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好莱坞养龙(10)

　　别乱想，肯定不是吃多变胖了！
　　这是明显被同化了啊！
　　而同化的过程无疑是极其缓慢无声、不知不觉、是随着剧情，一点点儿的改变。
　　改变得太细微，以至于让人们根本察觉不到。
　　如果不是最后‘一群一模一样的人偶站在一起，朝着镜头露出一模一样的笑容’这个场面太让人心里不舒服，从而产生‘怎么回事’的思考，大家很可能就会忽略这一点儿。
　　从来没想过一模一样、整整齐齐的场面能这么吓人！
　　所以，那个圆脸小矮子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这是有多恶趣味，才能搞出这种镜头。
　　不慎脑补一下，简直细思极恐。
　　人偶在动画中的改变都这么不容易被发现，那么……
　　换成真人呢？
　　个体和多样性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没了，完全是一种另类驯化的实践操作演示吧！
　　这么一来，那个始终没出现的龙似乎也不仅仅是孩子的幻想了。
　　作为动画贯穿始终的意象，它到底代表了什么？
　　莫斯利和小骷髅半夜出门勇敢搏斗，杀死恶龙保护大家，他们杀的恶龙是什么？
　　想保护的又是什么？
　　大人们为什么一定要逼迫莫斯利承认世界上没有龙？
　　这个龙是指什么？
　　这么往深一想就越想越崩溃。
　　看个不到十分钟的动画片把自己看了个脑袋爆炸、外加毛骨悚然？太有毒了吧！
　　可越是这样，越证明这动画拍得不错。
　　虽然不是大众意义上的不错，但确实独树一帜，别出心裁。
　　然而，这就难办了！
　　按照一众高层们的想法，观看员工独立制作的实验性质短动画，通常有两种结果，一种是动画非常好看，那就加大成本重新制作，为公司打造出一个新精品；一种是动画糟糕透顶，那就好好敲打一番这些不安分的小家伙们，让他们滚回去按照公司的安排，从此任劳任怨地当牛做马、老老实实干活，别异想天开地再搞什么创新，搞什么独立制作动画。
　　可现在，出现了谁也没料到的第三种结果。
　　动画就是很精彩，尽管可能有人不喜欢这古怪的风格，尽管碍于资金导致画面看起来异常简陋，可谁都没办法否认，如果满分一百分，这部动画绝对能拿六十分，甚至如果撞上合适的受众群体，搞不好会拿九十分。
　　可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了——合适的受众群体。
　　近几年，迪士尼虽然在努力进行产品多元化，争取覆盖更多的年龄群体，把市场做得更大更广，但实际上，公司的重点，或者说根基始终在儿童上。
　　为了让儿童喜欢，同时让家长们信赖迪士尼，认为他们总是会带来儿童适宜的产品，并永远为孩子们创造梦想和希望，那就不能轻易搞出一些黑暗价值观出来。
　　迪士尼的动画就应该是正面的、健康的、安全的、充满着幸福、友善、诚实、纯朴、勤劳等等美德的，而不是跑去吓哭孩子，再告诉他们‘做个好孩子就别相信有龙’。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公司会尝试进行更成人化一点儿的创作，但目前……
　　时机未到。
　　动画不错。
　　但悲哀的是，没有能把它投放出去的市场。
　　追加金钱，彻底拍成一部给成年人看的长动画？
　　依然不现实。能不能赚钱另说，关键在于公司全年的拍摄计划早就提前制定好了，而财务部门肯定也不会同意拨款，进行这种输赢未卜的赌博性投资。
　　放弃，有点儿可惜。
　　可不放弃，又想不出别的办法。
　　明明只是一个不到十分钟的短动画，却让公司一众大佬们都左右为难起来。
　　这一刻，他们的心中很可能浮现出了一个相同的疑问：“我该拿它怎么办？”
　　直到下班，萨米也没等到一个好消息。
　　反而是罗西接到了一个告状电话。
　　他的女友艾莉在电话里生气地朝他大喊大叫：“罗西，你能不能让萨米管管他家那个不要脸的迈奇，那混蛋今天吃光了我放在冰箱里的所有面膜！”
　　“什么！他还活着吗？”
　　“呃，不是，是自制面膜，牛奶黄瓜苹果番茄柠檬蜂蜜加蛋白什么的。”
　　在一旁听到整段对话的萨米：……听起来是挺好吃的。


第11章 宽宏大量小火龙
　　萨米是格里芬家中最小的孩子。
　　因为年幼的缘故，他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父母的过度溺爱和一众年长兄长们的照顾和保护中，这使得他日子太过幸福和顺遂，从而具备了一定天然呆的个性。具体表现为，对认识的朋友没有丝毫戒心，平时过分大方，对任何事情都不会斤斤计较。
　　所以，当艾莉抱怨‘面膜被迈奇吃光’的时候……
　　他脑子里是真得什么想法都没有，仅仅浮现出一句‘迈奇胃口还挺好’的感叹。
　　可罗西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也许是女友的耳边风终于起了作用，也许是纯粹看不惯。
　　反正，在挂掉艾莉的电话后，他突兀地问了一句：“你打算养他到什么时候？”
　　“什么？”萨米根本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迈奇，你难道还养他一辈子吗？”罗西推了推眼镜，很无语地说。
