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好莱坞养龙(17)

　　萨米自然不知道这个小编剧脑海中的种种胡思乱想。
　　他高高兴兴地宣布说：“我有了一个绝妙的点子！”
　　排除之前提到‘演员越长越壮’的悲惨问题。
　　其实，关于《少年亚伦历险记》的第四季，还存在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部剧是随拍随播的剧，而第四季前不久已经播了差不多四、五集。
　　也就是说，前面剧情已经固定，没办法更改了。
　　于是，在播出的剧集中，亚伦一家又出门旅游了。
　　因为第三季收视率有点儿惨烈的缘故，第四季没敢再创新，所以，剧情重新回到了‘假期旅游、遭遇世故’的老套路之中。与此同时，由于经费被削减的缘故，亚伦一家也没钱出国旅游了，这次选择的是去乡下，租了一间乡间别墅，过起了悠闲的度假生活。
　　但主角的人生必然是波折的。
　　在这次度假生活，亚伦一家人开始频繁地丢失东西，并遭遇了‘窗户突然关闭、半夜总出现人走动的声音、黑猫蹲在窗台静静注视’等种种奇怪的事情。
　　按照原本的剧情，接下来应该出现一个别墅幽灵（不太吓人的，毕竟是合家欢电视剧）作为全剧的BOSS，它可能是想要复活、找替身、寻找前世情人等等随便哪个理由。
　　总之，搞上一轮破坏后，亚伦一家人会按照过去的套路，将其战胜。
　　然后，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回家。
　　全剧终！
　　对于快解散的剧组来说，这样的剧情毫不出彩，全无助益。
　　但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完全不用费心思。
　　剧组成员都是这部剧的老员工，对手头工作早就熟能生巧；
　　演员扮演各自角色，在演了三季后也都演习惯了；
　　所以，面对如此套路化的剧情，他们根本不用指挥，按照以往的经验就能把剧本拍得七七八八，当然质量什么的，就别太苛求了。也正是因此，琼斯导演才能每天醉醺醺地拍摄，还完全没出事。
　　但萨米既然决定插手，自然不能允许这种套路剧情再继续下去。
　　所以，他暂时把演员的问题放到一边，做的第一件事是改剧本。
　　“我有一个绝妙的点子。”
　　萨米对小编剧兴奋地说：“肯特，别墅幽灵听起来太一般了，得换成别的、更棒的玩意儿。反正这个幽灵角色目前还没正式露面，我们干脆把它改成泰迪熊吧！”
　　肯特编剧满脸懵逼：“泰迪熊到底那里比幽灵更棒啊？”
　　“什么，泰迪熊？”别墅幽灵的演员更加懵逼。
　　在剧组召开的新剧情讨论会上，他直接不高兴地喊起来：“你们聘我演戏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开玩笑呢，我特么那点儿像泰迪熊啊？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跑来瞎指挥，不演！”
　　暂且不去考虑这位演员到底是‘看剧组形势不好，趁机找借口毁约罢演’；还是想要狮子大开口，借机涨一波工资；再或者，他真的和泰迪熊势不两立，发自内心地厌恶这个角色？
　　这事对萨米来说，都挺麻烦的。
　　他好不容易在琼斯导演的默认下，开始尝试对剧组做出一些改变，没想到第一个命令就被驳回，而且，演员还直接不干了，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和上次‘夺权’拍摄，证明自己能力可不一样。
　　上次拍摄时，演员们没摸清他的底细，一时间被唬住，才表现得很听话。
　　可如果不尽快拿出更多的筹码，之前的优势就会很快被消耗殆尽。
　　要知道，演员们和导演的关系总是很微妙的，一个导演假如想拍好戏，那么，他最该做的事情就是掌控住属于自己的演员阵容。
　　演员不是提线木偶，可以随便指挥。
　　很多经验丰富的演员都能敏锐地感知出，一个导演到底能不能控制局面？
　　一旦发现导演没办法控制住局面，他们往往会选择各行其是，不听指挥。在这种情况下，拍摄现场就会立刻变成一场堪比地狱难度的副本。
　　所以，不论内心深处是多么的焦急和烦恼。
　　萨米在‘该演员罢工’的这一刻都展现出了一名导演理应具备的绝佳心理素质。
　　他没有让任何人看出自己不满和恼火的情绪，板着一张小圆脸，无视了那名罢演的演员，转头朝着剧组中的选角导演平静地说：“既然他不想演，那我们就换人。”
　　这一刻，剧组所有人都在偷偷打量他。
　　这个坐在椅子中，仿佛像个洋娃娃一样的圆脸小矮个，明明看起来没有半点儿锋芒，可行事作风却似乎十分坚决果敢，而且，不受任何威胁。
　　那名扮演别墅幽灵的演员独自气了一会儿，发现没人理睬，只好这么愤怒地离开了。
　　而萨米拿着新改好的剧本，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云淡风轻地说：“该走的人走了，那我们继续讨论新剧情。”
　　在一旁坐着喝酒、冷眼旁观的琼斯导演默默在心中为他比了个大拇指。
　　剧组中的所有人又有点儿摸不清这位助理导演的路数了，一时间再次消停下来。
　　在外人看来，萨米的‘夺权’很成功，初步把剧组一干人收服了。
　　然而，在会议结束后……
　　萨米整个人疲惫得不行。
