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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加热了他的冷血(14)

作者:芥子醒 时间:2017-09-10 22:21 标签:甜文 强强 重生 情有独钟


  卢卡斯注视他一会,突然拿起一旁的剪刀,向左手掌狠狠扎去。

  “我以鲜血向神明起誓,我会对您终生忠诚!直到呼出最后一口气,流干最后一滴血!”

  他的脸颊被热气蒸得发红。缠在额头的毛巾掉下来,白蛇一样松垮垮地缠在脖子上,使他像一个埃及的杂耍演员。

  赫伦瞥到汩汩冒出的血,很满意这忠诚的誓言。他抱起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卢卡斯,手指一搭一搭地打着手肘。他的剪影十分优美,脖颈高贵地绷直,即使轻慢都使人觉得理所当然。

  他以命令的口吻说:“记住!你是我的奴隶,你的生死皆由我做主。所以,以后不要随意去死,因为只有我才能控制你的死亡,由不得你自己!”

  卢卡斯紧绷着身体,重重地点头。

  ……

  卢卡斯伤得很重,好得也很快。他一贯很乖顺和细心,勤快地泡药草水,扶赫伦下马车时会踢开石子,吃饭也是老实地蹲着吃。

  他时常练剑,偶尔跟来兴致的赫伦打一局。更多时候,他都会阅读书卷、认真地临摹拉丁文。他总是对着鸽群朗读,念错了被其他奴隶指正,他也嬉笑着接受;他也喜欢靠坐石柱下,翘起一条腿,像孩子一样学写字。

  这个粗莽的日耳曼男人,在读书时像一位假正经的绅士;可一旦阖上羊皮卷,他就会叼一根稻草,锋芒毕露地笑着,那股痞里痞气的男人味就四处溢散,任何东西都不能使他软弱。

  唯有面对赫伦时,他才表现得像一只驯服可爱的大猫。

  这天清晨,空地中回荡着磕巴的朗读,错字连篇。

  卢卡斯来回踱着步,咕咕叫的鸽群被他分成两半,云朵一样匍匐在他脚边。他穿着深红的短袍,从高处看,就像一道红闪电劈开白羽做成的云彩。

  他走累了,顿住脚步直接坐地上,手捧着羊皮卷,费劲地回想下个字的读音。

  突然,一颗玉米砸在书卷上,嘣地一声。

  他觉得是鸽子啄食时甩飞了玉米,没怎么在意,继续读下去。

  接着,第二颗、第三颗玉米像珍珠落盘似的掉下来,有的甚至砸到他头上。

  他心里一沉,抬头往上看——

  赫伦坏笑的脸就这么撞过来,像一只美丽的小恶魔。

  卢卡斯愣了愣,旋即冲他一笑,举起羊皮卷摇了摇,一副亟待表扬的模样。

  赫伦挑了挑眉,暗自满意卢卡斯的听话。

  ——可事实证明,他并不如表面上安分。

  就在这天下午,卢卡斯再次不告而别了。

  和上次一样,他留下一张字条:

  【我还会回来,请不要剔除我的家籍。】

  奴隶把纸条送来时,赫伦正在餐室,哼着歌儿,调制一杯颜色分层的酒。

  他放下酒具、接过纸条一看,倒抽了一口气。

  “这个混蛋!”他猛地一拍桌子。酒杯被震得跳起来,平静的色层纠缠在一起,呈现出乱七八糟的颜色来。

  奴隶畏畏缩缩的,没敢吭声。

  赫伦把纸条攥成一团,气恼地说:“自作主张的奴隶必须受到严惩!”

  奴隶咳了咳,掂量着用词说:“……您要不要剔除他的家籍?”