　　萨米这才明白过来，却不怎么高兴地反驳起来：“什么养？只是朋友间的互相帮忙而已。”
　　他很无所谓（缺心眼）地补充回答着：“而且，我也没做什么。只是提供了一个住的地方和几顿吃的，这又不费什么。”
　　“不费什么？你说真的吗？”
　　罗西忍不住吐槽：“你知道他一顿吃多少吗？我从未见过如此能吃的饭桶！”
　　“喂！说话小心点儿，迈奇是我朋友。”
　　“他一天就吃光了冰箱里的所有食物，包括我女友的面膜。”
　　“呃，他是网友。”
　　“……”
　　罗西朝着天花板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然后，他拍着萨米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哥们，帮朋友不是这么帮的。他不能一辈子都宅在家里靠你养，哪怕你愿意，没准人家还不愿意呢（迈奇：不不，我愿意）。咱们得给他找点儿事情做，不管是学习，还是工作，有个精神寄托，有自己的生活。人这辈子总得做点儿什么吧？否则，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萨米满脸惊奇地望着他：“没想到你居然是个思想家。”
　　——这是重点吗？
　　罗西气得深吸一口气：“谢谢夸奖。”
　　幸好，萨米在某些事上习惯性迟钝加犯傻，但对朋友的意见还都能虚心接受。
　　他很快就承认了：“你说得有道理。”
　　但这事对迈奇龙来说，完全是个天降噩耗。
　　龙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找事做？
　　‘人是总得干点儿什么，可问题是……’
　　他超想一个大鹏展翅，冲上天空，去嗷嗷嗷地抗议了：‘我是龙啊！你们见过有龙出门工作的吗？龙不就应该舒舒服服地睡在数不清的超大财宝堆上，偶尔饿了去捕个猎，回来继续睡，一年一年又一年。除非那些总喜欢欺负龙的屠龙勇士们又成群结队地组团出现来骚扰龙，否则就一直睡到天荒地老的吗？’
　　很显然，生活在人类国度中的龙不被允许这么做，他得学会入乡随俗。
　　尤其是萨米在看过他的护照后，发现他来美国的那一天就成年了，顿时认为自己不应该再把他当未成年人照顾了。为此，他还很懊恼自己之前考虑不周，应该早点儿注意到这件事。
　　想想吧，一个刚刚成年的外国人（龙），孤苦伶仃地来到人生地不熟的米国，投靠一个陌生的网友。在短时间内，可能确实什么都不敢做，哪怕是有心想出门找工作，内心也很胆怯吧？
　　更何况，他之前还有被家暴的经历。所以，一直以来也只能乖乖地在家了……
　　这么一脑补，萨米立刻心生怜惜：“多么可怜、内向、乖巧的辛德瑞拉男孩啊！”
　　为了弥补错误，他热心地帮迈奇找起了工作。
　　迈奇满心不情愿，却还要假装感动的样子道谢。
　　但他在内心深处一直在暴风哭泣：‘不是的，不是的，护照上的年龄只是为了方便在人类社会活动瞎写的。我才两百岁，我还是个宝宝，你们人类是在雇佣童工。’
　　遗憾的是龙族没有未成年龙保护法。
　　哪怕就算是有，也不会有多管闲事的龙专门跑到人类社会来执法。
　　所以，未成年的小火龙很快就要像个人类一样去工作了。
　　萨米效率非常高地帮他找了一份临时工作——在迪士尼公园做演员。
　　可没想到的是，迈奇的效率同样很高。
　　上班还不到一周，连试用期都没过，他就被辞退了。
　　因为他总是睡过头，天天迟到，还和小朋友吵架：
　　——龙都是又丑又大又吓人的，没有洋娃娃好看。
　　——胡说，龙可漂亮啦！你才又丑又小又吓龙，你连鳞片都没有，你丑爆了！
　　这事快把人气死。
　　那个负责管理他们这些演员的主管愤怒地冲他嚷了起来：“你以为自己是谁？可以随随便便耍大牌的明星吗？听着，也甭为难你自己了，做不来以后干脆就别做，赶紧走，少给大家添乱！”
　　迈奇想了想，突然很诚恳地点头：“朋友，你这话说得很对！”
　　然后，他就转身走了。
　　——走了？
　　主管：“……”
　　在回去的路上，未成年小火龙还是很生气的。
　　这倒不是说他不识好歹、忘恩负义地记恨萨米帮自己找工作、结束了好吃懒做的美好日子，而是觉得龙生太坎坷了。
　　别的未成年龙都可以在成年龙的庇护下傻吃傻喝傻玩傻睡，只有自己可怜地要到人类国度来讨生活。
　　而沦落至此的原因居然是——因为鳞片太漂亮、长得也太好看，引起了别龙的觊觎……真是龙颜薄命，令龙心酸。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自己这就是明珠暗投，被人类辜负，开始在心里小声地数落起自己的人类朋友萨米：“你知道你家里有一条超漂亮的龙吗？你知道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吗？你怎么能不好好珍惜我呢？唉，我原谅你吧！你没见过我漂亮的龙原型，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个讨龙厌的圆脸傻瓜小矮子。还屠龙？龙吹一口气，你就飞了，你知道吗？算了算了，我都原谅你。”
　　与此同时，萨米自己的事情也一直进展不顺，暂时顾不上处理迈奇龙的问题。
　　迪士尼的一众高层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对待那部动画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