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侯府嫡子(418)
褚源懂他,但对于这种误会也是有些好气:“这是第二次了吧,我就这般叫你信任不得吗?”
夏枢登时不说话了,眼睛瞥向一边。
他倒不是不信任褚源,只是现今处境变了,他不知道褚源眼睛恢复,拿下北地兵权之后,会是什么表现,更不敢深想以后。以往夏枢见识少,对很多事情不懂,拼着一腔勇气,就敢拉着看上的人,提出要人家以身相许。但自被掳走,了解过长辈们的过往及自己的身世,他就再也无法忽视自己与褚源成长环境的极大差异,也无法对长辈们的遭遇视而不见。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喃喃道:“我阿娘是怎么死的,你应该清楚吧。”
他没等褚源回答,便转眼看向他,眼眶有些红:“我很怕会走上她的老路。”
也许不想,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但夏枢不得不去想,因为他怀了孩子,他很快就要做小爹了。
“我和阿娘一样,永远也接受不了为了权力把亲人、朋友当作棋子的行事。”夏枢深吸一口气,看着褚源,认真道:“我知道我们的想法在大部分人眼里很幼稚,与你要走的路也并不相配……我,我就是对未来迷茫了!”不知道该怎么与褚源走下去。他们其实并不算一条路上的。
褚源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过他却没有说什么,而是紧紧握住夏枢的手,在上面吻了一下,然后“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我从来没和你说过。”他低声道:“有时候真的恨不得把你揉进骨血里,走哪儿带哪儿。”
“可是……”褚源顿了一下,闭了闭眼,仿佛在压制着某种情绪:“可是听着你各种充满意趣的新奇话语,感受着你的快乐与活力,被你毫不保留的真心对待,心情就怎么也抑制不住的放松与幸福。就……舍不得了。”
“没人知道,在你面前,我可以交付所有信任与真心,也永远不用担心被辜负、背叛、抛弃。我无数次,都希望把揉进骨血,藏起来,让别人发现不了你,影响不了你,你一辈子独属于我。可我又舍不得,舍不得让你成为附庸,舍不得让你失去自我,只心里不断祈祷,希望你一辈子这样下去,不为任何人改变,永远做你自己……也一辈子做我的安心之所。”
夏枢怔怔地看着褚源,满脸的不敢相信!
褚源却别过脸,“看向”旁边的虚空:“在我这里,你不用担心格格不入,因为我会努力先适应你。你永远都是最自由的。”
第286章
“那其他人呢?”夏枢犹豫了一下, 还是问出了心中深藏的不安:“你以后会不会像李倓……”
“小枢!”褚源轻轻摇头,打断他的话,无奈地苦笑一声:“可不可以给我一点儿信任, 哪怕一点点都可以……其实……”他顿了一下, 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在不安什么,也知道你在恐惧什么。”
夏枢抿了抿唇,没吭声。
褚源沉默了一下, 再开口时,声音低沉了些:“之前一直未向你细说过定南郡的事。”
夏枢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这个, 下意识接话:“你杀了很多人!”
等回过神来后, 心里一跳,赶紧又瞥了褚源一眼,低声补充道:“不是景璟说的, 他一直听你的话瞒着我, 是……是红棉。”
褚源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小心与戒备, 心道,果然如此!
他就怕夏枢会因定南郡之事对他产生恐惧, 才严禁任何人提起,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叫他知道了。而且, 现在也不止定南郡一件事,还有夏枢身世引发的各种问题……
褚源心中一叹,这次没有再避讳, 说道:“是, 我亲自下令,处死了很多人,定南郡血流成河!”
感觉掌心下的身体猛地一颤, 褚源也没有停止,他紧握住夏枢的手,说道:“所有趁火打劫,囤积物资,故意抬高物价超过十倍的官商地主,只要获利累计超过十万两,囤积粮食数量超五万石,药材重量超两万斤者,查证罪行确凿之后,全部交予百姓凌迟,以平息民愤。此类贪婪罪恶之人,一人受刑,三族获罪,统统抓捕,严加审问。以往有恶行者,罪加一等,以往未有恶行但享用了家族权势富贵者,全部落为贱籍,以偿家族犯下的血债。”
褚源说到最后,表情冰冷,一脸冷酷。
而夏枢听到他的处置手段,心中的寒意却没那么重了,只是有些发愣:“百姓们……亲自施刑?”
