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真好(78)
路屿舟的目光又落到他脸上,轻淡地、缓慢地,带着点思索。
“到时候再看吧。”看盛遇不自在地舔下唇,路屿舟打断了这个话题,说:“我考完再买。”
憋了一天,憋了满脑子馊主意。盛遇都觉得自己有病,回房拿了个枕头把脸埋住。
窒息感涌上来,缺氧让他整个人带了一层血色,鬓边的小半张侧脸红得发烫。
刷半天票务软件,就琢磨着怎么让路屿舟早点到,他咋想的?
放在枕头边的手机一直震,盛遇缓了一会儿,抓起来解开锁屏。
班群里正在哭爹喊娘,隔空对着路屿舟嚎。
聚是一坨史:
【路哥,你好狠的心……】
【凭啥把我心愿单给划了?!】
【你不去盛哥去啊!让盛哥给我带!】
【哈哈哈哈嫉妒,男人的嫉妒心真可怕。】
盛遇长了记性,虽然很想凑热闹,但没看明白前没应声,而是一条条往上翻,直到翻到几个小时前。
他的草稿本流落在外,列了几十条心愿清单,一眼看下来眼花缭乱,拍照打卡都算正常的,还有什么中心广场标志性雕塑拆了捎回来、省教育局在隔壁市,局长的印章去偷一下……
说狮子大开口都低估了他们,这群瘪犊子要上天。
列了几十条,这群王八蛋总算舍得放过他的草稿本,拍了张照发在群里。
算算时间,当时盛遇应该在洗澡,没注意看,先回应的反而是路屿舟。
路屿舟:【不予通过。】
路屿舟气人的本领是天生的,纯纯的天赋型选手,这句一出,以赵立明为首的大冤种们顿时炸开了锅。
路屿舟也不理会,就这样挨骂,中途可能上了线,凉嗖嗖地应了几句。
知道他也去不了,群里的风向又是一换。
聚是一坨史:
【啊这……】
【哈哈哈哈哈哈哈路哥别难过哈哈哈哈哈哈哈……】
很快他们就为自己的这一点点怜悯之心而后悔。
因为路屿舟把那张心愿清单保存了下来,用相册里自带的红色涂抹笔,从左上角笔直地划到右下角,附了两个大字:
【不干。】
心愿清单是盛遇的‘任务’,路屿舟又不去,同学们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在帮谁拒绝。
聚是一坨史:
【我不信,盛哥人帅心善,休想挑拨我们的关系。】
【你谁啊?不ins你,从这个群里出去。】
盛遇把那张心愿清单放大又放大,一条条细看,没忍住嘴角一抽,明白了路屿舟为啥要全划掉。
哪怕只是从中拎十条来满足,这七天假期他也得花费一大半在路上。
盛遇:【谁在乱写?我说了啊,经费超过二十的不干。】
聚是一坨史:
【偷印章要什么经费,零成本。】
【把电视台的签名墙也搬回来,上面有很多明星签名,一定很值钱。】
盛遇:“……”
一群瘪犊子。
他引用了路屿舟那条【不干。】,说:【这是我的代言人,他说啥就是啥。】
群里短暂地闹了一会儿,几条与众不同的发言混在其中,像沙砾中不显眼的碎钻。
赵立明:【……靠。】
赵立明:【你俩什么时候能代表一下自己。】
赵立明:【就算都是男的,我也觉得你们有点暧昧了。】
盛遇一眼掠过,正好瞟到这几条信息,明明群里无人在意,可他还是慌乱了一秒,飞快地切出了群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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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愿清单作废,但一班全是白磷人格,逮着一点热闹都要闹个尽兴,哪有那么好敷衍。
盛遇被闹得烦,答应了请客吃饭,时间地点大家定。
班群接连热闹了几天,全在商量怎么狠狠宰他一顿。
偏巧,盛遇决定大出血的第二天,刘榕就宣布了放假,之前学校画的两天假期大饼,就这样提上了日程。
“老规矩,不许下水游泳,不许去网吧开黑,危险的事别干,把这份假期安全承诺书填了,第一排往后传。”
刘榕拿了一沓协议书让班长分发。
刚刚上课拆解了两道疑难提醒,学生们还蒙着,听到放假,个个一脸梦幻地抬起头,你看我我看你,教室里肃然无声。
“干嘛?高兴傻了?!”刘榕调了一下扩音器,小蜜蜂响起一声滋啦难听的乱流,她扫视着一张张呆滞的面孔,边笑边骂。
“放假!”
