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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啖一肉(34)

作者:烤翅店店长 时间:2017-09-14 09:03 标签:强强  天作之合  幻想空间  三教九流  

  “我想去看看。”

  方旌面色迟疑,邹仪见状也忙道:“扮作狱卒跟在大人身后看一看,不会露出马脚来。”

  方旌对于邹仪不是一点点的顺眼,尤其是邹仪那双眉目含春的桃花眼一弯的时候,就像被一盆蜜水从头淋到脚,他在被美色占据的大脑里艰难的用理智分析,心想:本就说好了要请他们一同破案,这两人一向机警,身世也是清白,瞧一眼又不会少块肉,要是能看出甚么蛛丝马迹那就更好了。

  于是点了点头,不过现下被盯得紧,方旌喊了心腹,给他们乔装打扮一番,从屋檐上飞鸟似的掠了出去。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方旌心腹是个心灵手巧的,乔装打扮得惟妙惟肖,正是一名面孔漆黑的高大汉子和一名两鬓带白的髯须公,到了牢门口,方旌毫不吝啬的塞给狱卒一大把钱,只道:“都是两位大人家眷,我知规矩,但这严刑峻法之外更有人情,只需一炷□□夫,不会更多。”

  虽户部形式严峻,但狱卒也深知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且没有甚么比这白花花的银子更实在了,当即便露出个笑容,点了点头,悄声在方旌耳边说了句甚么,然后比了个手势:“请。”

  原是叫邹仪和青毓去换上狱卒的衣服,将帽檐压低些,重犯们自顾不暇也不大会注意他们,两人顺顺利利就见到了两位位高权重的大人。

  先是户部尚书王淼大人。

  早先说过,王大人是个讨人喜欢擅长和稀泥的吉祥物,但能坐到这个位置,就算只会和稀泥,那和的也是金泥巴。况且这王大人年轻时候也是个厉害人物,不过是年岁大了才不管事脾气好起来。

  邹仪和青毓早先曾去看过王大人的宅邸,青毓带他站到墙头,真正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连屋角的雕工都比寻常人家的木床精致。

  这越是有钱就越是怕死,因其每滴骨血都掺了金子,金贵异常;这年纪越大也越是怕死,因衰老不是一时而是一世,像把钝刀缓慢的凌迟。

  王大人坐在床铺上,紧蹙着眉盯着牢门口,见到方旌的刹那间两只绿豆眼陡然闪现了光:“斾宣,斾宣!你来了斾宣!”

  方旌心道这叫的可比亲儿子都热切呢,面上却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王大人。”

  邹仪和青毓在他身后注视着这老人的丑态,方旌同他扯了一箩筐的闲话宽慰他,直至时间紧促不得不走了,就这样王大人还扯着他的袖子,方旌又忙发誓保证,这才不舍的松了手。

  紧接着又来到户部左侍郎顾秋的牢房。

  兵部提出来的,怕两人关得太近沆瀣一气,因此顾大人的牢房离王大人较远,是在个角落里,暗怵怵的。

  顾秋在那暗怵怵的角落里却像是颗照耀四方的夜明珠,他盘腿而坐,闭着眼,脊背挺拔,竟是在禅坐。

  在这样污秽、晦暗、压抑的牢房里,头上玄着一把蜘蛛丝挂的尖刀,居然还能安之若素,还能平静到入定,实在非常人所能及。叫人看了不得不叹一声佩服。

  方旌放轻脚步到牢房门口,正打算等顾大人打完禅坐,却见顾秋睁开了眼睛:“斾宣,你来了。”

  方旌施礼道:“顾大人,这几日先委屈您在这污秽之地呆着,城主大人正在据理力争,只有那封信,其他甚么贪污受贿的证据都没有,这封信也站不住脚,不过数日必能将您放出来。”

  顾秋极平静的笑道:“实在是有劳城主大人了,你也辛苦。不必过于担忧,清者自清,就像你说的,他们其他甚么证据都没有,我这案情自然会昭雪。”

  说着竟问起家里的仆役,问他们是否吃好睡好,可否有人审讯时刁难他们,还叫方旌给那些落魄书生邮钱,说是笔救命钱,万万耽误不得。

  方旌自然一一应下,见时间已到,方旌还有甚么话想说,他却极豪爽地道:“你去吧,万事小心。”

  出了牢门,方旌一人走在前头,邹仪和青毓走在后头,两者隔得并不远,却不能听见邹仪他们的谈话。

  邹仪望着天上的一弯淡粉月牙,低声道:“这内女干,两方必有其一。”

  青毓:“你猜的?”

