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好莱坞养龙(45)

　　他停顿几秒，继续诚恳地说：“目前, 我也只能承诺你们，假如你们愿意同我们继续合作下去的话, 我会尽可能为你们争取最合理的价格和推广方案。”
　　电影《街边百合》刚好就是本届的大热门，还夺得了最佳影片和最佳女主角两个奖项，可以说备受瞩目。
　　所以，《蛇祸》和它的对比，就像是‘一名进步明显，但还发挥不稳定的差生黑马，和始终稳定发挥，牢牢占据第一的优等生’之间的对比，明显处于弱势。
　　罗西自然也能理解这家公司的选择。
　　但哪怕再中意这家公司，考虑到如果和大热门《街边百合》签同一家，《蛇祸》很可能在后续不得不为其让位，从而达不到预期想要的收益，他难免有点儿犹豫，就委婉地表示需要考虑考虑。
　　明日电影公司的那名代表也不介意，很爽快地就同意了。
　　这种‘不隐瞒、直言相告，自始至终态度都很客气’的靠谱态度，成功刷高了罗西的好感度。
　　以至于……
　　哪怕打心眼里不太想让《蛇祸》和《街边百合》竞争，甚至成为陪衬……
　　他还是把这家公司列入了备选名单的行列中。
　　第二个选择是克里兄弟电影公司。
　　这是一家成立没多久的崭新电影公司。
　　老板就是克里兄弟，一对双胞胎。
　　为了区分他们，人们习惯性地称呼他们为大克里和小克里。
　　这对兄弟早期做音乐起家，曾签下不少当红乐队，还卖出过很多大热唱片。
　　但由于网络的飞快发展，人们渐渐没有了购买唱片的习惯，音乐市场被迫进入寒冰期。
　　在多家音乐公司纷纷倒闭的情况下，这对兄弟不得不开始考虑另寻出路。
　　于是，思来想去后，他们决定染指电影业。
　　在他们看来，拍电影和拍MV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于是，他们不仅仅快速成立了电影制作公司，还用以前给乐队拍MV的方式拍起了电影。
　　结果真是令人大吃一惊！
　　那部电影后来（作为反面典型）被写入南加大影视艺术学院的教材里——成为了 ‘PPT电影’的著名代表作品。
　　显然，隔行如隔山。
　　搞得定音乐市场，不一定能搞得定电影市场。
　　两兄弟彻底认清事实，终于不再瞎折腾着非要自己拍了。
　　他们转而把目光投向外界，挥舞着大把的金钱，想要进行投资。
　　但外行依然是外行。
　　哪怕两兄弟能敏锐地感觉出哪个音乐人的唱片能大卖，随时找到适合市场的音乐题材，却依然搞不清楚电影市场上，到底什么才能火。
　　于是，截止至今日。
　　两兄弟已经赢得了‘好莱坞最强冤大头’的美誉，投资一部赔一部，真是异常刺激！
　　既然自己拍技术不行，投资又眼光不够……
　　两兄弟只好不屈不挠（无计可施）地又瞄上了电影节。
　　他们琢磨着‘虽然自己看不懂’。
　　但可以买一部‘在电影节的放映期间，上座率较高，最好还能那点儿奖的影片’。
　　这样一来，好歹也赚点儿钱、回回血。
　　否则，不管多么有钱，总这么赔下去也快受不了了。
　　恰好，《蛇祸》符合了他们的全部要求。
　　他们当即给这部片子开出了最高价，试图一举拿下。
　　只是，罗西不得不诚实地告诉萨米：“这两兄弟是真外行，非常非常的外行！他们什么都不懂，一见面就问我，你觉得这部讲‘蛇吃人’的片子会赚钱吗？蛇吃人？唉，虽然这个总结也没什么错，但听着……算了。反正他那么问，我肯定会回答‘我觉得应该会赚钱’了。然后……你猜怎么着？他们立刻告诉我‘好，那我们来谈谈价格吧’。”
　　这对兄弟也太逗了吧！
　　萨米都听笑了。
　　反而是迈奇疑惑地追问了一句：“那第三个选择呢？还有第三个，你说的第三个是谁？”
　　罗西干脆就继续说：“第三个选择是路易马德森，他是所有发行商中最热情的一个。”
　　他顿了顿，才详细地介绍起来：“他的公司目前非常小，与其说是公司，不如说是一间临时工作室。但这个人的人脉很广，是真正好莱坞世家出身。家里权势不大，但长辈们绝对都是老一辈的好莱坞电影制作人。所以，可能是从小耳濡目染的缘故，这人对电影也非常专业。我试着和他聊过几句，发现他对电影的方方面面都能了解得清清楚楚，同时，还给出一些很不错的建议。”
　　萨米思考地说：“听起来这个人似乎也不错。”
　　“岂止是不错，还超级喜欢你的电影。”
　　罗西有点儿哭笑不得地说：“这人大概是最想买我们影片的人了，他前前后后快给我打了五十个电话了，并且，天天发信息，请求我把这部电影交给他！并且，每天都在对我死缠烂打。上帝啊，你们不知道这家伙多难缠……要是我女朋友艾莉知道‘我最近没接她的电话’只为了和这个男人聊天，她一定会杀了我。”
　　“听起来挺有趣啊。”
　　萨米站着说话不腰疼地感叹了一句。
　　罗西翻了个白眼，继续说：“其实，如果不是他这边有一个严重的缺陷……我大概早就屈服于这通死缠烂打之中，同意卖给他了。”
　　萨米就好奇地追问：“什么缺陷？”
　　罗西努力回想了一下才说：“那天，他是这么和我说的。”
　　他开始学起了那位路易马德森的诚恳中略带请求的语气：
