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小掌柜(356)
他这榆木脑袋,怎么就想不起当年是在哪里发现的阿笙了呢!
方庆遥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阿笙忙握住爹爹的手,飞快地比划着,“不耽误,不耽误的,约翰大夫也只是想多了解清楚,找到我的病因而已,不会耽误治疗的,您千万别这么想。”
“是啊,方掌柜的,这么多年前的事情了,您有细节记不得属实正常,您莫要这般苛责自己。”
陶管事在沏茶,他将先沏好的那一杯,递给方庆遥。
阿笙离得近,便帮着接过去,让爹爹先喝茶,让爹爹稍稍放松些精神。
陶管事也给二爷同阿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
“多谢陶叔。”谢放向陶叔道了声谢,他在仔细回想方庆遥方才所说的话。
忽地,他出声问道,“方叔,您可记得,当年您将阿笙送往医馆时,阿笙身上可有外伤?”
按说,便是失手打翻煤油灯,起火应当不会那般快,阿笙那时又是七、八岁的年纪,发现着火了会跑出去喊大人才是,除非受了伤,才会导致没能及时逃出去。
方庆遥双手指尖紧紧扣着茶杯,眼圈都红了,“有。怎么没有?后脑勺破了洞,险些就要缝针。大夫猜测,应该是阿笙发现着火后,着急着跑出去,结果自己不小心跌跤,摔着后脑勺,昏迷过去了。
也怪我,昏迷时,其实阿笙就有点不对劲,偶尔瞧见他睡梦中张大了嘴,似是做了什么噩梦,可又没听见他说过一句梦话。许是那会儿就不对劲了,我这个当爹的却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没力气张嘴说话!”
现在想来,方庆遥都后悔得不行。
他不止一次想过,倘若当年在阿笙发烧期间,他便发现阿笙的不对劲,及时送去省城医治,会不会一切都还来得及。
阿笙手覆在爹爹的手背上,朝爹爹笑着摇了摇头,比划着,“时间太久了,爹爹有些细节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么。千万不要自责。我现在不也很好么?”
…
很好?
这么多年因为是个哑巴受到的欺侮同嘲笑还少了?
哪里好?
只是阿笙这孩子生性乐观而已。
要是换成别的孩子,指不定得花多长时间才能走出来。
谢放也出声宽慰道:“您千万别这么想,谁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那时的方叔如何能够想到,从火灾里死里逃生的阿笙会再也无法开口说话呢?
…
“方叔休息了?”
阿笙从爹爹房间出来,走上楼梯,打算去二楼画室,冷不伶仃听见二爷的声音,吓一跳。
抬头一看,见二爷就站在楼梯的转角。
阿笙是听福旺说,爹爹在客厅等了他同二爷一上午了,担心爹爹的腰吃不消,吃过午饭后,便扶爹爹回了房,给喂了药,看着爹爹在床上躺下,方才离开。
谢放走上前,“抱歉,忽然出声,吓到你了。”
阿笙赶忙摆着手,比划着,“二爷找我,可有什么事?”
“去我房里说?”
阿笙点了点脑袋。
阿笙随二爷一起进他的房间。
谢放关了阿笙的门,牵着他的手在房间的椅子上坐下,“有些事,想单独问问你。”
阿笙比划着,“您尽管问。”
“先前当着方叔的面,我不好问……”
阿笙眼露疑惑,“二爷想问的问题,是同爹爹有关么?”
