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好莱坞养龙(18)

　　但龙没有这方面的问题，他对扮演从来没有任何心理障碍，更不会有任何放不开的时候（大概是缺乏人类的道德观），而且，在扮演时，还非常有存在感。
　　这种存在感可能来自于龙的先天优势。
　　在他不想引人注意的时候，就像是捕猎前的埋伏一样，无声无息，伪装得仿佛不存在一样，可当他想要展翅翱翔，一飞冲天，喷吐烈焰，宣告自己的领地所属时，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忽视他。
　　所以，假如他想让你的注意力全都集中自己身上时……
　　你就只能看他，一眼就看到他！
　　科琳娜大姐后来回忆起‘萨米带着迈奇来到《少年亚伦历险记》剧组’时的情景说：“迈奇应该是我一生中所见到的最俊美的男性了。那天，他昂首挺胸地跟着萨米大步地走进来，样子就像是一个天生的国王在巡视自己领地（确实是巡视领地，只不过是龙的巡视），又高又帅，顾盼神飞，那双绿色的明眸像火焰一样燃烧着他所见到的一切。”
　　但遗憾的是，他这次扮演的角色是大部分时间都要戴着头套的泰迪熊。
　　迈奇龙对此很不满。
　　在服装师那里试演出服的时候，他整头龙都陷入到‘我堂堂超豪华火焰巨龙到底是怎么沦落到跑来扮演一头看着就很傻的熊，还要被嫌弃不够胖’的迷惑思索之中……
　　但他想了很久很久，脑袋里全是昨天晚上萨米窝在沙发里，一边咬着下唇沉思，一边疲惫地帮他在剧本上划重点的样子：“奇怪，我是不是中了什么诅咒？”
　　忽略迈奇龙这边的胡思乱想，萨米依旧在忙碌着处理剧组的问题。
　　他正和琼斯导演一起商量着接下来的拍摄计划。
　　正常拍摄不可能按照故事发展的先后顺序来拍。
　　为了节省经费，发生在同一个场地的戏份往往会被放在一起拍。
　　如果是那种从爸爸辈演到儿子辈的大长剧……
　　前一场可以拍儿子出生，爸爸欣喜若狂；下一场就可以拍爸爸去世，长大的儿子奔丧归家。
　　资深演员早就习惯了这种操作，上一秒哭，下一秒笑，也能变换自如。
　　可很多新人演员却往往栽在这一步。
　　好在这部剧规模比较小，事件发生的地点相对集中，拍摄还没那么困难。
　　但因为剧情的临时变更，留给他们的拍摄时间依然很紧迫。
　　为了确保每一分钟都被有效率的利用起来……
　　萨米绞尽脑汁地将拍摄计划制作得非常充（丧）实（尽）紧（天）凑（良），反正好几个演员看到了那么压榨时间的计划表，顿生叉腰骂街的冲动。
　　然而，某个看似好脾气好欺负的小圆脸导演，却在这个剧组展现出了极为残暴不仁的一面。
　　剧组有一名员工请假被他气到哭。
　　已经被‘夺权’，化身剧组吉祥物的琼斯导演闲着没事干地跑去八卦一番：“这是怎么了？”
　　那名员工趁机告状：“我昨天不舒服请假，那个混账小圆脸问我那里不舒服。我告诉他是感冒，他说不批，因为感冒不算病，不能不来。我气得问他，那什么算病？四肢断了才算病，才可以不来吗？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也不算，四肢断了，就装篮子里，找人抬过来。”
　　琼斯导演拼命忍着笑，好好地替萨米安抚了一番员工。
　　事后，他对萨米提醒了一句：“别逼太紧。”
　　萨米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也不想这样的，但建立彼此间的信任感绝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指望喊几句口号，聊聊梦想，剧组所有人就全都自觉地团结一致，服从指挥，明显是不科学的。
　　所以，如果想在最短时间内，把整个剧组整合起来。
　　最简单的方式莫过于展现出不近人情的严厉一面，并表现出‘谁不听话就开除谁’的态度，才能最快地树立起权威。
　　但剧组这些员工明显是闲散太久了，完全不适应这种快节奏的高压生活。
　　更何况，他们虽然算是底层小员工，可都混迹圈子多年，一个个别看平时都很好说话，可真正被管制起来，却没有一个服气的。尤其萨米一开始只是一名新人导演，还是曾虚心请教过他们一些基础问题的新人导演，这么一想，就更不服气了。
　　于是，在萨米一心一意只想拍好接下来剧集的时候……
　　剧组里却悄悄兴起了一股‘拍扁那个圆面包’反抗联盟。
　　这个联盟的成员还发明了种种暗语，每当萨米在场的时候，他们就会莫名其妙地讨论说‘把圆面包从中切成两半，放上芝士条、火腿片、生菜叶、蛋黄酱……好啦！现在就大口大口、恶狠狠地吃掉它吧’。
　　显然，不是只有迈奇一头龙发现‘圆脸像面包’这个秘密。
　　很多搞不清楚状况，只是过来临时帮忙的外聘员工，都是一脸的茫然。
　　他们很可能误以为，《少年亚伦历险记》这部烂剧终于破罐子破摔，被改成什么奇怪美食剧了。
　　迈奇不知道萨米有没有发现这个联盟，反正他加入剧组没多久就发现了。
　　而且因为他生得好看，好些人带圆面包吃的时候，都顺便也塞他一个。
　　一方面吃人嘴短，一方面却又替自己的人类抱委屈。
　　迈奇龙经过一番剧烈的内心挣扎，还是选择了向萨米告密。
