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好莱坞养龙(124)

　　汉森教授好脾气地接受了所有的意见, 还主动虚心地询问了一些问题。
　　两人其乐融融地讨论了起来。
　　这一刻，屏幕上呈现出一幅对比的画面。
　　窗里，灯光明亮, 汉森教授和妻子拉娜絮絮地聊着家长里短，畅想未来；窗外, 天色已暗，安德森一个人站在窗边的阴影中，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但眼中隐隐似有一抹水光，可再仔细看, 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整整一夜，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开门的声音响起……
　　安德森才猛地惊醒一般，刀掉落在了地上，转身就跑。
　　开门的拉娜被吓了一跳，毕竟，院子里突然冒出一个人影!
　　汉森教授听到声音，匆匆走过来，一边把拉娜拉回屋，一边出门查看，然后，他看到了掉落在草坪上的那把熟悉的小刀。
　　镜头重新切换到了安德森这边……
　　摄影机追逐着他的身影，快速地移动着，而他则在用尽全力地奔跑。
　　影院巨大的屏幕上，一个足足长达一分钟的全景镜头，尽情地展现着他的奔跑过程。
　　急速奔跑、孤身一人的安德森，周围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声接一声地急促喘息……
　　这一刻，全场观众出奇地安静、沉默。
　　他们此时已经沉浸到剧情中，并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但萨米反而没什么心情看下去了。
　　他向后靠在椅子上，一边观察四周观众们的反应，一边出神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本质对电影毫无兴趣的小火龙，一直都是昏昏欲睡的无聊状态。
　　所以，当他看到自家人类终于把注意力从电影上转移后，立刻来了精神，满脸求表扬的神色：“萨米，我演得还不错吧？”
　　“非常棒！”
　　萨米毫不吝啬地给予了夸赞：“我从来没想过你能演这么好，感情把握得也很到位！”
　　迈奇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告诉你一个秘密！”
　　他趁机又一次凑过去，神神秘秘地说：“其实，我这里是在模仿你啊。”
　　模仿我？
　　萨米这回真被惊到了：“你模仿我什么？”
　　“因为萨米和人鱼公主、和安德烈一样，也不会杀死我的。”
　　“……这话怎么说？”
　　迈奇在黑暗中露出了一抹超灿烂的笑容，还把头搭在了人类的肩膀上。
　　他用软软的语气超甜蜜地说：“萨米你不是一直想做真正的屠龙勇士吗？可如果有人说，杀了我，你就能达成梦想，你会杀我吗？”
　　萨米：“呃……也许……”
　　“你居然犹豫了！”
　　本来只是想单纯撒个娇、说几句情话的迈奇龙脸瞬间黑了。
　　“不是，我只是想了想。”萨米试图解释。
　　毕竟，对于一个不到十岁就梦想成为屠龙骑士的人，听说会有那么一个机会，虽然肯定是不会去做的，但只是想一想不犯法吧？
　　“你根本不爱我！”
　　迈奇龙控诉着：“你只是觊觎我的身体！”
　　这话其实没错。
　　但萨米肯定是不能这么说的。
　　于是，他积极举例：“怎么会呢？我要是只觊觎身体的话，别忘了，我还认识德恩（黑龙）大叔啊，你瞧，我对他就不像对你，这证明我是喜欢你的。”
　　迈奇更气了：“什么？你居然还遐想过那头丑黑龙！”
　　萨米：“……”
　　与此同时，电影也已经进入了尾声。
　　安德森离开了汉森教授，却也不想继续回到无趣压抑、需要隐藏自身本性的所谓正常生活中，所以，他开始了一段独自流浪的生活。
　　显然，这段生活绝对称不上美好。
　　基本上就是居无定所、漫无目的地四处流浪。
　　当然，碍于电影的篇幅，萨米也没有详细拍这段过程。
　　几个镜头一闪而过，简单地就交待了主角的现状。
　　直到有一天，安德森来到了一处广场，因为口渴，又没钱买水，就跑去喷泉处喝水。
　　这时候，一只鸽子突然飞进了镜头。
　　摄影师拍这一幕时，是费劲儿地侧着身子，蹲在地上，缓慢移动摄影机，从底部往上拍的。
　　所以，成果非常令人惊艳。
　　一望无际的蓝天，展翅自由飞翔的白鸽。
　　半蹲在喷水池旁，形容有些狼狈，却难掩俊美的青年。
　　这些元素构成了一副十分唯美的画面。
　　假如立刻能截图的话，随便截一张，都不用修改就能拿去当桌面了。
　　安德森仰头望着鸽子许久许久。
　　最终，他掏出了兜里仅剩的钱，去买了一小块面包，驻足在广场上喂了那些鸽子。
　　电影的配乐在这一刻都异常得轻快。
　　那感觉就像是什么涓涓流淌的小溪正轻盈跳跃地一点点儿流淌过已经干涸的田地。
　　有什么东西变了！
　　一个曾经自诩为杀手，还试图付诸实际的青年，却在这一天……
　　连自己都还饥寒交迫、无家可归的时候，驻足在广场上喂起了鸽子。
　　此时，观众们的神经也不禁随着音乐慢慢放缓。
　　也许是意识到了那种改变，他们望着屏幕中的主角，目光都不自觉地透露出几分温柔。
