷的只能是陈寄。思及此,他突然明白了陈寄为什么要在这里跟自己吃这碗馄饨,于是自觉起身去消毒柜里取回筷子和勺子,顺便从旁边的桌上顺了瓶辣椒。
林思弦加了一勺半辣椒在自己碗里。
他知道陈寄不吃辣,还是递了过去:“您要不?”
陈寄抬眸,扫了他一眼,给了一个预料中的答案:“不要。”
陈寄一向吃得很快,大概进食只是他维持生活的一个必要环节,而他咽下最后一个馄饨时林思弦才慢悠悠喝了第二口汤。
腿上突然一痛,紧接着左脚像被重物碾压,沉甸甸的,林思弦低头一看,是一只猫。不知是店主的猫还是野猫,他更倾向于后者,因为毛发乱糟糟,看起来未曾打理。但这只猫长得很标致,眼睛圆到显无辜,至少比苏红桃家那只狸花要好看——当然这件事林思弦绝不会提。
林思弦喂了它一丁点蛋黄,它吃完用鼻子贴了贴林思弦脚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