谢放:“也同你有关。是这样的,我记得先前方叔提到过,你出事那天,你母亲去了乡下亲戚家。为何后来便没有听你父亲再提过你的母亲?不知你母亲现在可尚在(人世)……”
方叔既是有不少细节忘了,倘若找着阿笙的娘亲,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阿笙一愣,没想到二爷会问起娘亲。
“若是不想回答,便不必回……”
见阿笙迟迟没有出声,谢放便温声道。
阿笙摇摇头。
他没有不想回答,他只是……在想着,该怎么回答才比较好。
“娘亲是在我病后的两三个月后走的,走了之后,便再没有回来过,我同爹爹都再未见到过她,也从未听爹爹提到过她。所以……”
阿笙停了停,他垂下眼睑,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比划着,“我也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抱歉……我不该问的。”谢放将阿笙拥在怀里,语气心疼。
阿笙在二爷的怀中,轻摇了摇脑袋,他仰起脸,比划着,同二爷解释,“没关系。其实我关于娘亲的记忆也很模糊。”所以提起娘亲,也没有太多难过或是感伤的情绪。
谢放揉了揉阿笙的脑袋,“不怪你,那时你还太小了。加之又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醒来后不大记得从前的事实属正常。”
“不是这样的……”阿笙摇着头,他一边思考,一边比划着,“其实醒来后,除了那场大火,其他的事情我都记得挺清楚的。唯独娘亲有关的记忆,不知道为什么,记得的不多。”
大部分回忆里,都是他跟爹爹两个人的画面。
按说,他那会儿也不是四、五六岁,对娘亲应该是有比较深的记忆的。
且他听隔壁杜婶提过,小时候他跟娘亲的关系极好,娘亲走哪儿,他便跟哪儿,他是娘亲的小尾巴,跟屁虫。娘亲也喜欢带着他,走哪儿也都会让他跟着。
可他记忆里,关于娘亲的片段很少。
就像是一夜之间,他同娘亲有关的记忆,被一团大雾给笼罩住,以至于关于娘亲的记忆都变得很模糊。
谢放:“没有问过方叔关于你母亲的记忆么?”
阿笙微抿起唇,“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问过的。问娘亲为什么要出远门,为什么不回来看我们。结果每回只要我一提起娘亲,爹爹准要发脾气,有时候还会酗酒。”
渐渐的,他也便不敢再提娘亲了。
关于娘亲的记忆,也就越来越少……
第294章 终于伏法
谢放安静地看着阿笙比划着。
阿笙记得那个时候方叔的不高兴,记得方叔偶尔会借酒浇愁,那么他自己呢?
有没有因为太想母亲而掉过眼泪,被欺负,生病,受伤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是娘亲在就好了?
谢放轻捏了捏阿笙放在膝上的手,“许是方叔对于你母亲的离开至今没有办法释怀。无妨,至少现在你有我,有陶叔,有福旺他们,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知晓二爷是怕自己难过,在安慰自己,阿笙弯起唇,“我理解爹爹的。”
小时候的确不大懂,以为爹爹只是在生娘亲的气,不明白为什么爹爹可以气那么长时间。
长大后才逐渐明白,爹爹是因为太在意娘亲。
恰恰是因为太过在意,娘亲的离开对爹爹的打击也便格外地大。
何况,便是没有遇见二爷之前,他也有师父、师娘,有长庆楼的伙计们,他一点儿也不孤单。
谢放见阿笙脸上确实没有太过难过的表情,这才放了心,“昨日同方叔上街遇上小偷,都没有买年货便回来了,今日可要同我一块上街逛逛?”
阿笙歪着脑袋,有些不解地“问”,“二爷不是说年货都备齐了么?”
他记得昨日他同爹爹出门,问二爷可有什么需要他同爹爹带的,二爷是这么告诉他的。
谢放失笑,他轻捏了下阿笙的鼻尖,“随口提了一句,你倒是记下来了。年货什么的是都备齐了,陶叔办事,就没有不周全的。难得你和我有闲暇的时间,我就是找个借口,想带你上街逛逛。
左右方叔都歇下了,暂时无需你照顾,便是方叔醒了,也无妨,家里有福旺、福禄可以帮忙照看。”他原想着阿笙脸皮薄,方才没有把话说得太明。
阿笙耳尖微红,有一种他同二爷瞒着爹爹两人私会的错觉。
虽说……是确实有段时间没有同二爷一同上街了。
…
阿笙同二爷两人一块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