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蜂守则(出书版)(5)
啪嚓一声,毕尹按下了手机的拍摄键。
手机屏幕顿时出现我和毕尹脸贴着脸、唇贴着唇的双人照片。
我下死力推开他,“你做什么?竟然对老师、对老师做出这、这种事……”
我按着唇瓣喘息。这孩子说起话来冷冰冰的,体温却异常炽热,唇瓣上头似还留着他的余温。
这想法令我羞愧难当,尽管受害者明明是我。
毕尹被我推得往后踉跄了一步,但他很快站稳,我看他在手机拨空两下,竟似把照片上载到什么地方。
“你做什么?”我一惊,起身抢夺回手机,无奈浑身酸软,差点跌在地上。
“你该不会……要把他放到网络上之类的?或把他传给学校相关的人?”我怒叱:“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离开学校?那也太天真了,我会跟校长说,你擅闯老师的宿舍偷东西,还强逼老师做出这种事。”
“哪种事?”毕尹故意问道。
“就、就是刚才那样……”
我一时语塞,毕尹脸上似笑非笑,我知道他在调侃我、想看我好戏。
“……不要随便捉弄老师。”我按捺下性子,“刚才的事就算了,如果你上载了照片,请马上删除他,我就不把这件事报告到训导处。”
毕尹却没有理会我,他收起手机,迳直走出了保健室。
但临到门口,他又忽然回过头来。
“刚才那个,是你的初吻吗?”毕尹问。
★★★
第5章 不得为雌雄莫辨之装扮
我扛着随身行李进宿舍电梯时,已是日暮黄昏。
由于在学校昏倒,又被毕尹在保健室那样惊吓一番,虽然还没到上任日,我已觉得浑身疲累,想赶快回到宿舍休息。
我在宿舍大门口的树荫下,看到一只奄奄一息的灯蛾。
它已经茍延残喘,还向往着宿舍前的地灯,拖着残破的身躯勇往直前。
我把那只灯蛾从水泥地上捧起来,从怀里拿了我随身携带的塑胶软盒,将虚弱振着翅翼的蛾放进软盒里,再盖上面纸。
远处传来六点钟的定例钟声。康柏高中部六点到九点是社团活动时间,由于校风自由,学生可自由决定是否参加社团活动。但大部分学生都会选择参与,也因此宿舍并没有什么人。
这对我来讲也方便许多,可以整理我的“行李”。
搬运业者刚将我最后的行李送到,我去宿舍一楼迎接。
搬运业者脱下帽子,满头大汗:“这学校怎么盖在这种地方?路有够难找,我得赶在太阳下山前离开,否则会被困在山里。”
我赶紧向他道谢,多给他两百块当小费。
签收时,搬运业者又问我:“这几箱到底是什么?这么重、还都是低温配送,是什么泡菜之类的吗?”
我淡声说:“是标本。”
我撕开其中一个纸箱胶带,最上头刚好是青带凤蝶的标本,用厚重的标本玻璃护着,看起来栩栩如生。
我把凤蝶标本拿起来,隔着玻璃抚摸凤蝶的羽翼。
“我是生物老师,这些都是我自己制作的。”
搬运业者把箱子全都卸下来,发动卡车引擎走了。
我在一楼管理室找到推车,正把标本放上推车时,有人从管理室后面走出来。
来人相当娇小,一头及肩的半长发,皮肤白皙、身材纤细。
我虽然对女人兴致不大,但在这种和尚学校、乍然看到这种美少女,还是让我愣神了一下。
“胡老师……?”美少女出了声,声音意外地低沉温煦。
“请问你是?”我礼貌地问道。
美少女披着冷灰色的毛织披肩,九月的天气,她冷得微微打颤,看来身体不是太好。即使我对女人兴趣不大,还是兴起从背后拥住她、保护她的念头。
“我是这里的舍监,现在就读高中部三信。”美少女礼貌地说。
“三信”就是“三年C班”的意思,学校里比较老派的教师会用C代表的字母“Confidence”来称呼班级,其他班级依序是顺班(O)、慈班(M)、结班(B)、雅班(E)和守班(R),但学生比较少用,毕竟英语就是潮。
“舍监……?”我有点意外:“慢着,你是学生?康柏的?”