　　他伸出手指戳着人类朋友的小圆脸碎碎念：“你知道吗，小傻子？别一天到晚地傻忙了，他们天天说的小圆面包就是你啊！那些人可坏可坏，不管你多好，都不领情。表面冲你笑嘻嘻，背后却泄愤地狠狠咬面包。只有我对你最好了，因为我吃小圆面包都是一口一个的……”
　　什么鬼啊！
　　萨米直愣愣地望着他，好像根本没听懂的样子。
　　但事后，他把剧组的早餐全改成了小圆面包，还颇为天然呆地通知所有人：“大家只要认真工作，有什么想吃的尽管提好了，不用自己带。剧组目前虽然困难，但伙食还是可以保障的。”
　　告状的迈奇对这个发展目瞪龙呆。
　　他这一刻打心眼里觉得，小傻子人类的思维和龙的思维真是不一样啊。
　　如果有龙敢在自己背后瞎起外号，还搞各种暗喻……
　　比如说‘那个高高瘦瘦的法棍应该被切成一片片，扔到平底锅用油煎一下’这种，他绝对会立刻暴起，用烈焰教龙作龙！
　　然而，作为人类的琼斯导演其实也搞不懂这是个什么操作。
　　他心想：“难道我真的老了，跟不上时代潮流了吗？”
　　但天然呆也有天然呆的好处。
　　当剧组所有人面对着餐桌上的圆面包时，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讪讪的心虚表情。
　　这种心虚，让他们一时间没办法再对抗萨米的指挥了。
　　而没了这些干扰，接下来的拍摄反而一下子变得顺利起来。
　　对此，萨米抓了抓后脑勺，傻乎乎一笑，很满意地继续埋首工作了。
　　有一天晚上，迈奇从睡梦中醒来，注意到客厅还有灯光，悄悄走过去才发现是他的人类在看白天拍摄出来的片段。
　　不同于拍摄时装模做样的严厉……
　　这一刻的他完全露出了本性，就像是沉浸在自己秘密世界中的小男孩一样，专注、快乐、心无旁骛，看着看着就哈哈哈地笑起来，明明灭灭的光线下，那双可爱的圆眼睛，亮晶晶地简直像是从天上掉落的小星星。
　　“啊！我的人类真好看。”迈奇龙呆呆地想。
　　他不顾自己快两米的身高，少女般娇羞地扭捏着，用大爪子，不，现在是手，不好意思地捂住了有些红扑扑的脸，似乎仅仅是‘我的人类’这个词，就让心口泛起了一丝咀嚼后的甘甜。


第20章 圆面包同好联盟
　　老实说，哪怕从小到大交过一堆朋友，可萨米依然不是一个讨喜的存在。
　　他交朋友只凭一颗真心，平时待人接物其实十分笨拙。
　　不怎么会说漂亮话，做事永远一板一眼，从来不轻易承诺兑现不了的事，脑子里乱七八糟全是一堆勇士屠龙的神话故事，一头扎进工作里就不管周围人的想法……
　　所以，当剧组出现‘拍扁那个圆面包’的反抗联盟时
　　萨米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反而粗神经地有了一种‘这样也算达成一种另类团结了’的欣慰感。
　　当然，也有为他抱不平的人在。
　　剧组中最有责任心的科琳娜大姐对所谓的反抗联盟十分厌恶。
　　她是最了解萨米究竟为这个剧组付出了多少辛劳的人。
　　所以，每次见到那群人私底下说萨米的坏话，这位正直的大姐就表现得很生气：“这群没良心的家伙，一天到晚只知道瞎捣乱，上帝早晚会惩罚他们的。萨米，别生气，这群不识好歹的人根本不值得你对他们的好。”
　　“给大家发圆面包当早餐也不算是什么好。”萨米根本没抓住重点儿地说。
　　他的态度很无所谓：“只要不耽误工作，随便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事实上，我觉得，这样卯足劲儿和我对着干，多精神啊！这可比之前死气沉沉的样子要强多了。”
　　科琳娜大姐好气又好笑，怎么就这么好脾气呢？
　　她忍不住走过去，伸手揉了揉小导演那头半褪色的粉毛，露出了一个释怀的笑容：“行吧，你自己能想得开就好。”
　　琼斯导演这阵子喝的酒少了，清醒的时间自然也多起来。
　　尤其是在知道萨米为这个剧组所做出的种种措施和努力后，他心中情绪十分复杂，一会儿觉得‘年轻就是爱折腾，一天到晚白费功夫地瞎乱搞’；一会儿又觉得‘一个年轻人都敢拼一拼，我为什么这么快就放弃，万一成功了呢’？
　　基于这种想法，也可能是为自己之前自暴自弃的颓废做法产生了一点儿羞愧。
　　在谁都没察觉的时候，琼斯导演居然悄悄帮萨米管束了几个出了名的刺头员工。
　　于是，随着时间的发展……
　　在萨米的潜移默化之下，一个即将被砍掉的剧组居然发展得欣欣向荣起来。
　　毕竟，剧组的成员们也不可能一直都那么‘叛逆’。
　　他们本质不是多坏的人，只是闲散太久，不适应事态的快速发展，加上萨米是个新人不能服众，偏偏还要求特别多，一时间才给出了过激的反应。
　　但当过度发热的大脑渐渐冷却……
　　他们也注意到这个新人小导演确实是有真材实料的，不是胡乱指挥，乱下命令的。而且，考虑到除非有了更好的工作立刻跳槽走人，否则，还是要继续在剧组中工作下去的。
　　至此，这些人终于渐渐收敛了多余的心思，变得专注起来。
　　当摒弃了那些偏见，人与人之间的敌意就会慢慢消失，甚至，由于之前的误解，每个人反而变得更好说话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