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铸命(78)
他不仅讨厌沈奉君,他还了解沈奉君,什么样的好朋友会让他这位清高的师弟主动和师尊请命要到神花府赴宴?
别人看不出来,他不会看不出来,只盯着沈奉君,意味不明道:“……你们最好是好朋友。”
他特意加重了“好朋友”三个字,仿佛抓住什么把柄,有恃无恐,阴阳怪气。
沈奉君神色不变,也不见局促,下一刻却被宫无岁护到身后:“喂,你这个做师兄的怎么总是为老不尊欺负师弟?能不能有点掌门大弟子的气度,沈奉君到底哪里招你惹你了?”
柳恨剑在听见“为老不尊”四个字时眉头已经皱起来,听见“欺负师弟”更是整张脸都黑了下去,不可置信:“我欺负谁?他?”
宫无岁理直气壮:“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你又在装什么无辜?”
柳恨剑这回彻底气笑了,他强忍着没骂出声,最后起身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有病。”
讨厌的人走了,宫无岁登时通体舒畅,转头对沈奉君道:“走吧,带你去看我的住处。”
沈奉君没拒绝,陪着他走了好一段,还是解释道:“……我与师兄同修数年,他只是嘴硬心软。”
谁知宫无岁非但不相信,反而感叹道:“怪不得人人都说你品性高洁,他都那么对你……沈奉君,你真是太善良了。”
沈奉君:“……”
他不再试图说服宫无岁,两人去无岁公子那个种满红莲的小院里逛了一圈,又看了他桌上堆积如山的罚抄大作,又约好第二天太阳落山一起上街玩儿。
第二天天一亮,宫无岁就穿过水榭去找沈奉君,谁知才出门就被阿连拦下,继续陪宫照临去见客。
明日就要开宴,就算是宫无岁这种无所事事的闲人也抽不开身,好不容易捱到傍晚,宫无岁兴高采烈地冲进仙陵弟子的别院,正准备和沈奉君一起出门,阿连又急急忙忙找来了。
彼时柳恨剑正在院中翻着白眼品茶,宫无岁见到阿连也一阵莫名:“怎么了?”
阿连忙道:“天武台的人到了,府外出了点事……小的怕出事,提前来通知无岁公子一声。”
宫无岁皱起眉:“慕家?他们到就到了,兄长亲自去接还有什么事?”
“好像是慕章公子要打杀一个乞丐,照临公子为乞丐求情,慕啸家主说他是小辈目中无人……哎呀总之您快去看看吧。”
宫无岁一听果然黑下脸来:“岂有此理!敢在我神花府杀人,他天武台好大的口气!走!”
宫无岁和沈、柳二人到大门口时,那个乞丐已经被打得浑身是血,伏在地上奄奄一息,他头上带着一顶暖和的鹅绒圆帽,显然曾经被人精心照顾过,他身上的衣饰微脏,但还不到乞丐的地步,一个青衣的少年搀扶着他,替他拭去额上的血迹,宫照临挡在他二人身前,微凝着眉:“慕啸家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慕啸未开口,他身边一个青年却抢先开了口,青年面容和慕啸七分相似,腰间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刀,神色倨傲,十分目中无人,应该就是慕啸的长子慕章,他道:“我们刚到神花府,这乞丐就拉扯我的衣物想偷东西,偷东西不成还恼羞成怒对我动手,怎么,芳首贵为神花府之主,难道还要偏袒这种下贱无耻之徒吗?”
那乞丐却捂着血流不止的父母,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啊啊……没偷……啊啊……我没打……”
他虽已是二十出头的相貌身形,但神智好像与孩童无异,只会迫切地为自己辩白:“啊啊……没偷……”
慕章听完,却道:“你没偷?难不成还是我平白无故打你一顿?”
他不依不饶:“这种下贱乞丐,就爱装傻充愣博同情,就算我不杀他,也要断他手脚给他个教训!”
