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真好(13)
路屿舟抬脚就走。
盛遇心里咯噔一跳,下意识拽住他的衣摆,把这个莽夫拖回来,扭头冲林嘉嘉说:“不好意思,他胡说八道的。”
林嘉嘉头一次见‘胡说八道’款的路屿舟。
一中每年级有两到三个实验班,说白了就是重点班,每学期流动一次,年级一百进实验班,掉下一百就往普通班流。
林嘉嘉不是实验班原住民,今年才咬着牙爬上来的。她进一班的时候,路屿舟已经在实验班钉了两年,是众所周知的大佬,同学们还在为月考抓耳挠腮,他已经在备考强基计划,参加数理竞赛。
这种镇班的大佬,在同学们眼中多少带着点神秘色彩,而且大佬对交友没兴趣,玩的熟的朋友就那几个,这种距离感反而给他蒙上一层滤镜,更让人敬而远之。
盛遇拽的这一下,堪比老虎头上拔毛。
有那么一瞬间林嘉嘉差点脱口而出“你俩认识?”,但理智拉了她一把,她瞪着眼睛,见鬼一样盯着两人。
盛遇以为她被太阳照得眼睛不舒服,说:“你先走吧,我们没事。”
林嘉嘉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
可能是太过倒霉,路屿舟今天的态度反而没有这么拒人千里,由着盛遇拽着自己,等林嘉嘉走远才说了句:“撒手。”
盛遇撒了手。
两人在烈日下站了会儿,盛遇忍不住问:“刚刚我要不拦着,你真要去找主任耍赖啊?”
‘耍赖’?
什么用词?
路屿舟侧目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很淡,盛遇没品出不爽的情绪,反而偏向于一种‘无奈’。
“大马猴记性差,”路屿舟用下巴点点主任的方向,说:“我问一声,问完就走,谁知道他是让我滚去哪儿?”
盛遇:“……”
难道他真的是天才?
“我去一趟。”盛遇扭头就想去试一下。
路屿舟眼疾手快,揪住他的后领把他提溜回来。
“晚了。”路屿舟又朝某个方向抬了一下下巴。
放眼看去,侯主任正指着一个拔足狂奔的男生大吼:“我没让他走,我没让他走——”
天才计划就此破灭。
大马猴喜欢搞同甘共苦那一套,记了名儿也不让走,非得让他们像动物园的猴子一样,强制站在主席台前营业。一直到升旗仪式结束,各班队伍散去,大马猴拎着个话筒回来,黑着脸训斥他们:
“看看你们!哪有个学生的样子!”
经典话术,就连盛遇这种一贯的好学生听得都不痛不痒。
大马猴旨在拿他们杀鸡儆猴,奠定标准,倒也没真想罚他们。挨个记了名字,让各自的班主任领回去,监督着他们把什么头发、校服……赶紧捯饬成正常的样子。下周升旗检查。
刘榕缺席。盛遇和路屿舟是班长领走的。
教室门还没进,先挨了一顿臭骂,在盛遇的人生里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刘榕人虽不在,但安排得妥帖,盛遇进教室的时候,属于他的座位就在教室后排摆着,桌上的书本摞得一柱擎天。
特殊的走班制度导致学生们对新同学的到来见怪不怪,也没兴致听什么自我介绍。
盛遇进门的时候,前排的学生齐刷刷抬头看了一眼,不超过两秒,就齐刷刷低下头去,继续刷自己的题。
但总有那么一些特例。
“哎,盛遇。”刚落座,有个男生注意到了他,招手呼唤,“听说你们被大马猴抓了?”
定睛看去,出声的是个很惹眼的叫夏扬的寸头,周围还有四五个在讨论题目的男生。
……哪壶不开提哪壶么这不是。
盛遇握着水瓶过去,夏扬明显想笑,又顾忌着他的情绪不好太放肆,“没说你是转学生,没校服啊?”
