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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骨(9)

作者:谢榭榭 时间:2019-07-21 12:56 标签:竹马竹马 架空 破镜重圆 年上 名门望族

    虞衡望了仔细,这人眉目与相容有几分神似……不,是与当今天子神似!
    应该就是那位九皇子了。
    宁皇贵妃清新恬淡如幽兰,所以相容斯文淡雅,看来这位九皇子的生母定然是冷艳夺目的美人儿,大越天家多俊儿这句话说的的确没有半分错处。
    乞讨女童衣裳褴褛摔倒在地,手中破碗和乞来的铜板散落在相容脚下,夕阳近昏暗的光色更将乞讨女童照得弱小狼狈。
    相容走上前去屈尊降贵蹲下来将脏兮兮的女孩扶起来,将解下的钱袋交给女童,又觉得不够伸手向相钰讨了一块玉佩送给女童。
    女童看着自己手上的玉,是从这样的贵公子哥身上解下来的,必定是极其名贵的东西,抬头,她看的却不是相容,而是专注看向相钰,然后小心翼翼握着玉佩伸向他,咬牙摇头。
    将视线放回地上那个乌黑的破碗,最后相钰一声不吭地蹲下来将铜板一个个拾起放回破碗里,然后交还给女童。
    女童伸出另外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相钰的衣角:“太贵重,不要……”
    相钰低头,残破灰旧的袖子,瘦弱的腕骨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痕,相钰再熟悉不过了。一看就知道是鞭子和长篾狠狠抽出来的,冷宫的日子便是这样过来的,再平常不过。
    相钰将女童的手推回去,说:“若是他日实在困难,你便拿着送到淮王府,我常在那儿,他也会帮你。”
    “给我……”女童低头看着自己手心里晶莹剔透的玉佩,然后五指收拢握紧,如获至宝般捂在自己的心口,呐呐低声,“淮,王府。”
    夕阳西下,女童越走越远,然后没在街市尽头。
    “但愿有了那些银子,她将来就不用乞讨了。”虞衡听见相容这样说。
    相钰看了看相容被弄脏的白衣,皱了皱眉:“回宫吧。”
    “她将来用不到那个破碗的。”相容再一次愉悦地强调相钰的多此一举。
    相钰停住向前的脚步,平淡道:“相容,心善不是你这样的。”
    “那些金银只会让他们连乞讨的能力都失去,他们的未来与富贵依仗的是天子,而不是你暂时的施舍。”
    相容愣了一下,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暗淡下去,最后叹了一声:“你说的不无道理。”
    虞衡也叹了一口气,他想,比起雷厉风行的天子这位十三殿下还是更像他的母亲啊,那位宠冠六宫的女子。她不是传言中的艳丽热情,更别于冷傲的高山寒梅,就像是……
    就像是不可雕琢的一朵花,一朵极尽淡妍的花,出生于长陵显赫的宁氏一族,自小读书养得落落书卷气,一姿一态的德仪风范是浑然天成的。
    她未曾出嫁还是少女的时候自己才是幼龄,天真玩闹的儿童在大人的宴会上胡闹端了一杯茶水玩耍,脚下一滑倾了对面姑娘一裙水污,心知闯祸不由分说大哭起来,头上一道轻轻玩笑:“倒像是我欺负了你。”
    以至于到现在能见到的寥寥几面里,宁皇贵妃总用看待小孩的眼光看着他,总温柔又带玩笑地说:“眼见着你娶亲成家,终于不是那个哭鼻子的赖小子了。”
    她是心善的,难怪会抚养孤苦无依的九皇子,她心善所以相容天生温柔仁慈,虞衡想,不是相容天资愚钝学不会野心与权术,是他自己留有私心,是于心不忍,不忍玷污。
    许多年过去了,虞衡总还记得那个夕阳,夏日傍晚闷热,可那个时刻他却好似找到了多年的希冀归属。
    少年早已踏着黄昏远去,虞衡的指尖却依然在颤抖。
    相钰正式入虞衡席下的这一日,阳光透过薄帘几缕几缕地透进来,相容的笑容与阳光成一幅画,相容自顾自高兴地向兄长介绍夸耀自己的老师,眉飞色舞,语音朗朗。
    虞衡好笑相容未脱的赤子稚气,相容介绍相钰时,虞衡朝相钰看去,对视仅仅一瞬间,少年控制住所有越礼的打量,随即敛眉摆出十分有礼恭敬的样子:“老师。”
    只须一眼,只要这样一眼,虞衡就晓得,九皇子相钰是如何一个人。     
    在冷情残酷的冷宫里长大,没有父皇扶持,没有生母护佑,侍女太监任意欺凌,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安然无恙地爬出冷宫,从一无所有到现在揽收荣宠,相钰怎么会是表面这样随性温和的人。
    虞衡问他:“九殿下想学什么?”
    “九哥想学什么?”相容也问道。
    见他还不作声,虞衡不知哪里来的胆子问道:“九殿下想从微臣这里得到什么?”
    相钰抬头直视他,终于开口:“天下之道,天下所奇。”
    他都想要!
