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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茉莉(66)

作者:Ashitaka 时间:2019-05-28 00:21 标签:温馨

  隔天天阴,乔奉天陪何前去了邻市青弋的市立疾控防疫站。何前心虚的一戳就破,他不敢,他只能求助乔奉天,拽他过来做一根支柱。
  高速上驱车一路,天晦涩溟濛,像叠了一层复一层的淡色水墨,以致晕染不开,聚集成浓重带毛边儿的,蟹壳青似的倒扣一团。
  乔奉天生气,几近怒不可遏——“早怎么不说?我那时候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乔奉天替何前开车,看他仰面,依旧闲散,半卧在副驾驶上合着眼。肚子上双手交叠,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指头。
  是一个月前觉出了不适,喉咙痛,扁桃体便随着红肿。起初是当小打小闹的受了寒,上了火,囫囵吞了一周的阿司匹林和999,。只是觉不出日渐好转,倒像是日渐愈重。一时在意起来,才发觉不单是喉咙扁桃体,腹股沟上的淋巴结隐隐肿胀作痛,口内溃疡多了三四处,腋下也生了一小片密集的红疹。
  何前乔奉天这样的人,心里年年日日埋颗不定时的雷,顶把高悬的剑。有人小心谨慎瞻前顾后,就有人比谁率真地去不信自己就倒霉催的真中了弹,以致时常记不得,总有人得是那概率里的一位小数点。
  说不怕是假的,强装镇定地继续维持着生计,正常上班打开,从有意识到几乎确定百分之六十,他辗转难寐,好的坏的最坏的,心理建设他实做足了整月。
  临门一脚,差口气儿,还是告诉了乔奉天。
  “真要中了,早查晚查没区别。”
  “放你娘的屁。”开车不宜动怒,乔奉天压抑着情绪,只骂了一句就收口。
  何前给他说乐了,“就爱听你骂人,你一骂脏我安心多了。”他侧头去看车窗外,斑驳的绿色高速护栏正急速地向后倒退。
  “你女朋友,最近做过么?”乔奉天扶着方向盘,沉声问了一句。
  何前转回头漫不经心地瞧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我问你和你女朋友最近做了没有,有还是没有。”乔奉天目视前方,多了些强硬地语气重复问。
  “……没有,硬不了,我没碰过她。”
  乔奉天下一刻,近乎释然的情绪暴露在他肩线缓缓下沉的动作里。何前倚在靠背上盯着他看,觉得好笑,“有时候真觉得你跟我不是一块生的同乡……我找女朋友,你骂我骗婚,我那啥,你问我和她做没做……你怎么就老替别人想。”何前顶了下鼻尖,又合上了下垂眼。
  “别不是好歹,我是替你。”
  乔奉天微调方向,“一个人苟延残喘也比捆上另一个人自在。你死都至少是因为你自己想死,不至于别人推你去死。”
  两人在车里沉默了半天。似是而非的雨珠在挡风玻璃上迎面落了两滴,溅出微不可查地“啪嗒”声。乔奉天预备着去开雨刷,可也就三两滴,落了就歇了。
  “呸。”何前侧头笑着啐,“我真要染了HIV,就他妈给你小子一口一个死字儿给咒的。”


