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占鹊巢(3)

　　“那色|诱高僧呢？”
　　“那老秃驴……不，高僧。为了所谓功德，不辨是非，是妖就杀，手段残忍至极。浅山岭的伙伴们投票，选出我去解决他。我只稍加引诱，什么都没做，他就禅心不定。还是新时代好，给我们这些小妖重新做妖的机会，感恩。”乌善小弯起手臂，在头顶比了个标准的心形。
　　“稍加引诱？”柯道长显然十分不屑，或者是不太懂，清朗的眉宇间狠狠挤出个“川”字，自顾自低语，“哼，孽障。”
　　而后，照着华夫筒啃了一口。
　　那就别吃孽障做的冰淇淋啊，乌善小腹诽着翻个白眼。
　　“道长，现在不可以这样说的。”一旁的白清波恭维地笑笑，“可以称呼妖仙、妖友、朋友，或者直接叫名字就好。新时代了，那样带有歧视的词不可以用了哦。”
　　柯道长薄唇轻抿，充耳不闻，叮嘱几句“努力工作，积德行善”之类，便离开了。
　　确定对方已走远，乌善小抄起一块抹布擦拭本就纤尘不染冷柜和柜台，低声抱怨：“他有十八岁吗？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孩子盘问，真不爽啊，我可是见过他祖师爷穿开裆裤的样子。”
　　“人家是人，万物之长，我等是妖。”白清波笑嘻嘻地宽慰，“谁叫你有前科呢？好热，给我挖几个开心果味的。”
　　“还叫我孽障……”乌善小拿过一个华夫饼做的碗，拉开冷柜，愤愤地嘀咕，“不行，我得维权。不然他以为我是软柿子，成天拿捏我怎么办？往后还要跟他相处很多年呢。”
　　目送好友举着冰淇淋离开，他致电管理局，望着橱窗外的街景，耐心聆听语音导航：“业务办理请按1，积分查询请按2……投诉建议请仔细斟酌后按7。”
　　他按下7，排队两分钟便接通了。
　　接线员嗓音甜美，询问他有什么需求，他直截了当地说：“我是浅山市的，想投诉我这里新上任的督察员。叫柯钒，浅山派的道士，他叫我孽障……没错，我听的很清楚，这严重侮辱了我的妖格。我勤勤恳恳，不做坏事好多年，他不能这么说我。我的妖证号是……对对，是一只喜鹊，好的麻烦您了。”
　　放下手机，他回二楼卧室换了件布满花纹的蓝色系短袖，钻进后厨研制新品。
　　接下来，他准备推出牛轧糖口味冰淇淋，要做到甜而不腻，口感丰富却清爽，让果仁的浓香与奶香相得益彰。
　　这款冰淇淋，一定可以让辖区内的愉悦系数有所增长。
　　他打开一盒鲜奶，看着奶液汩汩流入盆中，叹了口气：“唉，累死了。其实也不用太拼，再快活个十几年，直接去动物园算了。”
　　作为无编制无工资的临时工，乌善小日常工作的KPI，由善行积分和居民愉悦系数两部分构成。
　　小善，0.1分；中善，2分；大善，10分；特大善举50分；感天动地100分……中间还细分很多档次。
　　比如，扶老奶奶过马路，0.1分；用实际行动关爱孤儿、空巢老人，2分；见义勇为，10分；促成恋情、姻缘，助人实现目标、内心渴望等几十分；救人性命则属于上百分那一档。
　　好事多磨，过程曲折还有额外激励分。
　　可是，这并非全部。愉悦系数，决定最终得分。
　　当前，乌善小辖区内的愉悦系数为0.71，即每百人中有71人心情达到及格线。基础分x愉悦系数，便是他今日赚取的最终积分。
　　假如，他全天守在马路边，扶了1000个老奶奶过马路（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哪来那么多过马路的老奶奶），获得100分。与愉悦系数相乘后，最终得分71分。所以，既要做好事，又要兼顾整体的愉悦系数。
　　夏季，有的同事会选择在辖区内水域旁蹲点，等着人溺水，通过救人性命来狠赚一笔。但太耗时间，也拼运气，空等数日却空手而归是常事。
