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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顽(107)

作者:宴峥 时间:2024-03-05 11:02 标签:强强 狗血

  他独自离开病房,背倚墙壁扶额良久,才摸出手机,拨通了廉润颐的电话。郦家的后事,本不该交由外人,奈何如此多事之秋,纵然他是钢筋铁骨也招架不住,好在廉润颐稳重,不必多言,只需稍微交代两句,便立刻答应要赶过来了。
  蒋东林挂掉电话,疲惫地连连揉按眉心,片刻后从怀中摸出打火机来,转身去了楼梯间。他本非烟酒中人,若非郁结难解,也不会这般烟不离手。才抽了半支,走廊忽起响动,蒋东林探头去瞧,是廉润颐和晋灵微,才出电梯,行色匆匆。蒋东林于是将烟捻灭,走出去招手道:“这边。”他将二人领至病房外敲了敲门,郦胜秋站起来,转身瞧见他们,摆手做了个出去说的姿势。郦母睡着了,监测仪上的幽绿线条幅度轻微地起伏,主治医生又送来病危通知书,郦胜秋沉默地接过笔,在家属栏签字。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说给自己听的:“见不到小五……如何能合眼呢?”寥寥数字,直教蒋东林心神俱毁,仿佛醍醐灌顶般醒悟过来,倘若他有朝一日……万一晏司臣真有个三长两短,岂非教他悔不当初、死不瞑目?
  他于心有愧,接不上话来,廉润颐和晋灵微更是面如死灰。电梯忽而行至,叮地一声,蒋东林本来不甚在意,蓦地想到了什么,抬眼一望,顿时大惊失色——从走廊尽头仓促奔来的,除了霍止,还能是谁?他的肩上湿漉漉地,帽檐上还残留着雨水,蒋东林快步迎上去,低声咬牙道:“你来干什么?不是说这里一切有我么?!”抬手欲拦,霍止已经错身而去,他走到郦胜秋身前,在廉润颐和晋灵微愕然的目光中,霍止一字一顿地说:“小五不在,我替他为伯母送终。”
  郦胜秋看着霍止, 只觉目眦欲裂。他苍白的面容和郦蕤舟档案上的证件照如出一辙,只是徒增了些许岁月的痕迹。郦胜秋根本来不及思索霍止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要想到妻子多年以来无数次以泪洗面以至于即将郁郁而终,揉杂的思绪便化作无边的愤怒。他的神情几番变化,令霍止没由来地有些心虚。他并不知道蒋东林在私底下给郦胜秋看过他所谓的死亡证明,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悍狼还有这样的东西。霍止暗暗盘算着自己哪里出了纰漏,岂料竟猝不及防地挨了巴掌——别说霍止,这劈头盖脸的一耳光给在场的三人都打懵了,还是晋灵微先反应过来,急声道:“伯父,他不是……您认错人了!”
  窗外轰隆一声,大雨瓢泼,终于惊醒了郦母。
  霍止用舌头顶了顶发麻的面颊,任由晋灵微和廉润颐一唱一和地帮他解释,转身进病房,一抬眼,便望进郦母温柔的眼里。
  她的身体已然是那样虚溃,不仅要忍受病痛的折磨,还要牵挂着生死不知的晏小五,可她的眼神却依旧和蔼、坚定,让霍止想起从前,他每每从家中离去时,郦母总是能用这般温柔的神情注视着他。她把所有对苦难的不满都诉诸于泪水,而这一切苦难的根源——霍止——此刻站在她面前,张了张口,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郦母的唇角稍稍向上扬起,“怎么不过来呢?”霍止像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走到病床前,轻轻地跪下来,将郦母形如枯骨的手放进自己的掌心里。霍止的声音在颤抖,“六年前,我偷走了一份本不该属于我的东西。”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本陈旧到泛黄的相册,相册的封面被雨水打湿了一些,霍止觉得愧疚,不敢与郦母对视,“我今天把它还回来,是物归原主。”他喉咙发紧,甚至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这些年,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他的尾音戛然而止,是因郦母颤巍巍地抬起手,摸了摸他曾经受过伤的那侧眉骨。霍止还在发怔,恍惚间听见郦母的一声叹息,是万般疼惜的语气,“好孩子,你受苦了……”霍止一动不动地,任由郦母的指尖一一抚过自己的脸庞,最后,她体力不支,霍止抬起手,稳稳地接住了郦母落下去的手。他握得很紧,像是生怕这手从自己掌心里滑出去,氤氲的热泪被蓄在眼眶中,他不肯眨眼,语无伦次地恳求:“您能不能……能不能再等一等?等我……等我把小五接回来……您再、您再等等好吗?”他开始怨恨自己,怨恨自己如此懦弱逃避,还要在郦母弥留之际提出这么无耻的请求——让她等……又是让她等!她这一辈子都被这个等字困住了,临到头来,他却还是私心作祟,想让她再等等。
  郦胜秋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看着霍止跪在床头,形容绝望,满目悲恸,他偏头看向蒋东林,问:“他到底是谁?”蒋东林唯有沉默以对。
  郦母的目光在霍止身上眷恋地流连,缓缓地说:“你什么时候领着小五来见我,都是一样的。”许多年前,他曾在电话里许下诺言,会将那个他想共度一生的人带回家给郦母看看,可是……霍止猛地抬头,郦母的眼神依然清明,声音却愈渐低弱:“当初你还在的时候,我时常觉得日子重新有了盼头……后来你也出了事,我便恨这世道,恨这万般的命,竟半分都由不得我……如今,见你好端端地活着,我实在是很欢喜。”说到最后,到底还是忍不住哽咽起来:“你若真觉得对我不住,只需……只需将小五也好端端地接回来,每逢年节常来瞧我,让我知道你们过得好……我才安心。”大滴大滴的眼泪,滚烫地、沉重地砸在郦母的手背上,察觉到郦母轻微的挣动,霍止很快松开手,郦母于是再一次艰难地抬起手,抚上他泛红的眼眉,她有些悲戚又骄傲地感慨:“我家小船儿,其实生得也很好。只可惜……只可惜呀,这一双眼睛没能随着我……”世界上怎么会有认不出孩子的母亲呢?何况霍止的演技还十分拙劣。可他是多么努力地扮演着郦蕤舟的角色,千般体贴、万般孝顺,他会在出任务的时候打电话报平安,他为数不多的、所有能自由支配的假期都留给了这个不属于他的家里。如何忍心揭穿……如何舍得揭穿?郦母的眼泪终于颤巍巍地掉了下来,她轻轻地说:“好啦,别跪在地上。瓷砖这样凉,小心回去膝盖疼。快起来吧,我和你伯父还有几句话要说。”
  霍止听话地站了起来,径自往窗边走去。深秋时节多风雨,嘈嘈切切地砸在窗上。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监测仪的嗡鸣——尖锐又凄厉地——仿佛下一秒就要刺穿他的耳膜。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医生和护士鱼贯而入,霍止僵立在窗前,对此充耳不闻。他看起来是那么的从容、那么的平静,疾逝的闪电划破沉默的秋夜,挂着雨幕的潮湿玻璃上,映出一双同样潮湿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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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挺秃然的


