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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服IV(11)

作者:墨青城 时间:2020-02-25 02:16 标签:SM 强强 职场

  门廊外是一个玻璃暖房,虽已深秋,里面却花草繁茂。藤蔓顺着支架爬上了天顶,将日光描摹成了隐约而斑驳的影子。
  中间居然有一小块菜地。小巧的辣椒已经成熟,像是顽皮的孩童躲在叶片后面,偷偷探出红红的小脑袋。
  秦穆蹲下身,揪了根小辣椒端详了会儿,咬了一口。辛辣的刺激麻痹了舌尖,随即在口腔里炸开,然后利索地兵分两路,一路顺着舌根向下蔓延到咽喉,一路蹿上了头皮,瞬间起了汗。连泪腺都受到刺激,让眼角变得湿润起来。
  秦穆苦笑着想:这是什么品种?
  又想:还好我只咬了一小口。
  他将热滚滚的辣咽了下去,吸了两口气以作缓解,转头瞧见一只吊椅。这个位置大约精心设计过,阳光正好,不觉刺眼。手边的架子上搁着本某农业出版社的《常用蔬菜种植技巧》。他拿起来翻了翻,忍不住笑了起来。
  书里有批注和划线。沈流那笔龙飞凤舞的字被一行行的印刷体夹着,显得束手束脚。
  这些辣椒居然是他亲手种的。
  他还种过青菜、南瓜、土豆和茄子。不但细致地记录着温度湿度、发芽结果的时间,还有自己总结出来的小技巧。
  这是无聊的消遣,还是……
  秦穆合上了书,像是要把什么荒诞的想法一起关掉。然而大脑却自作主张地按下了按钮,锈迹斑斑的齿轮陡然启动,彼此契合地运转起来,一点点开启了记忆的封门。
  星河流淌,他们在彼此怀中依偎着,谈起了一无所知的未来——
  “木头,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田园生活。开辟一小块菜地,自给自足,秋收冬藏,可以不用费力和别人打交道,想吃菜就去摘的日子。你呢?”
  “我想过你想过的日子。”
  “……肉麻。”
  ……
  年轻的笑颜像利箭刺破苍穹,狠狠地钉入锈迹斑斑的封印。陈年的锈蚀一点点裂开,分崩离析的碎片蝴蝶般一股脑儿从缝隙中涌出来,彻底冲破了封印。深潭里的巨兽发出冲破天际的怒吼,露出了峥嵘而丑陋的脸。
  秦穆闭上眼,阳光在眼睑缝隙留下一道残红。
  楚煜说过,许晔是他一生挚爱。
  方明衍说过,从此牵着卓悦的手,直到死亡将他们分开。
  能在万千人海中找到一个人相知相爱、白头到老,何其幸运。
  可对于秦穆来说,或许在遇上沈流的一刻此生的幸运就已用尽了。这运气来的太早又走得太快,让他不得不臣服于命运松开了手。
  “沈流”两个字从此成了他心里解不开、剪不断、去不掉的死结,只能用忘却锁起来,假装它曾不存在。
  遇见沈流的那年他十七岁,在K大附中读高二。
  和所有高中生一样,十七岁的秦穆每天的任务就是按时上下学,认真做作业,平淡又普通。他成绩不错,在年级里能排进前十,属于家长眼里的好儿子,老师眼里的好苗子,别人家孩子的好榜样。
  然而好榜样也会有自己的困惑和烦恼。
  附中是名校,为了确保升学率聚拢了尖子生,各方面管的都很严。但学校毕竟不是寺庙庵堂,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步入青春期,对于某些方面求知若渴,在家长不谈、老师不教的情况下八仙过海自学成才。男生私下里传递小黄片儿“吸取经验”,女生们聚在一起聊着八卦“探讨感情”,恋爱的小芽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生机勃发欣欣向荣。
  秦穆却在这片春风吹又生的草场里迷了路。
  他模糊地发现自己心里产生了某种类似“喜欢”的感情,而这根感情之箭却歪歪扭扭地落在了一个男生身上。
  那男生叫韩章,是他们班的体育委员,打得一手好篮球。
  *第二百三十八条 非法拘禁罪:非法拘禁他人或者以其他方法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具有殴打、侮辱情节的,从重处罚。(后省略)


