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被保镖抢走后+番外(85)
孟绪初手指一顿,鼠标堪堪停在那行字上——LAING。
“兰恩……”孟绪初轻启双唇:“不是说是海盗吗?”
“是的,”对面说:“早些年索马里海峡海盗猖獗,您当年那场事故,对面明摆着是袭击商船,再多又查不出来,只能归结于海盗。现在看来或许并非如此。”
孟绪初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兰恩是什么?”
“嗯……”对面似乎有些为难:“抱歉,关于这点我们能查到的很少。只知道兰恩家族曾是旧式贵族公爵之后,王朝覆灭后落寞过很长一段时间,二十世纪初又开始在旧金山兴盛,后举家搬迁,只知道仍然在加州,但具体位置无人知晓。”
“这个家族隐秘已久,所有产业均分布各州,由专人打理。二十一世纪后该家族内部人员从未公开露面。他们这一代直系有两兄弟,均未留下任何影像。”
“哥哥布鲁·兰恩据说是这一代的继承人,您那次的船难推测也是他的手笔。但有趣的是,最后继承家族的却是他的弟弟赛恩斯·兰恩。”
孟绪初眉梢一挑:“赛恩斯?”
“是的。”对面说:“赛恩斯继承家族的日子,正好在船难后的第六个月。”
孟绪初眉心狠狠一跳。
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在脑海里乱窜,真相仿佛呼之欲出,又仿佛更加遥远,孟绪初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他伏在桌上,疲惫地摁住太阳穴,感到心绪翻涌。
久久没得到响应,对面似乎也有些不安:“您、您还好吗?”
孟绪初深深吸了口气,勉强稳住心绪:“没事,你辛苦了。”
他反手掐断通话,摘掉耳机,仰面向后倒在椅背上。
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没有打开,却被窗外的阳光映得闪烁不断。
孟绪初感到一阵荒谬的可笑。
穆庭樾选择派来他身边的保镖,是曾经在海上袭击过他的一员,差点让他们全部送命。
江骞却顶替了这个身份来到他的身边。
江骞认识他们吗?江骞是谁呢?一个远在美洲大陆,八竿子打不着的家族,为什么会和自己扯上关系?
也对,江骞不是说过吗?他在美洲一个很偏僻的地方长大。
这倒是没骗他。
心绪不断翻涌,所有情绪沉沉压在心口,孟绪初不由苦笑,那他为什么又再也不愿意多告诉他一点呢?
孟绪初猝然起身,牵扯起一阵胃痛又骤然弯腰。
他手撑在桌面上,低低倒吸了口气,握拳在上腹压了压,然后直起身,径直往楼上走去。
三楼是孟绪初少有涉足的地方。
一来,那里会总会触发他在理疗室复建的痛苦回忆;二来,江骞一直住三楼,孟绪初没去过他的房间,也对别人的隐私不感兴趣。
但现在他却站到了江骞的卧室门口。
江骞从不让人进他的卧室,也不需要保洁帮他清扫,他一直都独自整理自己房间。
孟绪初不确定该不该问王阿姨要钥匙,手却已经覆在了门把上,轻轻一压,门竟然开了。
江骞竟然不锁门!
孟绪初感到极致的怪异,不自觉地收紧手指,缓慢推开了门。
下一秒却愣住了,眉心不安地皱起。
倒不是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也没有肮脏混乱,相反,江骞把这间卧室收拾得异常干净整洁。
房间面积不大,屋里窗帘开着,光线明亮,一览无余。
唯一奇怪的是,里面有很多贝壳。
贝壳相框、贝壳灯罩、贝壳风铃,连书架上原本用来放书的地方,也全都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贝壳工艺品。
孟绪初不讨厌贝壳,但一个房间里同时出现这么多,实在是有些诡异,让人不自觉汗毛倒立。
孟绪初伫立门边,恍惚想起来,江骞似乎确实说过自己有收集贝壳的爱好。
但这会不会太过了?
