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被保镖抢走后+番外(47)
医生当即唉哟连天:“怎么能让他这么按啊,会出事儿的啊!唉哟唉哟瘦成这样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没看住。”江骞轻声说:“以后不会了。”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略低着头,医生多少能察觉出其中的自责,叹了口气不再多说,拿着听诊器朝孟绪初伸出手,却被江骞瞪了一眼。
混血儿的眼睛,眼窝深,眼睛大,灰蓝灰蓝沉甸甸的,相当有震慑作用,医生一哆嗦,“又怎么了祖宗?”
江骞盯着听诊器:“捂一下,太冰了。”
“…………什么时候了还。”医生无奈抱怨,但到底还是在手心里捂了一会儿,贴上孟绪初的皮肤。
从胸口一路往下到上腹,医生听得仔细,越听脸色越凝重。
不一会儿他收了听诊器,给孟绪初测上血压心率,嘟囔道:“脉快无力,血压一直掉,血出得不少啊……”
江骞皱眉:“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咱们这儿什么条件都没有,只能赶紧上医院。”
医生边说边给孟绪初注射凝血酶,“也不知道能起多少用……”
大概是这次出血真的有点严重,孟绪初一直处于半昏厥的状态,中途汽车颠簸了一下,他竟然又呛出一口血,沿着嘴角往下,浸湿江骞的衣服。
江骞小心托着他的后脑,没让他被呛到咳起来,但孟绪初似乎很疼,眉心紧紧蹙着,呼吸急促,心率也越来越快。
医生连忙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眼,反身冲司机吼道:“开快点!”
这一下的颠簸让孟绪初恢复了些意识,他靠在江骞怀里张了张嘴,江骞立即俯下身:“想说什么?”
孟绪初只能发出气声,嘴唇开合就会溢出血丝,江骞轻轻帮他擦掉,耳廓贴在他唇边:“没事,慢慢说。”
医生见状也放轻动作,等了一会儿,问:“他说什么?”
江骞盯着孟绪初被血染红的嘴唇,眼中似有沉痛,良久才说:“他说渴。”
人在严重失血时出现口渴冒汗的症状,此刻喝水会加重出血,医生急道:“不能喝!”
他凑到孟绪初身边,哄孩子似的:“现在不能喝水啊小初,等到医院叔给你手术唰唰两下,过几天就好了,到时候再喝,很快的啊。”
他本意只是想用轻松的语句安慰孟绪初,可孟绪初一听还要过“几天”才能喝水,当即眼睛一闭,把脸埋进了江骞怀里。
医生一愣:“咋还撒上娇了?”
江骞揉着他的后脑安抚,冷漠翻译道:“在气你胆大包天竟然敢拒绝他喝水的要求。”
“……”医生抓耳挠腮:“你可真是个祖宗啊,我看你才是胆大包天竟然在时候要喝水!跟你说半个门儿都没有!”
他凶神恶煞的:“一口不许沾,敢增加我手术难度我跟你没完!”
江骞皱眉:“你别凶他。”
“哪里凶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的好吧。”
江骞:“…………”
车里吵吵嚷嚷的,但其实不完全是因为医生脾气躁,更多的是为了让孟绪初保持清醒,江骞清楚这一点,所以即便没有挑明,他也十分配合地一直跟医生说话。
医生拉开孟绪初胸前的扣子,在他上腹敲了敲,又轻轻按了按,问:“现在什么感觉?”
失血已经影响到孟绪初的思维了,他睫毛轻微颤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张了张嘴。
没出得了声。
医生看向江骞。
江骞继续翻译:“他说胀。”
医生便叹了口气,面上看起来轻松,额头其实已经出了一层汗,喃喃道:“能不胀么,装的都是血啊……”
话音刚落,就感觉有一道锋利的目光刺向自己,医生抬头,霎时对上江骞那双快要杀人的眼睛,灰蓝的眼珠子像要变成血红的。
很明显,他在控诉医生那句不吉利的话,要不是抱着孟绪初动弹不得,真像冲过来就要咬人的狼狗。
“……”医生无语凝噎心乱如麻,一拍大腿:“你俩都是祖宗行了吧!”
