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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茉莉(106)

作者:Ashitaka 时间:2019-05-28 00:21 标签:温馨

  “您就当是我的。”
  林双玉手一撂,侧头看一眼乔梁和乔思山,半晌才道,“城里和郎溪不一样,我也不是一次两次告诉你了,打不听骂不听,我没辙想。桥是桥路是路,你是你他是他,阿妈话糙半辈子没给你好脸过改也改不了,就一句话,凡事把自己摘清楚,别替别人想。”
  乔奉天低头不置可否,又抬头冲她笑了一下。
  “钱我拿了,人情在谁那儿你记着就成。”林双玉把信封装回兜里,来回搓了搓手,“……过年回吧?。”
  乔奉天在她眼里寻破绽,无果。林双玉靠近他的一小半步,都让他觉得心慌意乱,无所适从。乔奉天吸了口气,故作轻松地轻点了下头。
  “中秋就回。”


第120章
  生活成了一条流线,温柔又普通地叫人放下了警惕。
  乔奉天在家帮郑斯琦理了一次头发。郑斯琦书房铺的是实木地板,静电吸附强,沾上头发屑很不容易打理。乔奉天边在椅子下一圈儿铺了利大的过期校报,怕风吹的头发丝四处跑,没开电扇,空调更不让,郑斯琦最近有点儿鼻塞。
  “你说咱俩是咋想的啊……”郑斯琦向左稍偏着头,方便乔奉天修剪他右边的鬓角。围布兜身像罩了个套子,热的汗珠子从额上往下滚。
  乔奉天用拇指替他揩掉一颗,抽了本杂志过来让他扇风,“你自己懒得去店里怪我?”
  “我……”
  “给你把鬓角两边推掉好不好?”
  “啥?”郑斯琦怕没听清,转过头瞪他。乔奉天看他山根两边有长期架眼镜留下的印子,可到底也没让那漂亮的高度坍下去。
  “转回去别动。”乔奉天拿手背推他的脸,“两侧推平打薄,留切分线的偏分头,顶上的余发剪碎剪短也可以,翻反吹也可以但每天早上都要打理,流行又显年轻,你要不要试试?”
  从郎溪回来没几天,乔奉天主动要求再见一次郑斯仪。凡事都让郑斯琦做了出头鸟,红脸也是他白脸也是他,乔奉天既觉得被保护过度,又嫌自己这个当事人之一太没担当。两个人的事儿要两个人说,要掰开揉粉。
  乔奉天第一次见郑斯琦的那个刚高考结束的小外甥,和郑斯琦一样长得高又挺拔,第一志愿报的利大金融,刚被录取。乔奉天和他一两句招呼说下来,就觉出了这孩子的沉稳成熟,进退有度,人格健全同时又不失阳光。把一个孩子培养的健康优秀已是不容易,遑论郑斯仪一直是独身一人。
  意料之外的,郑斯仪对乔奉天的态度很好,和第一次见他一样亲切热络。只到乔奉天说明了来意,话里既有乞求原谅又有乞求理解的意思时,对方神色才稍有了松动。
  你俩都决定好的事儿,再问我有什么意思呢。
  我点头说一百个好,你俩该吃的亏还是要吃,至多我答应了不气了,你们少点儿心理障碍。
  我不是不相信什么真爱不真爱,我也不是看不起你们这些东西,我做不到设身处地我也不会随随便便否掉它。这个放心,你俩都不是这种浮躁的人,斯琦我了解,奉天你我也看得出。
  你现在想让我一点儿心里负担没有,喜笑颜开地找他七大姑八大姨把这事儿美滋滋跟人说,不好意思,不可能。但你要我花大工夫大精力成天心力交瘁去拆你俩骂你俩,我也做不到。
  说白了,日子是你们过的,我是边上看的。
  我这人自私,我就想我弟弟能过得好。
  要吃苦,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吃。
  他一定要爱你不可,我无话可说。
  郑斯仪板着张脸,一句话说的乔奉天眼泪突然噼里啪啦往下掉,给郑斯仪吓了一跳。郑斯琦哭笑不得把人拽进厕所小声哄了半天才得以收梢,问他怎么了,乔奉天也净顾着揉眼眶不说。郑斯仪进来给拧了条干净的热毛巾递上去,到底没忍住笑——说哭就哭,以为我个老阿姨把你怎么地了呢。
  郑斯琦让郑斯仪续上下一季的租房合同,替乔奉天在自家小区的南边一站,找了处新的租房地,六十平的两室一厅,租价颇高。两家相隔之近,几乎就是下楼倒一趟垃圾吃一个早点的距离,以至于这个所谓的“分居”,几乎就是个形式主义。
  拿了合同两人都觉得傻,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有钱没地方使了不说何况还没钱。可这个形式主义让彼此自由独立,更好地承担应有的责任也无比重要。留有余地,未尝不是延长爱情赏味期的小技巧。
  “你都不跟我住了,我回头找谁打理去?”
  “吹风机反吹固定,不会用我手把手教。”乔奉天剪刀口贴齐郑斯琦的鬓发,“显年轻多好呀,省的别人说你老牛吃嫩草。”
  “合着你就在这儿等我呢。”
  “有意见?”乔奉天拂开他鼻尖上的一点儿头发茬。
  “那你剪吧,好坏美丑到时候可不赖我。”
  房间里一时安静,电推剪连着电线嗡嗡作响。郑斯琦左耳周围尤其敏感怕痒,电推震颤着贴上去的时候,整个人会忍不住地下意识偏离躲闪。乔奉天便一手环住他,贴在他耳边笑,你怕什么,语气轻的更头发屑似的簌簌下落。天色像烧着的一杆熏香,燃的时候是橙红,燃完熄灭就呈灰烬似的瓦青色。
  一番大剪细修完毕,摘了围布,郑斯琦心里多少有点儿紧张。他把手里的眼镜折开戴上,凑近乔奉天手里的叠镜眯了下眼。