他慢慢走进去,关上门,在书架前的长桌旁停下来。
这应该是江骞工作阅读的地方,摆着一个笔记本计算机,几本书,和一些贝壳装饰。
孟绪初手指悬在计算机上空,犹豫着要不要打开,既怕有密码什么都看不见,更怕他的计算机和房门一样从不上锁,会让他看见什么。
他就这么和自己僵持了一会儿,直到手指开始发抖,极度不安下胃痛愈演愈烈。
忽然旁边的相框吸引了他的注意,是一个很漂亮的贝壳相框,后面的贝壳闪烁着珍珠一样淡粉色的光芒。
鬼使神差的,孟绪初把相框转了过来,然后蓦地愣在了原地。
相片里的人有着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穿一件五颜六色的无袖背心,在沙滩上奔跑。
孟绪初心脏剧烈震动。
他都不记得自己还有过这么鲜艳的衣服,也不记得自己曾经笑得这么开心。
但他记得,那是他大学毕业的前,和同学一起在学校附近的圣塔克鲁兹海滩玩的那一天。
而他的脖子上,正挂着一串随手买来的贝壳项链。
孟绪初到现在都记得,那串项链非常便宜,至多不过五六美元,和江骞书架上那些价值连城的工艺品天壤之别。
第51章
孟绪初狠狠眩晕了一瞬。
手指发颤跌坐在椅子上,差点摔碎那个贝壳相框。
相框歪倒在桌面,被孟绪初抖着手扶起来,阳光洒在照片上,就好像当年海边的落日还洒在他身上。
孟绪初回忆起那种温暖的感觉,再次看照片里的自己,又感到一阵荒芜的悲凉。
那个人是他没错,却又不像他。
竟然这么快乐,竟然会在海边奔跑,会心血来潮买一串贝壳项链挂在身上,还傻乎乎的好像在追逐日落。
日落怎么能追得到呢?
可那个时候他好像不在乎。
最近孟绪初总从镜子里凝望自己,看自己苍白憔悴的脸、削瘦的身体,和冰冷的眼睛。
乍看有些心惊,久了其实觉得也还好。可能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孟绪初告诉自己,可能他一直就是这种死气沉沉,不讨人喜欢的模样。
但这张照片狠狠刺痛了他的神经,像一根淬了冰的针蓦然扎进心里最深处,叫嚣着、沸腾着提醒他:不是的。
他不是生来就有一双虚伪的眼睛。
他也有过鲜活、健康、很讨人喜欢的时候。
孟绪初看着那张照片,像在看另一个人,相隔万里时空,和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对望。这种感觉很痛苦。
但最让他难过的是,江骞竟然见过那个时候的自己。
他见过那个时候他,又来到现在的他的身边,会是什么心情啊?
看到一个和记忆中完全扭曲变样的人,会怎么想啊?
连孟绪初自己都无法接受这种落差,江骞又为什么,还不离开……
孟绪初无法再想下去了。
每一个可能性都让他感到无比痛苦,被隐瞒的愤怒、伪装被拆穿的难堪、以及乍知江骞明明见证过一切,却仍旧装作一无所知留在他身边的惊愕无措,全都混杂在心里。
耳边轰轰作响,心跳撞击耳膜,孟绪初伏下身,难过得快要吐出来。
他几乎是逃似的离开了江骞的房间。
关门时手指发颤,走路时腿脚不听使唤,他竭力控制情绪,转过拐角却看见了江骞。
江骞正坐在楼梯衔接的平台上,低头逗着小狗玩。孟绪初脚步顿住,停在了楼梯中央。
江骞没有抬头。
走廊上空有一块敞开的天窗,从外面漫进青白的光,落到江骞身上时已十分稀薄,不足以照亮他的面容。
他显然早就发现了孟绪初,却没有说话也没有表示。
孟绪初五指撑在扶手上,无法前进无法后退,只能这么静默地站着。
过了很久江骞才开口,夹杂轻微的叹息:“怎么不下来?”
孟绪初哑着嗓子:“你呢,你为什么停在这里。”
“在等你。”江骞说:“等你出来,我再回去。”
孟绪初愣住了。
他怔怔地看着江骞,终于无法欺骗自己地意识到,江骞确实在这里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