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蜂守则(出书版)(34)
我点头答应,叶艾利便想招呼下一组客人,但我很快按住他的手。
“……慢着,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艾利愣了愣,我摊平手掌,对他勾了下食指。
“公厕主题房的钥匙,不是说有七五折优惠吗?”
★★★
校车送走周五放风的康柏学生后,校舍栋又恢复一周一次的宁静。
我在镜前穿上粉色的学生帽T,外搭黑色牛仔裤和长靴,返身锁上房门安全锁,启动警报系统。
自从上回仲裁事件后,我把整个房间的警备做了个升级,加装了隐藏式摄影机、门锁也自费换了电子锁,现在就是FBI都不见得能进来查水表的程度。
叶艾利站在宿舍后门搓着手,他没穿制服,上身是件老旧的脱线毛衣,头上是里长竞选活动时常见的那种帆布棒球帽,全身上下没一样东西看起来是新的。
见到我,他礼貌地脱下帆布帽:“胡老师。”
叶艾利先带我到康柏校舍后门口,那里设有自助出借的單車,虽是白铁中古款,但后面设有坐垫,坐起来挺舒适的。
“原来这里有單車可以借,我都不晓得。”
我再怎么废,單車还是能骑的,看来以后要下山,不必再仰赖那些无情无义的学生了。
“那是毕尹学弟这届上任时的政策,但好像明年开始就要改成收费制了,车轮上会加装计时锁。”艾利说。
“咦?为什么?”我大感失望。
“好像是自治会后来的决定,康柏很多人都有司机接送,三年级还有些人有電單車,單車使用率不高。”
我抗议道:“但总是有人使用,少数就不是人吗?”
叶艾利笑了笑,“毕尹也是这么主张,但政策也不是他说了算,毕竟他只是代理自治会长。”
“代理……?”我一怔。
“老师不知道吗?毕尹这任会长不是选举上的,是因为原本的会长江游过世,而卫弗明副会长又拒绝接任,才依照前会长的遗志推举毕尹。”
我暗想原来如此,难怪那个金发男会说毕尹想选“正式的”会长。
我之前就一直呐闷,以毕尹的孤僻性格、待人处事也稍嫌尖锐,实在不是民主选举中讨喜的人格。
“你说前任会长过世……是生病吗?”我又问。
“是意外。在大浴场泡澡的时候滑倒、后脑撞到池壁晕过去,运气不好面部朝下,刚好那时浴场里没人,就这样淹死了,我是这样听说的。”
我不由得抖了抖,我也老爱在没人时去浴场泡澡,看来得去买双止滑拖鞋了。
“胡老师……经常像那样、跟学生来旅馆开房间吗?”
我还在沉思,便听见艾利问我。
“抱歉,我看到江焰学弟写的那篇新闻稿……虽然知道大概不是真的,但还是有点好奇。”
那天莫思被我拖进公厕房。不愧是主打的全新主题房,氛围做得十分到位,不单有小便斗、洗手台、也有隔间和大便用的马桶。
不单如此,为了完美呈现公厕的氛围,厕门上还有涂鸦,上面写满淫秽的脏话,地上有充满艺术感的手绘秽物。
某个隔间墙上还挖了个圆洞,大小刚好可够某种男性器官自由进出。
我觉得十分有趣,刚想摆姿势让莫思满足野望,没想到他竟不领情。
“我想拍的才不是这种照片!”他红着脸抗议。
我实在难以理解偷拍癖的心灵转折,总之那天我付了一千两百块房钱,只洗了个澡、顺道上了大号,就被迫穿上裤子打道回府。
罗莫思还死活不肯再载我,害我得爬半小时山路回学校。
“你不害怕吗?”我不答反问:“知道我会对学生出手,还敢跟我单独出游。”
叶艾利的神色倒是很平静。
“我母亲说过,与其花心思怀疑一个人,不如先发布善意,你以善意待人的话,通常对方也会以善意回报你。”
