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监视 上(414)
小厮心觉这话古怪,但不敢多问,只小心应了,守在书房院门前。
罗大一路进了书房,挨个儿关上门窗,又走到书桌边,拉出椅子坐下,按开台灯,抽出一把怪模怪样的枪和宁永寿的银色手机握在手里。
他瞄着座钟,带着忐忑惊悸与满腔的杀意算计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书房内却依然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耳目处在高度警惕之中,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去。
可直到半个小时过去,小厮的脚步声从院门由远及近,来到书房前,四周也都没有出现任何罗大预想中的人或物。
“装神弄鬼!”
罗大低骂,但紧绷的神经到底还是松了下来。
无事发生,是最好不过的。
“老爷,半个小时已经到了,您有什么吩咐?”书房门被敲响,小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罗大看了眼冷透的茶壶,吞了吞干涩的喉结,边将枪和银色手机拢到书桌抽屉内,边扬声道:“换壶热茶来。”
小厮应着声,开门进来,拎过茶壶离开,不到片刻,就手脚麻利地带着新茶回来了。
清香四溢的茶水浇进白瓷的茶碗里,热气熏蒸,迷蒙似梦。
罗大怔怔出神望着,忽听耳边沏茶的小厮低声道:“罗处长,时辰早就到了,您也该上路了。我原本也不想这么早来杀你,但谁让我一着不慎,在码头碰见了怪物,偷鸡不成蚀把米,要继续好端端地活下去,总得想个主意才是。”
“您这身份我喜欢,就勉强您一回,让给我吧。”
罗大悚然一惊,想要大叫,想要弹身而起,拔枪拿手机,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早已不能出声不能动弹,下意识看向身体,却只见水汽朦胧笼罩下,四肢如冰遇火,竟已毫无知觉地融化了大半。
灯影里,茶壶落在桌上,小厮的身影缓缓消失,背后椅子一颤,一片独属于猫类的温热毛绒触感掠过罗大的耳边。
这是他最后的知觉。
第221章 谋杀
黎渐川跟随道童迈进这座名为蓬莱的道观时,观中恰巧到了敲钟的时辰,沉霭暮色披着茫茫烟雾,涌入层叠青峦间,悠远疏朗的钟声响起,压平暑燥蝉鸣,寂寥清寒。
单听这钟声,倒不像是妖道妖观,反而有几分超然淡渺之意。
“李三少爷,小心脚下。”
道童在前引路,以清脆稚嫩的声音提醒道。
黎渐川以李新棠漫不经心的态度应了声,走过两道高高的旧门槛,从观门过去,前方透亮的视野便豁然开朗,一下子清凌凌地现出一片占地不大的道教建筑来。
黎渐川对道观说不上有多了解,但大致清楚其布局结构,只这一眼看去,他就发觉了这座蓬莱观的古怪之处。
观门内一条中轴线,先是一片成阴阳太极模样的小广场,广场上未曾放置一座鼎炉,反倒是在四角摆了四座似杂乱树枝间嵌了一颗怪异眼球的石像,石像上缠满锁链与黄符,看着颇为骇人。
广场后面接着两座宫殿,一座地势高过一座,殿门皆是大敞。
以黎渐川的目力,一扫之下就轻轻松松看清了殿内情形,前边的宫殿名纯阳宫,并无神像在,吃着香火供奉的却是一个挂锁的红木匣子,后边的宫殿名三清殿,自然也是不见三清,只有一座手托人脑的无脸石像立在其中。
黎渐川透过宫殿未遮掩仔细的缝隙端详那石像,隐约认出石像那一身打扮,竟像极了现代社会的短袖短裤。
三清殿里供奉的,是挖脑魔案中冯天德梦见的那个带着人脑雕塑的年轻人?他这衣着,和报纸上报道的挖脑魔案的死者一模一样,这两者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两年前的朋来镇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打扮的年轻人?
他来自哪里?
未来?