乞丐惊恐起来:“啊啊……不要……断手……”
宫照临心平气和道:“他神智有恙,先前或许只是为了和慕章公子说话,并非偷盗,就算对公子有所冲撞,也请看在在下的面子上放他一马吧,几位远来是客,神花府已经为你们安排了住处,何必为这些小事大动干戈。”
那青衣少年也将乞丐衣兜里的鼓鼓囊囊的钱袋取出来,钱袋上还绣着“平安”二字,他弱声道:“他身上还有银两钱财,应该不至于偷盗,兄长是否有所误会……”
“慕慈心!”青衣少年话未说完,就被恶狠狠打断,“我们未发话,哪有你开口的份?”
那叫慕慈心的少年脸色一白,有些困窘,半晌还是道:“……请兄长放他一马吧。”
慕章在前头疾言厉色,慕啸就任由儿子作威作福,他的妻子上官夫人冷眼旁观着,偶尔和身边的妙龄女子说话。
那女子和慕章差不多大小,相貌也相似,颇有姿色,腰间也佩一把刀,察觉到有人靠近,一双美目将宫无岁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很快就失去兴趣,等目光落在沈奉君身上时,反而顿了顿。
此人应该就是慕章的同胞妹妹慕姿,慕家无论男女老少皆修刀道,杀气大,戾气重,很有些目中无人。
她见了沈奉君,居然仔细打量了几眼,才侧头和上官夫人说了句什么,宫无岁眼看着母女二人的小动作,没一会儿上官夫人就转过身来,甚至无视了领头的仙陵大弟子柳恨剑:“嗯?原来是阙主到了。”
她一开口,剑拔弩张的氛围就散去不少,人群的注意点就集中到沈奉君身上,后者未说什么,反而是宫无岁笑眯眯开口了:“天武台在修真界威名赫赫,受人尊崇,何必为这种小事大动干戈?”
慕章却道:“你知道天武台威名赫赫就好,向来仙门大会都是武决,偏偏你们神花府别出心裁要搞什么文斗第一,武决点到为止,还美其名曰是不想伤亡,实力不济就别怪别人看不起,还纵容不干不净的乞丐偷盗,你们蛇鼠一窝,简直可笑。”
青天白日又是众目睽睽,宫无岁不好直接打死慕章,又怕让宫照临难收场,只道:“慕章公子如此武艺确实不应该埋没,不妨等武决时再大展身手,宫无岁敬候。”
“罢了,既然阙主和湘君也在,那我们就饶他一次,”上官夫人看了一眼地上的乞丐,露出个和善的笑来。
沈奉君和柳恨剑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却被如此恭维,慕啸和慕章不知想到什么,最后冷哼一声,对乞丐道:“别让我见到你第二次。”
阿连赶忙引着慕家父子去安置,上官夫人却带着女儿走过来,主动和他们搭话:“我儿毛躁气盛些,心却不坏,看几位的模样,是要出门吗?”
沈奉君未答话,宫无岁冷眼瞧着她演戏,最后开口解围的却是柳恨剑:“是我师弟和稚君相约出门。”
上官夫人喜道:“那正好,小女慕姿初来乍到,很想看看神花府的风情,也请二位带她一起去转转,我老了,不如你们年轻人话意投机,最合得来。”
宫无岁没料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虽然他一点都不想带第三个,但莫名之下反而不知怎么答话,只道:“如果你想……”
他话音未落,沈奉君却道:“不投机。”
第58章
沈奉君干脆果断地拒绝完, 周围几人都愣了一会儿。
上官夫人脸色一僵,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赔笑:“又没有相处过, 怎么就知道不投机了……”
沈奉君道:“今日有约, 不便相陪。”
慕姿大概是头一次被人这样下面子, 愤愤地看了母亲一眼,上官夫人只好改口,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既然阙主有事要忙, 那就改日再一起游玩,我们舟车劳顿,也该回去休息一下。”
母女二人转身就走, 宫无岁心中更觉古怪,心道:这慕家一向理直气壮,连我们神花府都入不了眼, 可对沈奉君态度却近乎谄媚, 当真奇也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