  邹仪眨了眨眼,猜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根据已有的线索推测。

  能把顾秋的笔迹仿得如此逼真,连擅长断字迹的人都分辨不清,一定相当熟悉顾秋的笔迹,长期通信,现在都有密切联系,或是伺候他写字办公,又能把两人来往言词摸得一清二楚,还指使户部小卒将中饱私囊的事捅给兵部,熟悉户部的污垢之事,内贼断然是王淼和顾秋的亲近之人,甚至,有可能是他们本人。

  青毓又道:“你觉得是哪方?”

  邹仪反问道:“你说呢。”

  青毓做了个口型,正是“顾秋”。他见邹仪只静静瞧着他不说话,便道:“怎么,你不同意?”

  邹仪道:“为甚么不是王淼?他享受惯了,虚抬香料价格,制造劣质香料,还到处揩油水,人这贪心是无底洞,敌城许金山银山就可收买他,且他家族小辈凋零,无甚么英才,再这样下去户部这块大肥肉他可就咬不动了。你为甚么觉得是顾秋?”

  青毓只扯了扯嘴角,翻了个白眼道:“我猜的。”

  邹仪懒得理他时不时发作的癔症,却见他变脸如翻书似的,突然绽开一朵花般的笑脸:“我们来打个赌,看看谁是内贼。”

  邹仪道:“总要有奖惩,不然赌也无趣。”

  青毓道:“不错,若是谁赢了,输家就得无条件的答应对方一个要求,怎样?”

  邹仪知他鬼脑筋最多,且脸皮最厚,要是让青毓赢了还不知他能说出怎样的要求来,然而,一,他觉得自己不会输,二,他……他心底有一层像肉骨汤上浮油的期待。那期待的量恰到好处,绝不会油腻,只会勾得人越发心痒痒。

  青毓是个人精,最会掌握分寸,可他对他也太好了些,这么无微不至的好,把两人关系拉得过于亲近。

  一旦亲近,叫某些不安分的东西,就像陈年冻疮被冷风一吹,蠢蠢欲动。

  邹仪微笑道:“好。”

  青毓勾了勾他的小指,十分嚣张的笑了一笑。

  方旌不知出于何种心思,突然回过头来哑声道:“二位,这街上人多眼杂,小心行事。”

  说完便脚下生风,走得飞快,邹仪和青毓便也闭上了嘴,快步跟上。

  三人进了方旌的书房,在隔间换好衣裳,再出来时心腹奉上甜津津的桂花茶和桂花山药糕,桂花山药糕软糯的恰到好处,邹仪掂了一块细细的品了,青毓却牛嚼牡丹囫囵吞了三大块。

  方旌刚和他们说了几句话,忽见心腹神色匆匆的闯进来,草草行了一礼道:“大人,探子回报,王大人长子王穆命仆人携密信,正往林商的方向去。”

  林商是谷城一商会的领头人,同王淼关系匪浅,因时常布善施德,在民间风评极好。王穆这一举,无疑是为他爹求情,想要通过林商改变民意,救他爹一命。

  可谁不知王淼现在在风口浪尖,无数双眼睛盯着,就等他们踏错一步来个万劫不复,却不想这傻子好,白白给人送上门来!

  王家的小辈果然都是蠢货!

  方旌面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道:“这事除了你,还有谁发觉?”

  “应当还有两拨,只是听了您的吩咐小心行事,离得较远,探不清是哪一方的人。”

  方旌皱着眉,低声道:“不知道?猜也能猜出来!罢了,你现在就下去,将那仆人捉住,多带些人,别叫人半路劫了去。”

  邹仪却道了一声“且慢”,一时众人目光都打在他身上,尤其是方旌,邹仪却不看他,反而凑到青毓耳边笑道:“‘千金之子,不死于盗贼,何者?其身之可爱,而盗贼之不足以死也。’青毓大师,你猜错了。”

  青毓却满不在乎地道:“时候尚早,将内贼揪出来再说。”

  邹仪挑了挑眉毛,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露出一抹狡黠笑意,这才回头对方旌道:“莫要打草惊蛇,且看看那剩余两拨人如何动作。”

  方旌皱了皱眉:“这两拨人,一拨是兵部,一拨是内贼,都是巴不得我们户部出差错,只会冷眼瞧着,怎会动作?”