他反手把锅丢给司机:“怎么开的车,怎么还不到!”
小司机登时手一哆嗦,又得开得快又得不颠簸一路兢兢业业把着方向盘的小司机,成了车里最大的冤种,只能含泪再次提速。
孟绪初对周围其实不太能有真实的感知了。
一开始胃里很痛,痛到他想把这个碍事的器官直接割出去喂狗,后来就变成酸涩的胀痛,胀痛到极致后反而消停了下去,一点点变成了无知觉的麻木。
那一段时间孟绪初很想睡觉,但身边的人一直在吵,搅得他不得安宁。
江骞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话突然变得异常多,和医生来来回回地吵着。
只是他们的声音像在岸上,而孟绪初被沉在水底,五感失灵,眼前漆黑,他们的每一句话像隔着水波,很久才能晃进他耳朵里。
但声音模糊不清,孟绪初一个字都没听清。
灵魂和□□分离,孟绪初的感官变得荒芜,除了困就是渴,他喉咙干得要冒火,满嘴都是生锈的血腥味。
明明只要一滴水就能解救他的,明明只要一滴水而已。
可谁也不愿意给他这一滴水。
仅有的两个需求都得不到满足,孟绪初不由升起一股烦躁,继而又化为无边的委屈。
好像他被独自遗留在荒芜的旷野,又或者被抛进茫茫大海里,没有一个人陪他,哪怕只是朝他递出一根树枝。
孟绪初鼻尖发酸,想哭眼眶里却涌不出泪水,仿佛身上的水分都被蒸发殆尽,连哭都没有眼泪了。
恍惚中,车门打开,眼前迎来明亮的灯光。
他又被人抱了起来,耳边传来温热的鼻息,是江骞在跟他说话。
江骞轻轻搓着他的脸颊,话音传进耳朵里有些失真:
“没事,别怕……”
“我们到了……”
“先不要睡!”
但世界安静下来,孟绪初还是一不小心睡着了。
第29章
一路鸡飞狗跳到了医院,虽然全程医生和江骞都维持着相对轻松的状态,但实际情况却不那么乐观。
孟绪初直接被送进了抢救室,但他体质差,送进来时有点休克,虽然立刻进行了紧急输血,但手术止血依然耗费掉将近常人两倍的时间。
江骞坐在手术室外的走廊里,头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眼神是空洞的茫然。
他想起刚到医院时,术前签字,医生将单子递给他,他拿起笔条件反射就要签上自己的名字,却被阻止。
医生手术帽上浸出了汗,依然严谨地确认道:“你和患者是什么关系?”
当时江骞手一顿,一路上压抑的焦虑、急躁、心疼在那一刻统统化成一片茫然,再然后像跌进了冰潭里。
因为他发现自己说不出和孟绪初的关系。
他知道手术通常需要直系亲属签字,但孟绪初和家里关系非常差,他的父亲兄姐被他亲手送进了监狱,而他的母亲在精神病院。
唯一和他够得上亲属关系的孟阔,在前一天临时被派去外地出差,此刻正在打飞的赶来的路上。
江骞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和孟绪初的关系,如果从最单纯的表面看,他和孟绪初连同事都算不上,他只是孟绪初无数下属中的其中一个。
该说是朋友吗?
他不知道孟绪初有没有当他是朋友。
但江骞凭借不太精妙的中文功底,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想被称作孟绪初的朋友或者下属,一个都不想。
也是在那一刻他突然发现,孟绪初是如此孑然一身,危急关头连一个能为他在手术单上签字的人都找不到。
而他也同样如此。
他自以为和孟绪初还算亲密的关系,被一张手术单无情地划烂,将他们分割成泾渭分明的两条线。
孟绪初在这一头,他在另一头,孟绪初的背影看上去如此孤单,而他也是同样的孤立无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