第100章
  晏司臣高烧不退、水米难进,抗生素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Nine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却隐隐有些后悔,只怕是自己耽搁了他。山中风雨潇潇,气温一降再降,晏司臣的病情每况愈下,住持竟奓着胆子问Nine能不能下山寻个医生带上来,见Nine神色难看,便翻来覆去地念叨,Nine何尝不知晏司臣这病来势汹汹,再拖下去当真是要出人命了,然则这山这寺皆被围得水泄不通,晏司臣是笼中困兽,人人都要他死,便是治好了又能如何?Nine正思绪万千,不经意间侧首,瞧见小沙弥眼泪汪汪地伏在床前,终是叹了口气,不再理会喋喋不休的住持,兀自推门走了。
  晏司臣昏昏沉沉地陷在梦里,走马观花般重逢了许多故人。当年他父母出车祸,母亲当场去世,父亲却抢救了好一会儿,彼时他还年幼,女警察风风火火地将他送到医院去,刚到手术室门口,那灯就灭了。三月倒春寒,他孤零零地站在走廊里,尚不知自己从此以后便没了父母,只记得女警察蹲下来摸他的脸,他茫茫然地问:“阿姨,你怎么哭了?”说来可笑,这么多年过去,他连父母是何模样都记不清了,却唯独没能忘了女警察悲戚怜悯的神情。这位女警察当真是个好人,帮他父母入土为安、送他去孤儿院,他十岁之前,她常去探望他。后来她出夜勤,看见路边有个摇摇欲坠的姑娘,还没来得及上前去问,那姑娘就扑通一声投了江,更深露重的,四顾空空,她着急救人,于是跟着往下跳,再也没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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