“白骨委积……”褚源顿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定南郡的官商地主们银槽喂马,金箔铺地,酒肉粮食堆积在仓库中,任其发霉发臭,而这些富人奢靡的宅院外,却是白骨遍地、人相食的炼狱场景。褚源一个冷心冷肺之人,仅仅只听下属描述,都忍不住火气,压不住怒意,而亲身遭受炼狱折磨、家破人亡、被逼变成人不人鬼不鬼模样的百姓们,如何能在这极大的落差中,不恨透了贪婪无度之人,民怨沸腾。
如果不是每到一城就雷霆手段处置了当地的官商地主,他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平息民愤,分化以及平定十几股起义势力,顺利赈灾治役,稳住定南郡。
往事血腥惨烈,褚源不愿向夏枢讲述太多细节,只“看”着夏枢,认真道:“小枢,不管定南郡之行,我有多少私欲筹谋,都可以向你保证,所杀之人皆是律法规定内的该杀之人,所罚之人也皆是律法规定的应罚之人。”
他道:“任职大理寺多年,受舅公及韩大人教导,我自认行事算不上多磊落,但有一点,对待权势不若我之人,从未将私欲横架在律法上过,而定南郡之行也是如此,以后无论何事都会如此!”
夏枢被说中心事,也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不由得有些讪讪。想着之前的不信任,便有些愧意,低声道歉:“对不……”
“不用说对不起。”褚源没让他说下去,揉揉他的脑袋,见他对此事的芥蒂散了,心里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声音温和地道:“如果我的枕边人掌握着生杀予夺的权力,却曾经杀人如麻,还把血腥的过往对我遮遮掩掩,我也会怀疑他有没有为发泄私欲,滥杀无辜,会产生不安和恐惧,甚至担心他某一天,会不会毫无理由地翻脸,利用手中的权力,同样把屠刀砍向我、我的家人以及朋友……特别是在身份决定了无法逃离这样可怕权力的情况下,不安是正常的,恐惧也是合理的,所以……”
褚源声音柔和道:“你不用道歉,你没做错什么。而且……”他顿了一下,手指怜惜地抚了抚夏枢的脸颊,轻轻叹了一口气:“差点失去你,我自己对之前的事,又何尝没有不安和恐惧呢。”
他道:“之前的事,说是红棉勾结异族人,你才会遭难,但归根究底,原因何尝不在我身上。我但凡把定南郡之事处理的更妥当些,不放任私欲,除掉李旭和汝南候,你都不会经历此番大劫,差点失去生命和孩子,浑身是伤地躺在床上……”
夏枢没想到褚源非但没怪他不信任,还把责任都揽到自己头上,反过来安慰他,顿时愧意更深,赶紧道:“不是你的责任,你也没有料到的。红棉说到底是有心结,就算没有误解你在定南郡的行事,冲着我姓元,在不知道三舅舅和二堂叔的死亡真相前,她也接受不了我。而李旭和汝南候,若不是他们死了,现在恐怕已给异族人带路,祸乱整个李朝了。不怪你的!”
褚源听了摇了摇头,虽然没说什么,但却把一样东西放到夏枢手上:“总共有两把,其中一把在高景手中,这把你收着!”
手中的钥匙足有手掌那么长,份量也很重,想来锁也不会小了,夏枢不解道:“这是?”
“定南郡郡守是汝南候的人,他带着定南郡整个官场和地主商户们勾结,掏空转移各级官府府库,抬高物价,大发灾难财,除了充实自己私库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吸血百姓,积攒大批银钱粮草,在异族人南下时,起兵助李旭谋反。目前相关人员还未审问完,财产也在一家家的查抄,未有清晰账目出来,不过仅从郡守的几个私库中,就搜出一千两百万石粮食,金块银锭合计共五千万两,其他金银器具、丝帛绸缎数目庞大,尚未来得及清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