他又露出笑容:“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胡老师不会害我、不会出卖我。”
艾利载我到蜂蜜镇西的车站,那是距离康柏最近的一个火车站。
时值周五晚间巅峰时段,车站挤满下班的旅客,十分热闹。但艾利没往站台上走,他在站前停好车,领着我一路走到后站。
后站有个供人车通行的涵洞,涵洞之侧有间小土地公庙,据老学究的说法,这里常会有上了年纪的人在这里泡茶聊天,顺便摸个三四五六圈。
涵洞旁已经围了一个个小圈圈,每圈活动各不相同,麻将固然是大宗,也有赌扑克牌的、赌骰子的,也有下象棋搏输赢的,越夜越热闹。
叶艾利似乎早有目标,他一路往土地庙后方走,那里有个古色古香的凉亭,飞檐阴影下坐着个年轻人,这侧影怎么看怎么熟悉。
那人是张毕尹。
★★★
毕尹穿着轻便的黑色帽T、头上戴着同色兜帽,背后还有个骷髅头的图案,脸上竟没戴眼镜。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毕尹这般野性的样子,有种莫名的叛逆感、又有种难以言喻的狠劲,看得我一时呆滞。
美中不足的是他右耳还包着绷带,用透明胶带黏在耳壳上。
他双手抱臂、闭着双目,坐在凉亭正中央。他面前是个木制的大棋盘,上头黑白两子错落,但棋盘只有八乘八的大小,又不像是围棋。
我看见毕尹身后的柱子上,挂着一张以红漆手写的牌子。
‘奥塞罗对战,六百一注,胜者1赔100!’
他对面是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棋局似乎走到终盘,四角都已被毕尹的白子占据,盘面上也全是白花花一片。
中年男子额角沁汗,毕尹则面无表情,看来胜负已定。
“毕尹。”艾利低声唤了声。
毕尹睁开眼睛,对艾利点头打了招呼。
但他很快就看到了站在艾利身后的我,瞳眸蓦地睁得老大。
“胡蝶伊……?”
我咧唇一笑:“嗨,代理自治会长,好久不见。”
毕尹不负我望地从椅上跳起来,抚住尚未伤愈的右耳。
他望向叶艾利:“他胁迫你带他过来吗?不……应该是骗了你什么吧,比如要调查你违规打工之类的。”
毕尹脑袋确实灵光,但就是性子暴躁了点,不懂得藏拙。
艾利显然不知道我和亲爱学生间的纠葛,他解释道:“胡老师担心我从事不正当打工,我想说直接带他来看,让他安心……”
我怕叶艾利接下来就要提我胡扯的事,忙截断他们的对话。
“我以为你是西洋棋手,原来你还会下别的棋吗?”
这时毕尹对面的大叔掷子投降,白子海放黑子十六子,根本辗压。
大叔边从口袋掏钱、边对着毕尹苦笑:“我听朋友说这里有奥赛罗的高手,好奇来试试看,果然名不虚传,不用找我了,甘拜下风。”
他掏了一千元压在毕尹身旁的桌上,那里已全是一堆堆蓝色小朋友。
但毕尹把千元钞推了回去:“一注六百,这是规矩。”
他往叶艾利瞄了一眼:“庄家也已经到了,我让他找钱给你,下一位。”
毕尹周围聚满了看热闹的人,多是上了年纪的大叔,也有不少年轻人。周围人声鼎沸,大半是来看热闹的。
我排开人群,大步走进凉亭。
“未成年聚赌,这跟康柏的校规不合啊!”
第8章 学生对老师应诚实以待
“我没有赌博,是这些人付钱请我教他下棋。”
毕尹丝毫不受动摇,收拾着棋盘上黑白交接的棋子。
“西洋棋社也有类似的活动,在棋馆教人下棋,收取合理的费用,跟赌博一点关系也没有。”他熟练地辩解。
“那我跟萌萌通风报信,说康柏学生在庙口开赌盘赚钱,也无所谓了?”
毕尹总算抬起头来,少了镜片的锐利目光直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