    虞衡笑了,笑容越来越深。
    欲知天下,如何不是一种欲望。
    人总是贪婪的,知无不晓后便想要去掌控。
    相容与相钰。
    一个暖如朝阳。
    一个心绪如狼。
    虞衡早已认命,甘心辅佐相容做最好的守国之君,此时见到相钰,却觉得来日方长。   
    后来的日子,相钰与相容朝夕相处,相钰始终跟随着相容,亦步亦趋。
    或许是爱屋及乌,也或许是愧疚怜惜,皇上宠爱相容,连带着也对这位九皇子有一点点上心。
    虞衡这个月里已经是好几次看见相钰从御书房出来了。
    虞衡被召来议事时,相容候在门外,问起时才知道皇上正在里头问相钰功课,虞衡轻声道:“九皇子聪慧。”
    相容笑着说:“九哥学识好,父皇欣慰。”
    虞衡心里还是开心的,顺口说:“秋雨越冷了,十三殿下快回吧,免得落一身寒。”
    相容抬了抬手上的东西,便是两把伞,虞衡才晓得是等相钰一同回去。
    相容提醒:“老师该进去了。”
    里头皇上晓得虞衡来了,开了门宣他进去,书房里,皇上笑容深深正夸赞着,而相容一副荣辱不惊的样子,皇上最后嘱托几句就叫相容出去了。
    见此,虞衡也确信了当初的念头。
    论事论了许久,出门时天都黑了,秋雨潇潇,一出门虞衡就打了一个抖,这时候候门的太监送来一把伞:“十三殿下见大人没带伞,特意交代了要给大人。”
    虞衡望着伞,出了许久的神,生这样一颗悯人的心怎么坐得住那张龙椅。
    长陵城一场霖霖秋雨下了几近半个月,秋雨连绵,相容告病连着好多天没有上朝。
    虞衡一得消息就派人去淮王府递了帖子,想来探望探望相容,虞衡才一得了消息就派人去淮王府上拜了帖子。
    隔日虞衡进淮王府时,相容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持着茶具正惬意无比地正煮茶喝。
    相容十分淡定地请虞衡喝茶。虞衡嗅得茶香清益,却没端杯:“不是说病了吗?”
    “的确是咳了几天,喝了药就好了。”看到老师惊愕的眼神,相容笑出了声。转头看着外面淅淅沥沥下起来没个完的雨,“这样的天直犯懒,只想着这病能拖一天就拖一天,窝在府里贪个随意自在。”
    虞衡听此,立马着急起来:“殿下!您是皇子,怎可如此!”
    相容还是散漫,双目瞧到外头自己亲手载种的枇杷树上,比起政务他更喜欢这种怡然的生活。
    窗外,雨滴从叶子滑了一圈然后从叶尖上面滴下来,正好落在他搁的一瓮坛子里头,惊起的涟漪一波一波不停,等到晴天之后晾一日再存起来上封,以后煮茶最好不过。
    “父皇让我结交走动,舅舅教导我官场之事,老师您也和长辈们一样在我身上投了无比的期许与希冀,相比之下我倒消极没劲。”相容笑说,“等这场雨停了吧,停了我就上朝去。”
    虞衡听了后句,才放心饮下手中这杯茶。
    “你病的这几日,九殿下可曾来探望过?”兄弟两个人形影不离,相容今日难得一个人。
    “每日都会来探望了,不过今日可能是又被舅舅拉走了,政事上,九哥比我更有见解,舅舅和老师都更喜欢同九哥讨论。说起来连舅舅的龙凤子都更喜欢九哥,我抱着他们总是哭个不停,到了九哥怀里却总是咧着嘴巴笑哈哈,唉,怎能这样偏颇……”
    相容说到这里时一副唉声叹气自怜的样子,虞衡看了都忍不住笑了。
    “……不过宁族能这样接纳九哥,我很开心。”相容说地真挚欣慰的说,说完后又顿了顿,续了一句,“九哥他很好。”
    虞衡难得有清闲的时光,平常走动权贵说的尽是官话朝政,在相容这里总是可以偷些安宁,不用吊着脑子说话,静下心来等相容的一杯茶,看他接来现成的雨水煮茶,耐心等待,耐心烫杯,茶成后用茶盖抵着杯口滤下茶浮,将醇香的茶喂进青瓷的小杯里。
    一个下午就要这样过去了,秋冬时的傍晚总是四季中来得最快的一个,相容道:“九哥定然是被皇兄们拉去喝酒了,若是去宁族早该过来了。”
    悠哉悠哉一杯茶下口,果不其然就有仆从进了院子禀报,说三皇子几位请九皇子在海天阁喝醉了酒。
    “三皇子?”虞衡略有惊疑,三皇子与相容对立处处要和相容争个高低,相钰自然护着相容的,局势分明,两方对立,三皇子哪来的闲情逸致请相钰喝酒。
    “再怎么斗点头还是要承一声兄弟,明面上不能闹太僵。”相容要去接相钰,理理衣衫起了身,“看来今日不能和老师聊个尽兴了。”
    虞衡也起身:“一同去吧,这个时辰那儿也有些事情处理。”
    从淮王府到海天阁,秋天淅淅沥沥的雨。
    走在前方的相容一把油纸伞,一袭竹青衣。
    秋色中,相容持着伞柄靠在肩上,微微抬起了伞沿这才看到了等在海天阁门口的相钰,相容走过去嘴角放松舒缓出一个弧度:“不是说喝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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