这份衣着与来历的怀疑,在今日中午刚刚产生,傍晚就以这种轻易而又突然的方式得到了证实,好像有点太过刻意。
黎渐川暗自蹙眉。
“李三少爷,客堂到了。”
道童的声音拉回了黎渐川的思绪。
短短数十步路,两人就已然越过纯阳宫,来到了侧边一间客堂前。
按道童的话说,马上便是举行中元法事的大日子,观内诸事都有讲究,就连撞钟这种事都不能再如寻常一般交给道童,得从今日起由冯天德这位观主亲自去撞,直到七月十五那天,撞满三日共九九八十一下,所以还得劳烦黎渐川多等上一会儿。
热茶果点都不缺,道童待客的模样,也不像是与李家立场对立,你死我活,更不像是别有恩怨,阴谋算计。
朋来镇,蓬莱观,这两个念起来极为相似的名字,内里联系果然不简单。
黎渐川在客堂边等待着,边默默琢磨着。
又过了大约一刻钟,外面的钟声停了,紧接着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过来客堂,步伐沉稳轻巧,是有几分功夫在身的人。
客堂门嘎吱一响,一名穿青色道袍,须发灰白,脸庞瘦长,精神矍铄的中年道士推门走了进来,一眼见到黎渐川,先露出三分笑意,更添和气亲近,随即便行了个拱手礼,道:“福生无量天尊。”
说罢,也不等黎渐川起身回礼,只一甩袖,轻飘飘地落在了一块蒲团上,盘膝坐下,接着道:“今日七月十三,还未到十五,李三少爷提前上山,可是终于定了心中念想,想要趁法事之前,以一口恶气夺了贫道性命?”
他神情似笑非笑,看着李新棠这副皮囊,像是早就看透这纨绔公子哥的往日念头一般。
而不知为何,黎渐川对上这位冯天德冯大师的视线,却好似未从他眼中看出太多试探或猜疑、畏惧,反倒是充满了兴味与期待,期待……李新棠当真动手,来夺他性命。
黎渐川面无表情地同冯天德对视着,数秒后,忽地一笑,道:“冯大师可真爱说玩笑话,新棠对蓬莱观敬畏得很,怎敢有那等乱七八糟的念头!”
冯天德眉头微扬,也不知是信这简单说辞不信,只放过了这话题,面色不变,抬手倒茶道:“既不是为此而来,三少爷又是为何而来?”
黎渐川掏出早准备好的借口,很有些不忿道:“不瞒道长,新祠堂的事,家中族老对我多有隐瞒,我想知道些更多的隐情。我是李家嫡系,怎的就没有权力知晓,活该被瞒着?”
“李家新祠堂的隐情?”
冯天德这回是真露出诧异之色来了。
他仔仔细细看了黎渐川一眼,淡淡道:“你倒是胆子够大,不去问别人,却是来问我这苦主。要说你们李家新祠堂能有瞒了你的隐情,那也没有别的,只会是它建来的目的,截我小定山风水,断我蓬莱观气运。”
“这个答案,三少爷可满意?”
截风水,断气运?
这相当玄学的答案确实有点出乎黎渐川的意料。
但细想一下李二太爷之前提起新祠堂时含糊的暗示,似乎也不难理解。
不过,李家这新祠堂是请冯天德亲自来看来修的,依照这意思,是冯天德明知李家修建新祠堂的目的,还帮着李家来自己害自己?
还是他从前不知,建成后才晓得原委?
最后这一个推测刚刚生成,冯天德便亲口帮黎渐川否定了:“三少爷的心中,对此应当早有猜测才对,来这里亲口问贫道,无非是想替李家求个确切的态度罢了。”
“这点心思无须瞒着贫道,贫道看得明白。”
“贫道之所以愿为李家修新祠堂,也并非是利益熏心,为钱财遮了眼,半点没看出别的。这新祠堂修建的目的,贫道最初便一清二楚,但照样还是答应了。原因再简单不过,只为朋来镇与蓬莱观更加长久的存在罢了。”
黎渐川眼神微动,故意作出一副明知故问的模样:“冯大师这话,新棠却听不明白了。”
冯天德扫黎渐川一眼,笑意重新温和下来:“三少爷年纪还小,不懂有些话只有不明白,才是最好。”
“朋来镇与蓬莱观归根究底还是一体,镇民们想逐我蓬莱观离开这里不可能,我蓬莱观想将他们尽数屠戮干净,或收尽所有镇民抛弃那位永生之神,成我们灵尊座下信徒,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