我定睛一看,美少女确实穿着康柏的学生制服,只是被披肩遮档,我竟一时没有查觉。
“是啊,康柏很多行政职都由学生担任,我听说胡老师是校友?”
我感到羞愧,我居然认错自己学生的性别,还一瞬间起了邪念。
“我脑袋生过病,把在校时的事都忘了,抱歉。”我说。
美少女……少年笑了起来,仿佛在阴暗宿舍里点了盏佛灯。
“那太好啦!这样我就能帮得上老师的忙了,老师不用客气,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这些都是胡老师的行李吗?”
赴任这所学校不到两日,遇到的都是些怪人,活像蜘蛛女郎的校长、有暴力倾向的超龄高中生、阴阳怪气的活尸少年,强吻新任教师的眼镜仔。
总算有个比较像样的正常男校学生,不,虽然就外貌而言,他也算不上“正常”,但还是让我松了口气。
“你没有参加社团活动吗?”我问他,发现他的视线正往我的标本飘。
“嗯,因为我不适合多晒太阳。”美少年问我:“这些是标本吗?昆虫标本?”
他的指尖几乎要碰到那只青带凤蝶,我抢在他前面把它拿了起来。
“可以请问你的名字?”
美少年这才醒觉过来,“啊,我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范谢米,老师叫我谢米就可以了,我本来应该是康柏的毕业生。”
“本来?”
“嗯,我曾经因为重病,住院卧床了一年,在我国二那年,现在实际年龄已经满十八岁了。”
那就和“蝶伊老师”当年一样了,我顿时对眼前的男孩有了好感。
“我房号是六零六,这里有电梯吗?”我问谢米。
宿舍和校舍的结构几乎相当,一样是六角型建筑,从下到上也有六层,据说宿舍和校舍是一起盖的。
就像毕尹说的,康柏的创校人相当迷恋蜂巢,对六角型有近乎病态的执着。
“有的,客梯虽然没有,但宿舍后面有货梯。”
谢米爽朗地说着,他眨着那对水灵的眼睛,又说:“老师箱子这么多,一个人搬不来吧?我来帮忙老师一起搬?”
他说着便去碰触那些纸箱,但他实在太过娇小,搬了半天,最上头的纸箱还是纹丝不动,反倒是他额角已沁出汗水,还喘了起来。
我走到他身侧,一把扛起最上头两个纸箱:“我把箱子放上推车,你带我去货梯那里吧?”
谢米露出感激的神色,真是好孩子:“我知道了,老师这边走。”
好在有货梯,我顺利将标本运到我房门前。我用那个无口主任给的钥匙插进锁孔,发现门并没有上锁。
“原本就没锁吗?”我问谢米。
“啊,二守的张毕尹学弟刚才有来,说胡老师在学校昏倒,您指示他来拿些东西,我就把备用钥匙给他了。我想说老师待会就会过来,就没再锁上。”
果然如此,那个混帐东西。
我思索着这荒山野岭要怎么偷换锁的问题,见谢米还守在一边,便问他:
“张毕尹……是怎样的人?”
“毕尹学弟吗?他是二守的班长、也是学生自治会的会长。”
“自治会?”
“嗯,由学生代表组成的团体。康柏从校规到课纲都是由自治会决定,康柏很重视学生自治,这个胡老师应该知道吧?”
谢米轻快地说道,“毕尹学弟现在正是重要的时期,再过一阵子,应该会忙到连正规课程都没法来上吧?”
我好奇地问:“怎么说?”
谢米说:“自治会的选举啊!自治会的所有干部都是透过投票决定,据说今年二年结班的班长来势汹汹,毕尹学弟如果想顺利做到毕业,就得赢过他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