　　整场讨论会就是新人导演和剧组资深演员反复斗智斗勇的战场，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不得不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来对抗演员们的怀疑和不安；再摆出自信和乐观的态度来振奋演员们死气沉沉的负面情绪；除此以外，还要面对一些被削减戏份的演员们的敌意和不满，再用绝对坚决的姿态，来展现出一种‘我的命令绝无更改’的态度。
　　种种一切，都让人筋疲力尽。
　　当晚，他拖着累到极限和近乎麻木的脑袋回到家，却羡慕地发现网友迈奇精神饱满，甚至很兴奋的样子正在吃两块夹了糖和奶油的面包片。
　　他看到萨米后，就招呼：“我亲爱的朋友，你要不要也来点儿？超好吃的。”
　　萨米累得根本不想说话：“不了吧。”
　　这时候，迈奇英俊的脸上突然流露出一种极端挣扎的表情。
　　过了几秒种，他很不情愿地冒出了一句话：“我帮你吧。”
　　“什么？”萨米不明所以地抬起了头。
　　迈奇就很骄傲地大声宣布着：“我帮你，你就没那么累了。”
　　“……可你能干什么啊？”
　　萨米很想领情，但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没有恶意地轻声说：“你什么都不会的。”
　　但迈奇被这句话激怒了，并且超想给人类表演个大鹏展翅、一飞冲天、口喷烈焰、燎原千里！
　　但碍于龙在屋檐下，他忍住了冲动，愤愤地反驳着：“胡说，我会的可多了！今天不是有人不听你的，要罢工吗？他干什么的，我来替他！”
　　“你怎么知道有人罢工？”萨米下意识觉得不对地问。
　　迈奇的眼珠转了转，实在不想坦白自己担心某个小圆面包，居然还偷偷摸摸跑去围观人类工作的事，只好含含糊糊地瞎编：“呃，我和你们剧组场务他哥的老婆的侄子的堂弟一起打过工……”
　　萨米：“……”
　　迈奇龙不耐烦：“所以，你到底要不要我帮忙？”
　　第一次遇到找导演要角色还能要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人。
　　萨米导演笑了起来。
　　他开玩笑地说：“这是想要我潜规则你吗？”
　　迈奇龙初来人类国度，其实根本不懂什么叫潜规则。
　　但他不想被人类小看，就装出一副经验丰富、身经百战、好像什么都见识过的样子，豪气地一挥爪子：“那算什么啊，小事！来吧，没问题！”
　　萨米：“……”


第19章 拍扁圆面包联盟
　　尽管迈奇龙热情地表示想要‘帮忙’，甚至不惜‘被潜’。
　　萨米导演也没有立刻答应。
　　他在工作方面一向挑剔、严格，并没有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好友就徇私，或者放宽对演员的要求，反而更认真地对待起来。
　　考虑到原本的‘别墅幽灵’，如今的‘泰迪熊’暂时没有特殊形象方面的要求，又是剧集中的一个配角，作为新人的迈奇，假如表现能在及格线左右，那么，未尝不可一试。
　　想到这里……
　　尽管已经非常疲惫，萨米还是没有立刻回床上休息，反而从包里掏出了那份才新写好没多久的剧本，打开后，低着头，耐心地用笔把‘泰迪熊’的戏份统统划了出来。
　　出于对朋友的特殊照顾，他还讲义气地把一些需要重点儿注意的环节，特意地又圈了一遍，时不时还写几个关键词作为提示，再来回检查两遍、确定没有遗漏后，才神色慎重地递给迈奇，公事公办地强调：“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想试一试的话，今晚先看看剧本，再看看你要扮演角色的戏份。没问题的话，你明天演给我看一下。但事先声明，我对角色的要求很高，不可能因为你是我朋友就给你什么特殊照顾。”
　　迈奇龙一脸震惊——龙愿意帮忙，你就该谢天谢地立刻答应了，居然还明天！
　　可他的圆脸人类朋友一如既往地迟钝，根本没发现龙又在生闷气了。
　　但是……
　　迈奇龙侧过头，看着从进门到现在一直没闲着的小圆脸。
　　他那么累地仰着脑袋，半闭着眼睛，整个人都窝到沙发里，看起来又小又可怜。
　　可哪怕都这样了，他还不忘有气无力地念叨着：“这次的角色其实不难，但想出彩也要下功夫，迈奇你一定要加油……”
　　客厅的灯光静静地照在人的脸上，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眼下的青黑。
　　人类怎么这么傻？
　　累就先去休息啊，一直唠唠叨叨地做什么！
　　你快烦死龙了你知道吗！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心中有再多的不满。
　　迈奇也说不出口了。
　　第二天，当萨米刚刚从沉睡中醒来，就被吓了一跳，或者说获得了一份惊喜。
　　迈奇龙站在他床的另一边，睁大眼睛，无比温柔地握住了他的右手，念起了一大段台词：[你说得对，是我让自己的生活陷入了困境，但我内心深处一直都非常害怕……说实话，孩子。告诉我，你一生真的没有做过一件残忍的事情吗？]
　　这大概是最让导演印象深刻的试镜了。
　　但望着某龙献宝的得意目光……
　　萨米只能无奈地说：“迈奇，你能出去。呃，让我先把裤子穿上吗？”
　　迈奇是个天才。
　　或者说，这头龙天生就是个戏精。
　　人类演员在扮演角色时，最难做的事情就是打破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