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蜂守则(出书版)(35)
“……你不会这么做。”
“你上次这么说,是我用解剖刀刺破你耳垂的时候。”我说。
“你如果抓到我的把柄,会自己留着自己用。”毕尹耐着性子,“把情报交给吴佳萌,你就无法拿它来威胁我,你没那么笨。”
毕尹不愧是毕尹,我抚着下颚。
“原来如此,你让叶艾利做你的庄家,自己当打手。你自信自己不会输棋,把注金压低、赔率抬高,再经过口耳相传,就能吸引到那些好事的赌徒……没想到你意外地是个好人嘛!老师之前都误会你了。”
我作势要摸他的头,被毕尹嫌恶地挥开了。
“为什么盯上叶艾利?”他冷声问:“如果你想透过室友探查我的底细,只能说是白费功夫,我和他没那么熟。”
“是安特拜托我的。”我答道,看见毕尹一愣,“叶艾利和章德马国中同校,德马同学担心他的竹马,才请安特来委托我。”
我故意说道:“可能是上次宋老师的事,你伤透了他的心,让他不再相信你了,才转而向我求助。”
令我意外的是,毕尹竟没有回嘴,那双清秀的眸子闪过一丝落寞,但他很快又恢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你如果没有要学棋,就请回吧!”
“谁说我没有要下?”我提高声量,环伺一圈虎视眈眈的赌客们:“你会设这种赌局,就是自信一定会赢吧?怎么样,敢不敢跟我赌一局?”
“我说了,我并没有赌博。”毕尹扳着脸。
“如果你赢了,你和叶艾利违规赌博的事,我可以不对任何人提起,还能让你对我提个要求。”
毕尹有些动摇,“包括自愿离开康柏?”
“当然,前提是你能在棋盘上胜过我。”我扬起下巴,“别小看我,我下过的棋比你吹过的蜡烛还多,何况奥赛罗并不是你最擅长的棋种吧?”
叶艾利不知所措地望着我们,显然不明白为何会演变成如此局面,但我们俩都没空跟他解释。
毕尹沉吟,“如果你赢了呢?你打算让我做什么?”
“如果我赢你,你以后见到我,都要叫我‘老师’。”
“就这样?”
“嫌不够的话,外加一个月份学生餐厅的午餐餐券,如何?”我笑道。
毕尹沉思了一会儿。
“六百块,打赌归打赌,学费还是得缴。”他说。
我在口袋里掏摸半晌,尴尬地笑了笑:“可以赊帐吗?还是你借我?”
“……康柏教师的薪资应该不低,你的钱到底都花到哪里去了?”
“你们上次砸坏了我的标本,我重买设备花了很多钱,再加上换锁和新的摄影机,而且康柏这么偏远,蟹壳拍卖都要多加一成运费,有够不合算。”
毕尹用指节抵着额头良久。
“……抱歉学长,这男的我先帮他垫钱,晚点会补上来给你。”
叶艾利一脸惶恐地点了头。毕尹这孩子,明明也是能好好地叫人“学长”的。
毕尹把盘上的棋分回黑白两色,分别收回手边的圆碗里。
庙口那些大叔大婶见有好戏可看,纷纷跟乡民过来看热闹。毕尹在这一带似乎颇有点名气,顿时凉亭四周人声鼎沸。
“小子,加油啊!”
“蜂老师加油,不要输给那个洋娃娃!”
毕尹似乎也有些紧张,他重新戴上兜帽,在棋盘中央交岔排了黑白子各两枚,把装盛着黑子那碗推到我面前。
“蜂老师……?”我问道。
“只是个绰号而已,我好歹是学生,总不能大喇喇用本名赌博。”
毕尹神情冷淡,但他随即耳根涨红,显然是想到自己才刚说过“这不是赌博”。
“谁先?要猜拳决定吗?”
“……奥赛罗一向是黑子先手,这是基本守则。”
我忙搔了搔脸,毛手毛脚地从碗里捡了颗黑棋,看着眼前八乘八的方形棋盘,装模作样地考虑片刻,把黑子落在左上方第一格里。
毕尹脸色一变,“你打算让子吗?”
我一怔:“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奥塞罗不是围棋,本质上是个夹击游戏,一般先手都会往中央下。先手下在边角,不是棋路清奇,就是刻意礼让。”
“喔,那你早说嘛!那我可以重下吗?反正才刚开始而已。”
毕尹终于受不了了:“……你真的会奥赛罗?”
“我不会啊!我今天是第一次下,想说边下边学。”我笑着说。
围观群众爆出窃笑声,毕尹的脸整个涨成了猪肝红。
“胡蝶伊!”他几乎是咬牙切齿:“没想到你不单是个傻子、疯子,还是个无耻的骗子!”
他气得从藤椅上站起来,我忙说:“你要弃权吗?那就算是我赢啰?赔率是一比一百,记得让艾利赔我六万块。”我指着他后头的红漆牌。
毕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看了眼我身后的叶艾利,缓缓在我面前落坐。
“……起手无回。”
他从碗里拈了颗白子,恶狠狠地下在棋盘中央。
“做过的事情无法重来,这是棋盘上的基本守则。”
我也没多抗议什么,乖乖拿了第二枚黑子,有样学样地下在毕尹的白棋旁。
“你跟‘黄蜂老师’,是什么关系?”我问。
★★★
毕尹冰冷的脸容微一扭曲。
“……你果然是个骗子。”他说。
“骗子?”
“你说你把在康柏的事都忘了,其实并没有,对吗?”他冷冷地说。
“不,我是真的不记得了。”我说:“我连‘黄蜂老师’的本名都想不起来,只知道他曾经是二R的导师,和我一样教生物,是数据里写的。”
“说谎,‘黄蜂’在康柏数据里是找不到的,你从哪里看到的数据?”
“蝶伊老师的日记。”
毕尹正要落子,闻言骤然顿住:“什么?”
“我是在‘蝶伊老师’的标本纪录里看到的,里面记载了他和黄蜂相识的经过、还有他当年死亡的情形。”
毕尹皱眉,“你在胡说什么?你不就是胡蝶伊?”
“我没有‘蝶伊老师’十七岁以前的记忆。”
我学他用棋子敲着桌面,淡淡说道。
“‘蝶伊老师’有写日记的习惯,他称之为‘标本纪录’。但看那些纪录时,我完全没有自己就是‘蝶伊老师’的感觉,这让我很困扰,我没办法把自己完全不记得的事、当作是自己的过去。”
我在棋盘中央附近下了颗黑子,“咚”地一声。
“后来我就发明了一个方法。我称呼纪录里的胡蝶伊为‘蝶伊老师’,好和现在这个‘我’做区隔,认识黄蜂的是‘蝶伊老师’,不是‘我’。”
毕尹用一种看疗养院病人的眼神望着我,不忍说我还真进过疗养院,但只待了三个月就被院长扫地出门,院长认为我对其他院生会有不良影响。
霍医师都治不好我了,何况区区疗养院。
毕尹下了颗白子,紧贴我的黑棋之侧。
“为什么会觉得我跟黄蜂有关?”他问。
第9章 考题于考试前应弥封保密
“为什么会觉得我跟黄蜂有关?”他问。
“不知道,直觉吧?”我边落子边说:“还有就是脸?你和安特绑架我时,我看到你的侧脸,觉得你和照片里的黄蜂长得有点像,一度还认错。”
毕尹这次没有回嘴,我想他是顾虑叶艾利在旁边,那种会把老师倒吊起来的勾当,显然毕尹并不想让太多人知悉。
“……翻棋子。”他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