  邹仪眨了眨眼睛,倏忽一笑,声音却是掷地有声:“自然是——落井下石。

  兵部不必多说,自然是要看户部好戏,这时再不火上添油把户部结结实实打翻,恐怕严家儿子也保不住了;至于那内贼,他要么是同王家一条船上的蚂蚱,他也知道除了自己还有两拨人,户部也好兵部也好这两拨人都不希望他好事办成,自然是要保驾护航的;倘若同王家不是一道,乐得见王家出错,那户部要阻止王家是为敌,兵部要一同落井下石是为友,一敌一友,此要紧关头断然不敢贸然接近,必然得先下手为强,才好安心。”

  幸而有三股势力,三方都在乌漆墨黑的夜里,吊紧了神经压低了呼吸,谁也不知道谁是谁。现下只等一方先打破僵局,不过相应的那方也失去了观而后动的优势。

  方旌一沉吟,也觉得有理,给心腹使了个眼色,心腹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三人在深夜里喝壶浓茶,谈天提神,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心腹又匆匆赶来,端得是上气不接下气。

  方旌吃了一惊,亲自起身给他倒了杯茶,喊他慢慢喝了,那人却是咕嘟咽下两大口,一边咳嗽一边道:“大、大人,那仆人已将信送到,折返了……还有一拨人马见他把信送到,也撤走了!”

  三人俱是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

  千金之子,不死于盗贼,何者?其身之可爱,而盗贼之不足以死也。——苏轼《留侯论》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按照之前的推测,两方人马一拨为兵部,一拨为棋城内贼,三方都晓得除了自己还有两方势力,只会等候着谁先下手,怎会反其道而行之退出?

  方旌眯起了眼道:“不急,你再多派些人手过去,提高警惕,不到非常时刻,切记轻举妄动!”

  心腹匆忙退下,方旌将半杯残茶慢慢啜了,盯着屋内一跳一跳的油灯,他忽的站起来,细细的将两根黏在一起的灯芯子分开,屋内一下亮堂许多。

  他挑完了灯芯子却不急着回来,反倒是立在窗边,听了会儿窗外海风刮过的声音,因隔了曾极厚的窗纸,风打在窗纸上变了调,像生锈的刀片在上面轻轻刮过,平白多了层肃杀的味道。

  邹仪和青毓凑在一块儿商量。

  青毓道:“假设撤走的是户部,留下的是内贼,在他看来就是户部和兵部二者撤走了一个。户部为甚么能宽心的撤走,这是意图扰乱军心还是胸有成竹?前者自然是有的,至于后者,如果有,恐怕户部早料到王家性子,那封救命信被掉了包。如果是兵部撤走,调信的可能性有,但微乎其微,不如说是……林商家里有内贼。”

  邹仪沉吟片刻道:“不对,王家仆人知道这信的重要,必然得亲自送到林商手上,哪里来的机会下手?”

  方旌这时却转过身来:“邹公子不够了解他,若是能见上一面,你便能知晓他慈眉善目的脸皮下藏的是怎样的心肠,这人最擅长不择手段、捧高踩低,他那些善事不过是心虚想赎些功德罢了。遇上这样的大事,他是决计不会亲自去见王家仆人的,最多叫手下层层递上来,看不看还不一定呢。”

  青毓道:“既然他是这样的人,那王大人又怎会去求助于他?”

  方旌笑道:“难得青毓大师没有听过那段王林佳话?这两人狼狈为女干了三十年,生生造出不少银子,不过王淼这东西老了便心软,一心软就糊涂,自以为两人是羊左之交,殊不知……”

  他摇了摇头止住了话音,又道:“你们所说不错,户部安插了钉子,送信的是我们的人,林府里传信的也有我们的人,不过那送信之人目标过于明显,我们只叫他老实送去,只窥看信件内容,不做其他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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