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好莱坞养龙(40)

　　他近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开头，心想：“我知道你们拍的是恐怖片，可要不要一上来就这么猛？”
　　此时，在微弱光线的照射下，还能隐隐约约能看到那具尸体的凄惨死相，脸色青白，死不瞑目，额头被打破，血流了一头一脸，衣衫破碎，上身正被看不见脸的凶手抓着，像是拖死狗一样地硬拽过，两条腿在地上被拖拽得到处都是伤痕，脚上穿的高跟鞋不停地磕碰着碎石子，在静谧的夜色中发出一下一下地细微碰撞声。
　　等到了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后，那个始终看不到脸的凶手开始用铁锹挖土，埋尸……
　　谁知这时候，草丛中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转头看了看。
　　身后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低头继续挖土。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他猛地转头，依然什么都没有。
　　这时候……
　　镜头停驻在了那一片黑暗中，定格，停了大约三四秒。
　　然而，一片黑暗的屏幕，不仅没有给人带来缓和和安慰，反而带来了更加不安和恐惧的感觉。
　　科里恩先生已经把水杯放到了一边桌子上，有点儿紧张地喝不下去了。
　　事实上，在刚才屏幕中黑暗的三四秒钟里，他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凶手渐渐变得不安起来。
　　他停止挖土，掏出手机，借着微弱的灯光，向草丛中再次张望了过去。
　　这一次，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声音出现的源头……
　　无数条蛇正或盘或卧地在草丛中、树上，或者石头旁，冰冷地注视着自己。
　　凶手惊叫了一声，恐惧地扔了铁锹，不顾一切地转身疯狂逃命。
　　本来安静的蛇群一下子被惊动了。
　　它们纷纷开始快速地游动着追了过去，场面极度壮观。
　　哪怕明知道逃跑的人是个杀人凶手。
　　可看着一堆密密麻麻的蛇群开始追逐人类的时候，科里恩先生还是不由得提起了一颗心。
　　但这时候，蛇群发现了地上的女尸。
　　蛇群于是停止了追击。
　　在此之前，科里恩先生还目不转睛地望着屏幕，迫切地想知道那个凶手到底能不能逃脱蛇群的追杀。
　　所以，当蛇群停下时……
　　他还没来得及转开注意力！
　　完全是猝不及防，刚好就看到了极为残忍的一幕：群蛇一拥而上，吞吃女尸！
　　科里恩先生猛地站了起来，脸色一片铁青。
　　在罗西和梅丽莎惊疑不定的注视下，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就往外走……
　　“完了！”罗西当时就绝望了。
　　他在心里悲观地想：“天啊，居然连十分种都看不下去，他一定不喜欢这部片子，不会投资了。”
　　梅丽莎也有点儿无助。
　　她想：“呃，这可怎么办？这片子真的那么差吗？我觉得看着还行，就是有点儿吓人，但恐怖片不都这样吗？”
　　然而，当科里恩先生就这么一路默不吭声地快走，即将走出放映厅的时候……
　　他突然弯下腰，再也忍耐不住的样子，朝着地板就‘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梅丽莎：“……”
　　罗西更绝望了：“我们的电影居然让投资商看吐了，完了！完了！这次没希望了！”
　　很巧合的是，萨米刚好坐在一旁，可第一反应却和罗西截然相反：“哇哦，我的电影居然能把人搞吐，酷啊！”
　　然后，他乐观地继续想：“不错嘛，证明影片真实有感染力，这波稳了！”


第36章 独立电影节日常
　　坚强的科里恩先生吐完后……
　　用纸巾擦了擦嘴, 又走回去看完了全片。
　　然后，他同意追加一部分投资。
　　只不过，在签支票的时候, 这么对罗西说的：“你们这玩意儿如果不是大赔, 就是大赚！”
　　罗西满口承诺地说会好好拍, 一定不会赔的。
　　但他俩谁都不信。
　　都是以后的事，谁又知道呢？
　　反正钱到手了。
　　大家又可以回去接着拍摄了。
　　在这个过程中, 萨米从头到尾没露面。
　　他躲在罗西身后, 表现得不像个剧组导演, 倒像是个给制片人打杂的跟班。
　　科里恩先生果然习惯性地忽略了这种‘小人物’。
　　直到他们离开，也没有发现‘害自己看吐了’的罪魁祸首居然还是熟人。
　　接下来，剧组又拍了大约七八周时间。
　　然后，正式进入最后冲刺阶段。
　　在这个阶段, 萨米想拍一幕群蛇大迁徙来作为整部电影的结局。
　　为了让这个镜头真实、生动, 他四处找人想办法帮忙搞些真蛇过来……
　　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你到底以为蛇是什么？乖乖小猫咪吗？”
　　萨米也没觉得蛇是乖乖小猫咪, 只是：“我是屠龙勇士, 万蛇退避。”