　　[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们《蛇祸》这部电影了！ 我在电影院中连续看了十多遍！听着，罗西，我愿意付出一切来得到它，出巨资、出最高的钱，全都没问题！但是……天啊 ，上帝啊，我没有钱，我没有钱，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啊！我拿不出那么多钱给你。可如果失去它，我的心都会碎的！]
　　萨米：……
　　迈奇：……
　　罗西无奈地摊了摊手。
　　然后，他又主动帮忙总结了一下：“从优点来说，明日电影制作公司口碑最好，做事实在靠谱；克里兄弟有钱；路易有人脉，同时人很专业。所以……我们选谁？”
　　然而，没有一秒钟的犹豫。
　　萨米回答：“选有钱的吧。”
　　迈奇回答：“选有钱的。”
　　“你俩真默契。”
　　罗西无语地望着两人，随口说：“路易一定会很失望，他之前可是说了，心都会碎的。”
　　萨米的心中毫无波动，反而一本正经地问了一句：“他是不是没读过王尔德？”
　　然后，不等罗西回答，他就自顾自地念起了王尔德的名句：“The heart was made to be broken.（心是用来碎的）。”


第41章 萨米的宣传策略
　　克里兄弟和好莱坞的很多电影制作人的作风都不太一样。
　　作为曾经的音乐制作商, 他们高大英俊，注重形象，能言善道, 永远穿高档西装, 开加长的劳斯莱斯, 然而，这些都不算什么, 重点在于……
　　他们非常擅长煽动人心。
　　比如, 当得知罗西、萨米和迈奇他们的存款可能不到一百万美元时, 居然一起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开始发表一些‘你们应该得到更多’，以及‘只要你和我们合作，豪车、别墅、香槟……一切的一切, 什么都会拥有的’。
　　这是音乐制作商的惯用把戏。
　　为了签下并笼络住那些未来可能会变成摇钱树的音乐人, 他们往往无所不用其极, 张口就能许下无数将来并不会兑现的承诺。
　　哪怕明知道这些都是很假的。
　　小商人家庭出生, 一心向往有钱生活的罗西还是险些被这些迷魂汤给灌得五迷三道, 搞不清自己是谁。
　　迈奇龙也险些信以为真。
　　尤其是克里兄弟说什么‘你要什么我们给什么’时，他差点儿想问‘能不能来一箱金砖’了。
　　唯独萨米根本懒得听他们瞎扯。
　　他可能属于世界上最难搞定的那类人了。
　　不缺钱，不图名, 一门心思只想屠龙。
　　除非有人能立刻给他一头龙砍，否则, 大概很难有什么东西能打动他了。
　　所以，面对克里兄弟许下的种种好处……
　　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直接把合同甩出去，让律师帮忙一条一条地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就准备签约。
　　克里兄弟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个圆脸小矮个儿导演不是个好忽悠的。
　　于是，他们转变态度, 不再瞎画什么大饼，而是认认真真地商谈起《蛇祸》版权的事情。
　　这样一来，接下来的发展就还算顺利了。
　　双方都有诚意，一方不差钱，另一方也是诚心要卖，谈判的过程非常迅速。
　　只是……
　　在合约中，克里兄弟提出了一个‘必要时，配合宣传’的条件。
　　一直自认是幕后工作人员的萨米对这一条不怎么喜欢。
　　可克里兄弟出价很高，全程还表现得很客气，考虑到毕竟是自己的电影，他就同意了。
　　然而，这是他最后悔的一条合约。
　　在萨米的想象中，所谓的‘配合宣传’应该是搞一个影迷见面会，或者像首映那种带着演员们走走红地毯，朝着观众说两句废话，也就完事了。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克里兄弟在宣传这方面实在是别出心裁。
　　为了炒作，他们直接曝光了萨米导演的黑历史：[新人导演为宣传电影，虚构美女蛇海报，电影节首映惨遭观众暴打。]
　　萨米气成河豚：我不是我没有我才没被暴打！
　　这事让他惊呆了。
　　不仅仅是因为自身形象的受损，还在于这样的宣传毫无用处、且表现得非常外行。
　　难道人们会因为导演被‘暴打’就走进电影院去看电影吗？
　　显然不会的吧？
　　但这种操作仔细想想，又是可以理解的。
　　正如之前所提起的那样，这对双胞胎兄弟的思维模式还停留在音乐行业中……
　　音乐人虽然是靠音乐立足，但由于经常进行现场舞台表演，所以，多数都有着庞大的粉丝群体。
　　于是，作为擅长营销音乐的音乐制作商，往往在唱片发行之前，好好炒作一番音乐人的绯闻，往往能趁机搞出很多热度，同时也就吸引到乐迷们的目光，促使他们跑去购买唱片。
　　可电影是不一样的。
　　不管演员或者导演搞出来的新闻多热闹，绝大多数人关注的重点永远都只会是电影。
　　如果电影自身不行，别说导演被毒打。
　　导演哪怕被打死了，人们也不会走进电影院一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