　　这一刻，过于沉浸剧情的他们可能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结局早已注定。
　　安德森在喂完那些鸽子后，似乎情绪终于稍稍恢复，人也振作起来。
　　他重新买了一把小刀，像以前那样带在身上，想要继续上路，去见识更多的风景。
　　可好运气似乎终于全部用尽了。
　　还没等他再次出发，就倒霉地成了杀人犯。
　　虽然说他以前确实做过一些作奸犯科的事，之前还因为汉森教授病重的事去抢劫拉娜，似乎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关键在于——这一次是真冤枉。
　　安德森自己也搞不清怎么回事。
　　在他离开汉森教授后，其实已经神奇地失去了杀人的兴趣，并且，在流浪过程中，还从一名抢劫犯手下救了人。
　　可没想到的是……
　　在他救人离开后不久，那名抢劫犯居然离奇死亡了。
　　这一块的剧情并没有详细拍摄，因为这部电影也不是什么侦探破案片。
　　总之，几个镜头后，警方那边就猜测安德森是重要嫌弃犯。
　　莫名其妙背上人命官司的主角开始被警方追捕。
　　如果他停下来解释清楚，也许事情还能解决，可偏偏他不知道警察会不会相信自己，也不想简单地被抓住，更不想重新回到无趣、乏味的生活中，所以，就一路东躲西藏地到处逃窜。
　　可越是逃跑，警察自然也就越是加大力度追捕。
　　最后，他被堵在了一间农场的废旧仓库里。
　　镜头仰拍了黑色的天空，只有零星的几颗星星点缀在夜空上。
　　随后镜头慢慢下移，拍了周遭的一些破旧建筑物，还有不远处，几辆警车停在外头，警察们正在检查装备，谨慎地准备着，冲进去就抓人。
　　安德森坐在地上，地上有个点燃的火堆，忽明忽暗的火光照在他的脸上。
　　他怔怔看着火焰出神，似乎回忆着什么，唇角勾起微微笑了一下，可接着，表情又渐渐暗淡，直至一滴泪从眼角缓缓滑落。
　　一切终将走向尾声。
　　安德森的精神状态本来就不怎么正常……
　　当火光照亮夜空时，电影院中的观众们齐齐发出了一声叹息。
　　但对这一幕，几乎所有人都不怎么惊讶。
　　屏幕中，安德森被火焰映红的脸上是一片的平静。
　　他抱着膝盖坐在墙角，面对烈火，不闪不避地等待着死亡。
　　这时候，忧伤的吉他声轻轻地响起，Hello乐队专门为这一幕写的新歌。
　　迈奇软软的声音轻轻地唱着：[夜晚还有很长，谁来点亮灯光？距黎明还有那么、那么远，必须在漫长的黑夜中慢慢前行……]
　　火焰熊熊燃烧着，高温烧灼着一切。
　　安德森朝着烈火伸出了手……
　　歌声继续在钢琴声和吉他交织的旋律中温柔地吟唱着：
　　[亲爱的，你真的在我身边吗？还是我始终都是一个人？我知道你有你的恐惧和担忧，我知道你有你的迷惘和痛苦。别怕，我已经触碰到了光……我送给你光……我送给你光……]


第115章 自由意志和现实
　　烈火熊熊地燃烧着, 但音乐却骤然而停。
　　镜头又一次转换，屏幕一下子突兀地明亮起来。
　　只见……
　　已经白发苍苍、面容苍老的汉森教授倚靠在床上，正艰难地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把小刀。
　　然后, 他伸出手指, 颤巍巍地去轻触那冰冷又暗藏锋利的刀面, 脑海中仿佛又浮现出了那个令他难以忘怀的面孔，略显呆滞的神态, 单纯的眼神, 以及偶尔很难才会上翘的唇角……
　　一切都还恍如昨日。
　　“安德森……”
　　老人的语气轻得像是一声叹息。
　　Hello乐队的那首《我送给你光》又一次低低地响起, 温柔地就像是什么人在耳边轻轻地哼唱一样：
　　[我知道你有你的恐惧和担忧，我知道你有你的迷惘和痛苦。别怕……我送给你光……]
　　“是你吗？是你吗？”汉森教授侧头，像是在倾听什么地说。
　　接着，他居然还朝着空中虚幻的某个地方颤抖地伸出了手, 激动地问：“你是来找我的吗？是来找我的吗？”
　　但此时, 影院中的观众们能清楚地看到, 他身前一片空荡荡的, 根本什么都没有。
　　只有窗帘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似乎真的有什么人在回应一般。
　　于是，汉森教授失落地慢慢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的眼前重现了几十年前的场景。
　　年轻的学生跑丢了一只鞋, 有几分狼狈地站在门前，可表情却很兴奋, 眼睛亮晶晶的。
　　然后，他忐忑地朝自己伸出手：
　　——他们不让我见你……可我还是……呃，还是喜欢你。
　　——我们一起离开这儿, 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这时候，镜头平移, 同样上了年纪的拉娜推门走了进来。
　　她走到床边，似乎正想帮汉森教授掖一下被角，却发现，他已经在睡梦中离开了人世。
　　背景音乐由低到高地响起，一遍遍、反复、低低地哼唱着：
　　[别怕……我送给你光……我送给你光……]
　　同一时间，画外音响起：
　　——教授？
　　——人鱼公主为什么不杀王子？
　　好些观众当场就哭出了声。
　　下一刻，画面黑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