  “怎么样?”
  乔奉天话里有分外可爱的情绪,沾沾自喜又小心翼翼。
  郑斯琦上学的时候只留毛寸,酷,方便。后来就渐渐蓄的长一些,也逐渐要求留一些大方合适的形状了。两边陡然推的干干净净,脸型轮廓一下子明晰,眉眼轮廓更加清隽。发质粗硬所以只剪碎抓散却并没有翻反吹,一偏头,头顶左侧切了一条深刻的斜分线,酷炫的飞起,岂是一个帅字了得。
  “我觉得我套个西装能直接拍画报了,还是给大品牌拍的那种。”郑斯琦转过头问乔奉天,“我说这话要脸么?”
  “要。”
  乔奉天越看他越心动,忍不住伸手把他脸左右一捧,自上而下满眼喜欢地望着他笑,“我手艺太好了,好帅,真的特别帅,帅到原地爆炸的那种。”
  “喜欢我喜欢的不行了?”
  “不行了。”乔奉天顶着自己鼻尖,强迫自己不要笑得那么过分,活像个痴汉,“百八十头小鹿在撞呢,咣咣的。”
  “长脸么?”郑斯琦把他拽过来抱着。
  “长脸,我就琢磨着我积了什么大德,上哪儿捡了这么霹雳无敌宇宙级的大帅哥到手的。”
  两人顺其自然地吻在了一处。
  利南少年宫有暑期夏令营,郑彧报了名。没人在家便没了约束,郑斯琦便忍不住抱着乔奉天一做再做。浴室到书房,书房卧室,卧室再到书房。郑斯琦满心满眼的喜欢和舍不得,乔奉天同样,抱着他从额头一路细细吻到下巴。
  书房里零零散散放着收拾到一半的衣服日用,拉杆箱敞口摆在地上。乔奉天被仰面压在折叠床上,一脚环在郑斯琦腰际蜷紧抬高,一脚垂在床下左右晃荡。折叠床总比不了标准床稳当,挺动的时候难免吱呀作响,煽情暧昧地叫人脸热。
  “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呢……”郑斯琦沙哑着嗓子,咬着乔奉天露出的喉结,“就跟疯了一样……”
  乔奉天合着眼皮嗯哼了一句,没说话——怎么答呢,因为我好?哪儿来的脸这么说。
  乔奉天上身吻痕满布,郑斯琦仍不收口,从胸膛有游向乔奉天的两筒匀称的肩膀,“喜欢你……”
  “我知道了……”
  “也爱你……”
  “恩。”
  郑斯琦在他左肩啮咬了一下,咬完了又心疼,低头在牙印子上吻,“你都没跟我说过。”
  “……没有么?”
  “没有。”
  “对不起我可能忘了……”乔奉天的两只大拇指一齐抚过郑斯琦的眼下两侧,鼻翼两侧,嘴角两侧,“我也爱你,爱的不要不要的。”
  遂乔奉天的愿,郑斯琦给乔奉天悄悄写了信,颇长一封,塞在了拉杆箱的最里一层。絮絮两张纸,写完复读一遍,发觉自己写通篇的热忱的废话。要被当面拆开实在有点儿羞耻,郑斯琦便希望他能不即刻发现。或许十多年后偶然再翻出来,会更有趣些,会让他恍然发觉自己原来当年是这么喜欢他,且日复一日,一如既往。
  信的内容如下。
  亲爱的奉天宝贝:
  展信佳。
  这个起首语是不是有点儿太不严谨工整了?不过你应该早就习惯了吧,我这个老不正经油腔滑调情话一摞摞的人设,对不对?
  说的时候不觉得,只看着你的脸就觉得开心,等要把甜言蜜语白纸黑字地写下来,才真觉得不好意思。想想我已经三十六了,中青年里要撇去“青”字,真正的中年了。爱情于我而言来的过晚,于你刚好。
  是不是都应该说一说第一次遇见,是国际惯例对么?别笑,我在认真说。当时是深冬,在走廊,你正风风火火地追我的一个学生。抢劫追债帮派火拼?彼时我想的尤其戏剧化。而你也的的确确是我直线人生里的意外,突然闯入,带着鲜活的生命力。即使你认为那些是痛苦,可我也不认为他曾妨碍你的光亮。
  你的温柔,也是我一生所见最美的惊鸿。说出来你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譬如冬天你要焐热自己的双手才去碰人,譬如你和孩子说话会始终保持弓腰的动作,又或是你在家,也始终手机静音震动。我不愿把这些归结于素质或涵养,我一定要认为这是你性格使然。诚然我确定所有的善意里都有取悦他人的成分,但我也确定你的心灵有多柔软。
  别人知道的你的好,我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你的好,我很荣幸的也知道。
  幻想过童话么,行走于冷冽的现实中,幻想过么?如果有,是什么样的呢?没有居高临下的教化与审视,没有尖锐的发难,所有人都心慈仁济,友睦和善,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你得以呼吸到最新鲜自由的空气,飞高飞低或干脆停下来休息,只看你自己的意愿而已。即使我说的和你真正想的有所出入,你也不能否认他真的美好,对么?
  而我我万分抱歉,我作为个体太过渺小,无法为你实现这样宏观的远大目标。甚至即使是我个人,也无法全心全意地只单纯的为你,我们彼此越过了毫无保留,肆意妄为的年纪。有时候我想,这究竟是必然还是遗憾呢?如果我们都是孑然一身个体,会不会好些?可脱去了负担也脱去了立足脚跟的基础,少了这些牵牵绊绊,我便不敢保证不会风吹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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