第73章
  青弋是故城,离得近近,也不大。青弋的疾控防疫站在青弋市郊,小且破旧,灰扑扑一栋三层小楼,像间名不见经传的乡镇卫生所。门牌掉漆脱了色,“防”字儿丢了半拉耳朵旁。
  查HIV,必然是市里三甲好,检查周期短,误诊概率小。只是何前不敢,工作,交际,他有太多的人脉在利南,稍有信息遗留,就得牵绊起周遭一片。比起真得病,他更怕别人以为他得。
  进了大厅再看,人居然不少,挂号窗口正排着两列十多人的队伍。乔奉天让何前坐在塑料椅子上等,要了他的身份证。何前给的犹豫,在口袋里再三摸索了半天,才递了上去。“稍微等一下,没事儿的。”乔奉天走前嘱咐了这么一句,何前只笑着摆了摆手,“我不跑。”
  防疫站连墙都是旧的,结着层黄褐色的,水泡似的印渍。何前托着下巴,看乔奉天矮巴巴的个头儿,挤在群灰头土脸的乡下汉里,平均比他要高出去半个头。他拨动帽子下压着那层微褪色的头发,站的直直,又要踮脚向前倾身,一只手埋进过长的卫衣袖口里,预备着要听清窗口里护士正快速说着的什么话。
  何前记得打小,郎溪的那些人就说他不像乡下的野孩子。雪白的小小一只,麦田里撒丫子疯跑,跟在乔梁屁股后头,田埂子边上蹿下跳一整春夏,也不见黑那么一丁点儿——跟仙儿似的。可一旦把凡的人跟不凡的事物做了逻辑不能自洽的联系,就难免有敬而远之的意思。何前犹还记得他阿妈常坐在马扎上揪着一杆水灵的空心菜,戏谑又故作不经意地说老乔家丧,丧事儿一件件,哪知道是不是养了个丧门星。
  就像理都在她嘴里似的。
  何前少年时期,其实和乔奉天往来不多。不一校是一说,那人藏着掖着,退着躲着,层层叠叠把自己包的秘密不透风,又是一说。这个人,彼时是他少年记忆里的一个剔透的概念,因为他与人不同。他轮廓乃至五官其实都是模糊的,唯独内核是澄明的。一如他那时候的整个人,遮前不顾后,个性上的东西很多其实是一览无余而不自知,从头至尾都像是慌张无措的,又戒备警惕的。他沉默着不语的那部分,却时刻有别离的隐约预兆。
  以致那事儿弄得满城风雨无人不听说,再到他被人谣传说不堪耻辱,跳清池自杀,所有人在回神且把这么个观念之外的,天大稀奇的事儿消化成谈资之前,都不敢立刻点头相信;唯独何前一个人在心里笃定,乔奉天他是能干出这样事儿的一个人。
  到现在何前都觉得他没变——他最最幽深的内里,无比纯粹,坚硬明净;他不逢人就展示的地方,始终天真的非黑即白,与他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有关。可也正因为如此,那部分才易碎易折,才动辄得咎。何前以他为例,走他走过的反路,活的想块儿橡皮。只是那人眼看着还在荆棘丛里磕磕绊绊地摸索着向前,他这条路倒像是得提前走到头了。
  “走吧,上二楼。”
  乔奉天拿着两张收据走回来轻声说,以为何前在慌,便弓腰在他肩上温柔似的拍了拍,何前抬头看他,他接着安抚似的笑了笑。
  二楼冷清尤其,走廊也是黑黢黢的,昏暗也就罢了,触手的木栏杆也是凉的湿的。检查HIV的抽血化验室在最里处的拐角房间,叩门示意再进去,里头只有一个值班的护士。
  “两个都查?”护士上下瞄了两人一眼。
  乔奉天把收据搁在桌上推上前,“一个人。”
  护士转身从脚柜里端出了一盏雪白的搪瓷盘,盘里放着簇新的医用橡胶手套,一次性注射器,和两枚红盖真空管。护士拆了手套的塑封,指了指眼跟前的一只四方凳,“谁查谁过来坐,袖子撸高,早上吃饭了没有?”
  乔奉天转头看何前,何前摇头,接着犹豫了一刻,拉开外套拉链上前。
  乔奉天从天花板再看到房间里的四个落灰的四个深色的角落,在到枕在何前肘下的,那个露出了海绵内里的陈旧的垫子,铺天盖地地压抑像积聚之后涌来的潮水,一波就没住了口鼻。
  在挂号处收费的时候,他小声说查HIV,用了只让医生一人听见的气声。本都做好了被激烈或是谴责的视线审视的预备,却发觉医生连眼皮都没抬,沉默地扯票盖章,十秒都不要的功夫。乔奉天几乎以为那是尊重,结果对方一把零钱伸到面前哗啦一撒,还是轻视。
  就像吕知春那次在医院一样。或许只是一个再无心不过的小小举动,只是敏感的人去看,总要加戏似的在上面付诸多附加,甚至是没有因果的情绪。乔奉天替何前受了,作为个人他觉得并无所谓,只是放到混杂的整体里去看,他依然觉出了强烈的边缘感,难以言喻。
  又或者他们这样的群体,排斥轻蔑从没有弱化,只是日积月累,积聚成了不需要透过言语和肢体去表达的,更高级的程度而已。
  乔奉天在椅子上等。他意识到不是每个人都像郑斯琦,不是和谁说话都像和他一样,从来体味不到包袱,隔阂,差异。
  “你抖什么?”乔奉天听护士冷不丁扯了扯口罩,冷声对何前。
  护士抬头指着乔奉天,“你过来,抓着他的手,一动一动的我怎么推针!”
  乔奉天两步上前按住何前的脊背,才发现他整个身子都在不住地打颤。
  “怎么了?”乔奉天皱眉,弓下腰去看对方的脸,温和安抚道,“坚持一下,马上就能抽好,好不好?”
  何前没说话,低了低头,喉头正明显地上下升降了一记,艰涩地咽了一口。
  乔奉天抿了抿嘴,抬头向护士,“麻烦,麻烦让他休息一下吧。”
  “注射器我都拆了,拆了就得扔!”护士歪头凛眉,不怎么高兴。
  “那我再去交一次费行不行,麻烦你了。”
  “啧。”
  护士用力扯了手上的塑胶手套丢进垃圾桶,拿了手机转身坐回椅子里,冲两人快速摆了摆手。
  防疫站后是一片繁茂的水杉,在二楼的走廊上看,能越过树梢的顶端,目及烟灰色天际。雨还是没下下来,兜在浓厚的雨云里,有个随时有瓢泼倾泻的动作预兆。
  何前双手撑墙,头深深弓向手肘以下。这么阻碍吐纳顺畅的姿势,致使他他说话的声音,听着都像是饮了大口雾霭似的含混闷沉。
  “对不起啊。”
  乔奉天不言语,有一搭没一搭地往他肩上拍。
  “你怎么不骂我啊,我特想听,你骂了我就不紧张了。”何前侧头,从手肘之下,看乔奉天细窄的小腿,“你接着骂,骂什么都行。”
  乔奉天继续皱眉啧嘴,“你少来——”
  “我说真的。”
  “……”
  乔奉天吸了口气再吐出,盯着何前还在一抽一抽,跳动着的拇指,“何前你丫就是个大傻.逼,活傻.逼。”
  “恩。”
  “你少把你的放浪当洒脱。”
  “恩。”
  “你少他妈装着一副众人皆醉你独醒的清高样儿,少把你那套不成体统的世论说给我听。”
  “恩。”
  “你烂泥坑里活你就烂泥坑里死,别还想着去祸祸别人,别人跟你不一样。”
  “恩”
  “我也跟你不一样,我会过的比你好。”
  “恩。”
  “你活该。”
  何前听得神色如常,甚至脸上有笑,反而是乔奉天说的自己鼻酸,说的自己喉咙一紧。
  利南市里的雨,倒是洋洋洒洒下了一路,郑斯琦送闻李嘉去了机场转机去里上一趟,回来的路上,雨刷不能停地左右划拉,像昭示时间分秒流逝的巨大钟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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