盛遇灌了一口水,闷声说:“如果你没穿校服,被大马猴逮了,你会说什么?”
夏扬脱口道:“我新来的,没校服。”
“那不得了。”盛遇一脸果然如此,“我们转学生的路已经被走窄了。”
他情绪挂脸,又跟路屿舟那种挂脸不一样,玩笑的成分居多。
第一节课下课,刘榕从市里赶回来,照例把后门推了一条小缝偷听。
靠后门的位置原先坐的是一个调皮的男生,每次她推门都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要么缴手机要么收漫画,上次月考换座,路屿舟主动挑了这个临窗的位置,后门就变成了寂静岭。
她家课代表不搞小动作也不爱闲聊,刘榕放心之余,还有点不适应。
但这次一推门,竟然听到了熟悉的扯闲。
“……靠,国际高啊,你国际高转来我们这儿干嘛?体验一下学习的苦吗?”
“体验一下想破脑袋也做不出题的感觉。”
“体验到了?”
“想走了。”
刘榕定定一听,听出答话的是刚来的转学生,一节课不到,似乎已经跟周围同学熟络了。
又闻一道女声:“你应该很受欢迎吧,原来的学校是不是很多女生喜欢你?你理想型是什么?”
这话出来,有几秒钟没得到回答。
盛遇的情商是在盛家磨出来的,什么话都能接一嘴,但应对异性就有点左支右绌,就像上帝开了一扇门总会关一扇窗,不可能让他永远在人际关系里如鱼得水。
众目睽睽下,盛遇眼神躲了一下,黑发下的耳根迅速变粉,然后变红。
他低头摸了一下鼻子,含糊地说:
“不知道……我没注意这些。”
门外的刘榕满意地点了点头。
听够了墙角,她豁楞一下推开门,大手一挥,点了新来的转学生,又手指头一转,点了转学生后桌的数学课代表。
“盛遇,路屿舟,你俩来我办公室一趟。”
第10章 别扭
刘榕气势汹汹,结果把他们喊去办公室,憋出来的第一句竟然是:
“这事儿是老师失误。”
“?”
盛遇表情空白。
他惊恐的样子太好笑,刘榕没绷住严肃的表情,敲了一下桌面,继续说:“校服和校牌都应该在报道那天带你去领,校牌我倒是想起来了,让路屿舟带你去办的,校服这两天忙忘了。这样吧,我家里有一些之前学生留下来的课堂笔记和错题集,放学拿给你,就当是老师给你的补偿。”
“言重。”盛遇忍不住摸鼻子,尴尬道:“哪至于补偿啊,就是一件小事。”
也就在太阳下晒了一个多小时而已。
刘榕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孩在想什么,真要敷衍过去,你们就该骂我了。而且别小看那些笔记,讲得比课本清楚,对你补高三的课很有帮助。”
盛遇有些心动,但一想到看别人的笔记还要适应别人的思维方式,还是算了,“不用了老师,落下的课回头我找人补补,我会尽快跟上的。”
这句话俨然就是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刘榕眉毛一挑,目光就落在一旁安静当背景板的路屿舟身上。
“这简单,路屿舟,你挑个空闲的时候给他补一下。”
??
两人头顶整齐划一地冒了两个问号。
“我没空。”路屿舟总算活了,靠着工位挡板站直,“我最近有事。”
“最近没竞赛,你有个球的事。”刘榕说:“挑你是因为你比补课老师熟悉进度,也更熟悉一中的题型,你还拿乔上了。”
路屿舟:“不是,真有事。”
刘榕:“一两节课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路屿舟:“不方便。”
刘榕慢慢舒出口气。
她哪里听不出来这是推辞,摘了眼镜,手指捏着眉心,说:“我换个问法,我现在请你帮一位进度落后同学补课,不是盛遇,你上不上?”
路屿舟沉默。
刘榕点他是有原因的,不仅是因为他是数学课代表,偶尔有同学备考竞赛,请他帮忙补课,他也从没推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