　　乌善小辖区内有片人工湖，但他不去蹲点，因为他还算善良，不期盼别人掉进水里。不过，他倒是偶尔会去警局旁转一转，解决些家长里短的纷争。
　　若他能在九百岁前，也就是十五年内达到10万积分，便可赎清罪过，成为好友白清波那样的自由妖。在滚滚红尘中熬下去，总有一天会修成正果。
　　若积分不够，则会被夺去内丹，送入动物园，如寻常生灵一般老死。自成为临时工以来，碌碌百余年，才6万多分。
　　作者有话说：
　　球海星！球评论！比心


第4章 望月巷
　　傍晚，阳光不再炽烈，蒸笼似的闷热中酝酿着一场雨。人们拖着疲惫的步子，从店招下走过，神情空洞麻木。
　　乌善小将一个伸缩展架立在门前，有个满脸倦容的年轻女孩在经过时眼睛一亮，踌躇几秒，改变方向走进店来。
　　那上面写着：“甜蜜一夏，进店免费办理会员，送任意口味冰淇淋一球。”
　　引导对方加入会员群后，乌善小拿出一个较小的挖球器和纸盒，挖了一球巧克力口味的递给女孩：“可以备注自己的婚恋情况，很多单身的顾客都在这个甜蜜的会员群里找到了另一半，哈哈。”
　　女孩低声道谢：“累了一天，能吃个冰淇淋真好，平时都舍不得买。”
　　目送她离开，乌善小查看积分动态，显示增加了0.071——0.1x0.71。
　　陆续有不少人进店，都是年轻的上班族和学生。天黑时，他收获了十多分，于是准备把展架撤回。
　　他不能一直免费送，不然就要亏本，难以维持生活。他曾在新闻里看见一个鲤鱼企业家，每天靠回馈社会、给员工发福利就能赚很多积分。几年前重获自由，还因表现突出而直接获得成仙资格。
　　本来，他也有不少积蓄，结果前几年炒股全tm赔了。
　　弯腰收展架之际，有道清冷淡漠的声音从头顶罩下来：“你投诉我了？”
　　乌善小过了几秒才抬头，见白天那位柯道长立在眼前，用苦大仇深的冰冷目光盯着自己。他轻松地笑笑：“是啊。”
　　柯钒看向他的展架：“你在做活动？”
　　“对啊。”
　　“我能参加吗？”
　　“行啊。”乌善小把少年带进店里，指引他加入会员群，“道长，不忙时可以在群里撩撩妹，谈个恋爱什么的，很多单身美女呢。如果你喜欢小伙子的话，也有。”
　　岂料，这故作高深的小屁孩脸色阴沉，瞥他一眼，将自己在群里的备注名改为：“清修之人，不恋爱不聊天。”
　　乌善小无所谓地耸耸肩，拉开冰柜：“要什么口味的，道长？”
　　“你最喜欢吃哪个？”
　　乌善小随手朝椰奶味一指，见对方点头，便挖了球递过去。对方拿在手里，转动手腕蹙眉端详：“怎么变小了？”
　　“道长，这是免费送的哦，大小我说了算。”
　　“好吧。”柯钒居然将小纸碗放回柜台，抿了抿嘴唇，不情愿地开口，“这个送给你，很抱歉，我不该对你说侮辱性词语。如果管理局电话回访，就说我来道过歉了。”
　　乌善小扑哧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接受。好嘛，把我自己的冰淇淋送我，好个零成本道歉。
　　“真没想到，第一天上班就被投诉。”柯钒自顾自低语，拿起冰淇淋咬了一口，而后一愣，“啊，我忘了，已经送给你了。”
　　“没事没事，吃吧吃吧。”
　　把这位柯道长送走后，乌善小又换了身花里胡哨的衣服，暂时关店，来到隔壁的“嗳嘿嘿”情趣用品店。
　　为了稍微增加一点辖区内的愉悦系数，他央求白清波开了这家店，对此他十分感激。本来，人家是卖钓具的。
　　开业之初，白清波每天都臊得像一只红烧鹅，往店里一坐眼睛没地方放，干脆闭目养神。如今，已是波澜不惊，还对各类产品如数家珍。
　　“走啦肥波，出去玩儿！”
　　二人勾肩搭背，来到望月巷。
　　小巷古朴，长不过百米，宽不够二车并行。墙体瓦片和青石板路被岁月侵蚀，各类不知名野草的种子乘着风雨而来，扎根附着在砖缝里、墙皮间。藤蔓缘墙而走，四处攀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