  赫伦想了想,把纸团又展开,压平褶皱,叹口气说:“算了……等那家伙回来再说吧。”

 

 

第18章 迟钝的赫伦

  卢卡斯的离开,并没给赫伦带来多少改变。

  他依旧喂鸽子,陪范妮聊聊天,去郊外钓鱼,在奴隶犯错时严厉教训,在添了药草的热水里泡澡,心情好时还会学习烹饪。偶尔他才处理家事,聆听奴隶汇报钱财的进出,接待几名客人。

  除了内心隐约的焦躁,他的生活看似风平浪静。

  他偷偷打听了布鲁图斯的情况——

  他的冤家整天闲在家里,除了坐吃山空外一点动静都没有,比他还要安闲。

  季节已进入深秋,加图索迎来他第一个孩子。也许神明接受到苏拉的祷告,孩子是男孩。

  后继有人的喜悦令加图索大摆宴席,邀请赫伦和范妮来家里赴宴。

  范妮因为身染重病没有去。她嘱咐赫伦捎带金手镯和丝绸作为贺礼。

  赫伦去往加图索家那天,天气格外的好。这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时候,疲惫流转的四季中,唯有此时是名副其实的感官美好。

  哒哒马蹄声中,赫伦坐在马车上,撩起帘子把头伸出窗外。

  路边高大的榉树沾满黄叶,紧密地挨着。两侧的黄叶在高处相接,路面也铺就一层厚厚的黄叶,形成圆筒式的黄叶隧道。阳光透过叶间的缝隙,折出一道朦胧的七彩光圈。

  他的鼻尖下涌动着秋叶的清苦味。隧道很长,像贴了一层内里的黄丝缎,与世隔绝。尽头的蓝天缩成玻璃球大小,如一枚蓝水晶镶在漫天黄叶中。

  他好像想到什么模糊的场景。那类似于尘封的羊皮卷里的一行小字,虚梦里的假影,或发黄的旧书信什么的。

  他是在瞥见那箭矢般的阳光时,才回想起来的——

  那是拉丁姆的玫瑰隧道,卢卡斯为给他解闷而制作的。除了颜色外,和这黄叶隧道很相似。

  他眼前浮现玫瑰色的画面,微笑起来。

  加图索的家宅很是特立独行。外墙嵌满坚硬的彩贝壳,石柱的雕花涂上彩色。中庭里竖着维纳斯的雕像,她丰满的嘴唇涂以西班牙朱砂,捏起的兰花指中涌出喷泉。

  这里像极了童谣描绘的世界,浮夸的彩色带点童真。赫伦甚至怀疑,这些颜料吃掉了加图索大部分的收入。

  分娩之后的苏拉有种母性的温暖。她躺靠在丝枕上,额上围着红丝带,臂弯里搂着新生儿。她连呼吸都放缓了,唯恐吵醒她的孩子。

  赫伦轻声走过去,瞅一眼婴儿。

  他的脸皱巴巴的,像核桃皮,全身通红,像一个缩小版的老头。赫伦被这种初生的丑惊到了。

  “哦,原来刚出生的孩子是这样的……”赫伦扯出勉强的笑,把带来的金手镯套在婴儿的小手腕上。

  苏拉捞住婴儿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她不断打量婴儿的脸,又硬生生别开视线,对赫伦说:“加图索不让我总看他,可我根本忍不住。”

  赫伦抬眼,“他为什么不让你看他?”

  “刚分娩过的女人不洁净,用带着污血的眼睛盯着孩子,会给他招致厄运。”苏拉无奈地说。

  “噢!我本来以为加图索不会信这些东西。”赫伦说,“他原本不这样的,当了父亲后好像变了不少……”

  “这是丈夫对妻子的正当要求。”加图索端一碗蜂蜜粥走来,他的嘴唇俏皮地嘟起,“这个小家伙分走苏拉不少的精力。自从他来了,苏拉美丽的双眼都不怎么看我了……”

  苏拉不好意思地笑笑,想接过他手里的碗。加图索把碗往后一撤,用勺子舀起一口,仔细地吹吹,喂到她的嘴边。

  “你真是矛盾,加图索!”赫伦嗤笑,“你一会被邪俗所迷,嫌弃产妇的双眼污秽;一会又对外物动心,赞美它的美丽。你到底还要在迷信和进步之间摇摆多久?”

  加图索停下动作,嘴角微微下撇,眼帘轻轻收敛,眉毛轻慢地上抬。他突然哈哈大笑,那笑声有些神经质。他笑得浑身颤抖,腰间的小玩意叮当相撞,手指乱晃地指着赫伦,像是从没这么开心过。

  他笑够了,才慢慢直起身子,“我迟钝的表弟,这根本就与什么狗屁的迷信进步无关……”

  他的眼神流露出同情,“你那双比维纳斯的美目还要漂亮的黑眼睛,究竟能否看到属于人类的真情?”