前排有个男生率先反应过来。
参差交叠的欢呼顷刻间笼罩了整个教室,不知道谁先想起来盛遇要请客的事,怪叫了一嗓子,喊:“我的满汉全席!我的满汉全席有着落了!”
于是欢呼稍微变了味,变成了某种起哄,盛遇呆了两秒,靠上了路屿舟的桌子。
他神情怅然,似乎已经预见了钱包的结局。
“大家随意。”
欢呼再一次掀翻了屋顶。
怕学生们静不下心学习,通常这种放假的消息都是能压则压,有些班主任甚至要到假期前一晚才会公布。
高一已经放假,高三已经毕业,全校只剩下命很苦的高二还在留守,不出一个上午,消息席卷了全年级,整栋慎行楼一扫半死不活的样,有了些许生机。
一班最兴奋,白天用嘴讨论,晚上碰不了面,就在群里讨论,反正中心主旨就是怎么让盛遇大出血。
喜鹊巷楼房低,像一块被城市遗忘的净土,一到傍晚,夕阳落下去,天幕就成了一块巨大的暗蓝色宝石,澄澈透亮,窗外透进来的光也泛着蓝调。
“服了。”
盛遇坐在桌前写作业,一只手搭在桌子上,低头看着群里接连不断的新消息,忍不住笑。
刷完消息一抬头,路屿舟戴着两枚白色无线耳机,垂着眸还在专注地刷题。
盛遇没有打扰他,俯身调亮了台灯,然后开始整理自己一团糟的桌面。
还是他们习惯的坐法,盛遇占了大半桌面,路屿舟把椅子拉到了窗边,只占了书桌的侧面。
盛遇有意放轻动作,但收效甚微,几乎他刚把水性笔盖上,坐在窗边的人就抬了眼,瞳孔带了几分天色的暗蓝,像块剔透的玻璃。
“做完了?”路屿舟问。
“嗯。”盛遇应了一声,将杂乱的试卷叠好收到一起。
路屿舟似乎没听清他说话,眼神在他唇上停留片刻,然后摘下了一只耳机,问:“要睡了吗?”
“没呢。”盛遇捏着笔,开始百无聊赖,视线在桌上扫了一圈,盯上了路屿舟手指间的耳机。
“你在听什么?”
“随便放的。”
盛遇摊开掌心,手指微弯,“分我一只。”
其实他这会儿不想听歌,可能只是因为耳机是路屿舟的,他就想抢一只……
或者说,他就是想闹一闹路屿舟。
路屿舟倒是宽容,问都没有多问,把耳机放进了他掌心。
耳机里正放着一首英文情歌,节奏舒缓,歌词缠绵。盛遇以前听过一次,觉得旋律一般,不抓人,可这时再听,竟然听出了娓娓道来的滋味——或许这种情歌就应该在朦胧安静的夜晚听。
他听着歌,无声地哼着拍子,低着头玩手机,后颈突出了瘦削的一节骨骼。
耳机里的音乐其实不怎么流畅,路屿舟的手机一直有新消息刷出来,缱绻的英文女声总是被突然打断,音量骤降后又恢复正常。
路屿舟并不被这种打断影响,总是眼也不抬,解完一道题,才拿起手机看一眼。
很奇怪,听了十多分钟断断续续的音乐,盛遇竟然心情不错,一旦余光瞥到路屿舟拿起手机,他就会把摇晃的椅子踩住,探着脸过去,“谁啊,谁啊。”
有时候是同学,有时候是刘榕,有时候是姨妈。
“姨妈。”
这次是最后一位。
路屿舟把屏幕转给他看,点了一下最末那条语音,姨妈的大嗓门炸了出来:“屿舟啊——我想给你们弄点炸酱带着,怕你们吃不惯那边的口味——你问问小遇,想要辣一点还是咸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