　　也有一些人认为很有趣, 还真帮他联系了什么爬虫馆、宠物店一类的地方，断断续续地弄了有几百条蛇过来……
　　那密密麻麻的场面太可怕了。
　　剧组好些员工都受不了地想请假。
　　迈奇注意到了他的这场作死的大动作后，简直哭笑不得：“拜托, 我是巨龙，但你不是啊！靠着那么点儿气息就要统率群蛇, 你真把自己当屠龙勇士了吗？”
　　但腹诽归腹诽，为了不让自己的人类丧命蛇口。
　　迈奇龙还是不辞辛苦地打着‘我想看热闹’的心思跑过来，为他保驾护航, 让那些只有本能的低等动物们都乖乖的，别惹某个小圆脸, 否则，‘我就一把火烧死你们’。
　　于是，一场群蛇大迁徙的拍摄就在某个租下来的偏僻草场里，开始了。
　　蛇群纷纷被从蛇箱中放了出来，然后，被工作人员用棍子驱赶着，一条接一条地爬向了潮湿的草丛，道具组做出的巨大的蟒蛇模型则耸立在最前方，冰冷的眼睛望着远方，仿佛一个首领一般，率领整个蛇家族，坚定前行！
　　萨米两眼冒光，激动地指挥着摄影师，围着这些蛇反反复复地拍摄。
　　迈奇也跟着到处跑，好让那群蛇都乖乖地拍戏，少搞事。
　　这一幕真是拍得既惊悚又神奇。
　　因为所有人都搞不明白，为什么那些蛇会听萨米的话。
　　一直牢牢抱紧导演的大腿的沃尔夫后来在上节目时，还专门提起了这件事：“如果那位把草场租给我们的人，知道我们要这块草地放牧真蛇群，他大概会吓死，或者后悔死。”
　　他面带困惑地说：“毕竟，蛇这东西，放出来容易，再找回来可就难了，谁知道这些蛇将来会爬到什么地方去。但整件事最神奇的地方在于，萨米导演放出去的那些蛇，后来全都回来了，自己回来的，整整齐齐地排着队回来，一条不少！他真是一名神奇的导演，不，神奇的驯蛇师。”
　　很多人根本不信，认为这是剧组的炒作手法。
　　类似那些拍鬼片的剧组，时不时也会搞出点儿神神叨叨的闹鬼新闻，以此来吸引影迷的关注。
　　但对于当时剧组中的人来说，萨米确实成为了一个‘神奇导演’。
　　这让他后期很多工作都能做到令行禁止，在剧组中不管做什么都特别顺畅。
　　担心自家人类搞出大事，不得不暂停工作，一直坐镇剧组的迈奇龙又一次功成身退，深藏功与名。
　　终于拍完了。
　　一直想办法、拼命控制萨米继续乱花钱的制片人罗西，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他承认萨米是个超级棒的好朋友，做事爽快，为人仗义。
　　但这依然不能改变‘萨米的金钱观就是一坨狗屎’的事实。
　　幸好，一切花钱的事情都结束了。
　　现在，该考虑怎么赚钱了。
　　罗西拉着萨米一起踏上了为这部影片寻求发行的道路。
　　他们查了查时间，参加了国内一个专门为独立电影人设置的电影节，计划在这个电影节上推销影片。
　　尽管电影节上有着太多为艺术而艺术，显得华而不实的东西，而且竞争很激烈。
　　但对于年轻的电影人来说，这确实为他们的影片提供了一个展示机会。
　　于是，每当电影节开始，成百上千的电影都会为了招揽买主而在这儿打得头破血流。
　　在这里，每天都会举办各种各样的茶会、酒会、和小规模媒体聚会，表面看只是一些电影人互相社交和联络感情的私人场所。实际上，每一场聚会都是一个小型交易市场。如果没点儿人脉关系的电影人，很可能连这些交易场的大门都进不去。
　　但是，罗西却在这种场所中如鱼得水。
　　他对电影节上的所有最新动态都了解得清清楚楚，而且，事业心非常强。
　　为了卖出影片，他到处找人拉关系，时不时还会蹲守在那些聚会的门口，或者停车场，随时准备着伺机而动，总之，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混进那些聚会中，然后，去结交各种朋友，扩充人脉，反正拼命也要挤进那些圈子里。
　　萨米一般懒得和他一起去。
　　从小被宠到大的人，哪怕平时态度再平和，骨子里也有那么点儿傲气，所以，他挺不乐意只是为了参加一个破酒会，就冲着人阿谀奉承的。
　　罗西也不勉强（主要也是怕萨米帮不上忙，还添乱），只是好声好气地提议：“既然你不陪我一起去，那干脆让迈奇陪我去吧。要不然就我一个人怪无聊的，而且，我也是为了咱们的事业努力啊。”
　　萨米无所谓。
　　他自己玩也挺好，不需要人陪，就让迈奇自己决定。
　　迈奇想想也没什么事做，又对这个人类的电影节很好奇，就答应了。
　　结果，第二天他就冲回来找萨米哭诉：“罗西太过分了，居然让我去哄一个富婆，好让她带我们进酒会。”
　　罗西努力辩解说：“克丽丝夫人只是想和你一起喝杯茶，因为你长得像她去世的丈夫。”
　　迈奇控诉：“胡说，她去世的丈夫是个三百斤的矮胖子。”
　　萨米简直震惊。
　　迈奇那么大的个子，却躲在他身后，像个受了天大委屈、好不容易找到妈妈的宝宝一样，抱着萨米不撒手，死活不肯再和罗西一起出门了。
　　罗西对此挺遗憾的，大概迈奇那张俊脸真挺有‘通行证’作用的？
　　但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他那阵子是多么的不择手段了。
　　可哪怕世界上所有人都瞧不起罗西的行为。
　　萨米也不能这么做。
　　因为正是在罗西的不断努力下……
　　他们拍摄的这部名叫《蛇》的片子，才成功地被送到了莱奥蒂尼的手上。
　　莱奥蒂尼正是这届电影节评委会中的成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