  “不要用漂亮这个词,加图索!”赫伦成功错过他想表达的重点,“你知道我讨厌它……”

  “好好好……”加图索一本正经地胡扯,“那就是英俊至极,像太阳神菲波斯那样勇猛,和巨人泰坦一样力大无穷。世间无能有比你威风者,你强悍的男人味上能倾倒众女神,下能吓哭背着父母偷糖吃的小姑娘……”

  “闭上你的嘴!”赫伦打断了他,“油腔滑调的元老!”

  加图索耸耸肩,理所当然,“你要是进了元老院,天天和一帮逞口舌的白毛猴子辩论,嘴皮子上的油绝不会比我少。”

  “所以我讨厌政治。”赫伦皱起眉说。

  “所以你不思进取,我亲爱的赫伦。”加图索正色道,“作为表哥,我希望看到一个有抱负的表弟。我可不想你碌碌无为,一生都靠着波利奥的遗产吃饭穿衣。”

  赫伦的黑眼珠动了动,沉默起来。

  ……

  按照习俗,婴儿出生后的第九天是净化日。由于大多数的新生儿都活不过七天,只有熬过早夭期的婴儿才会被接纳为家人,而净化日就是迎接新生儿的日子。

  中庭里搭起花墙,奴隶向婴儿撒花瓣、喷洒香水。婴儿吓得哭叫,短胖的小腿踹着襁褓,像一团蠕动的面团。

  加图索把孩子抱起高举向天空,这代表父亲对孩子的认同。

  苏拉为孩子带上护身符,使他免受恶魔的侵害。这串护身符会一直挂在他的脖子上,直到他15岁成年。

  加图索抱着孩子,表情从未这样严肃过。他大声说:

  “我的儿子叫塞涅卡。愿神明庇护他,愿维纳斯赋予他美貌,愿密涅瓦赐予他智慧,愿称狄克给他一颗正义纯真的心。期望所有恶魔远离他,所有不幸的事不入他的耳朵,所有的污秽不进他的眼睛,任何苦痛都不降临在他身上。我会永远守护他和他的母亲,直到神明召唤我灵魂的那一天。日月星辉皆为此誓闪耀,恶魔巫鬼皆对此誓绕道!”

  赫伦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普林尼迷雾般的影子一晃而过。那积累已久的怨念被勾起,说不清是爱是恨。

  对于父爱什么的,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淡漠了的。

  他以为早已遗忘的其实还是在乎的,他以为不值一提的其实还是重要的。

 

 

第19章 不解人意

  赫伦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去范妮的屋子,想向她汇报塞涅卡的情况。

  范妮躺在床榻上。弗利缇娜用树叶蘸水,把水珠甩落到她胸前。

  这大概是驱魔辟邪的小动作了。

  “弗利缇娜,停下你的活计,去给你的主人倒一杯羊奶。”赫伦命令道,“我想羊奶会比雨水更有营养。”

  弗利缇娜点点头,利索地去了餐室。

  范妮睁开眼睛,费力地说:“赫弥亚,快过来。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赫伦坐到床边,握住她发凉的手。

  “赫弥亚,我得到了死神的召唤。”她衰弱地说,眼里闪着微弱的笑意。

  “我梦见普林尼了。他还像年轻时那样英俊,坐在紫檀摇椅上,手里抱着熏炉,双脚搭得很随意。他的身体很修长,睫毛像羽扇一样,侧脸的曲线完美极了,任何一尊雕像都不及他五官的精致……”

  “母亲!”赫伦抓紧她的手,“他已经死了!”

  她浑浊的眼睛流露悲哀,“或许我当初不该和他结婚,愚蠢的我配不上他……他可以享受进口的食材,拥有自己的浴池,也能随意使唤奴隶。唯一不能做的就是选择自己的伴侣。”

  “哪有什么配不上!您和他是政治联姻。他姓高贵的波利奥,您姓高贵的克劳狄。您和他是旗鼓相当的!”

  “赫弥亚,很多事你并不知道……普林尼是个很沉默的人,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哪怕再后悔都独自承担。所以……与我结婚,他的痛苦会比别人要大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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