第12章
  秦穆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庭里。
  父亲秦爱华在电缆企业上朝九晚五的班,除了手里一点机械维修技术再没别的本事,在外头唯唯诺诺,回了家沉默寡言。和周围许多男人一样,秦爱华很少主动对家庭承担什么责任,往往都是老婆郑艳喊一句动一下,其他时间不是坐着看电视,就是躺着看电视。秦穆的母亲郑艳在家排行老二,是个极要强的性子。当年因为这也看不上、那也不顺眼熬大了年纪,三十岁时屈就嫁给了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秦爱华。
  她打心眼儿里瞧不上这个毫无上进心的庸碌男人,却又迫于重重压力不得不赶快要了孩子。然而催生时说好要帮着带孩子的婆婆突然变了卦,郑艳的母亲又被亲孙子束住了手脚无法抽身。没了“过来人”帮忙的郑艳陷入焦虑,而丈夫秦爱华却在这时急流勇退。孩子初生的可爱在哭闹和麻烦中消磨殆尽,熬了两个晚上之后他以睡不好影响上班为由,抱着被子搬去了客厅沙发。他不耐烦郑艳唠叨的抱怨,说:“女人照顾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你有产假又不用上班,成天在家待着还这么多事儿。”虚弱的郑艳孤立无援地抱着孩子坐了一夜,终于对这个无法依靠的男人死了心。
  新手母亲的无措、毫无帮助的丈夫、难以应付的孩子和身体里不稳定的激素形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差点儿让她崩溃。有几次她甚至生出了将哭闹不止的小秦穆掐死的冲动。她只能不断的用“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的呢”来给自己洗脑,强撑着熬过了月子,熬进了下一段作为母亲的人生。
  秦穆成了郑艳对生活无尽的失望和厌倦里全部的期许。她不甘承认自己人生的失败,将所有赌注压在了儿子身上,像藤蔓般将渐渐长大的秦穆越缠越紧。她亲自安排他的衣食住行,花钱给他报各种兴趣班,每天牢牢地盯着他,不许他做任何“浪费时间”的事,包括和同龄人的交往。这还不够,她不断地在他面前贬损他的父亲,又拿自己的苦来驯服他——
  “我都是为了你才要受你那个窝囊废爸爸的气。”
  “要不是因为你,我做什么要这样省吃俭用?”
  “我把所有一切都奉献给你了,不需要你回报什么,只要你好好学习就够了。千万别让我失望。”
  “只有学习好才能做人上人,我们穷就是因为你爸不思进取不好好学习,你千万不能像他一样。”
  郑艳在儿子身上加诸一道道沉重的枷锁,满意地看着他按照自己的愿望成长起来。秦穆优秀的学业让她高兴得要命,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没有白费。这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骨和血,他们的人生本该是一体的,他的成功也将是她的。她终将站在儿子的身边,让那些所有瞧不起她的人们抬头仰望。
  而此时的郑艳并不知道,载着她人生希望热切理想的巨轮正向着一个潜伏于水面下的巨大冰山驶去。
  在这种家庭里成长起来的孩子注定是早慧的。秦穆心智成熟得很早。他见惯了母亲日常没有来由爆发的怒火,见惯了父亲一言不合就甩脸色的冷漠,很小就学会了通过察言观色来判断今天父母的心情,知道什么是不该要的、什么是不能说的,开口时懂得小心翼翼地拿捏话语的分寸,也培养出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淡定”。说是“淡定”,其实不过是小孩子对于恶劣家庭环境的一种逃避。
  年少的秦穆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书本里,只要看得入神就能将外界的一切都屏蔽了。他敏感自闭,还有些自卑,像是生长在暗处的树,没长开的枝叶里结着一团团的阴郁。
  这样的树本能地向往着阳光,所以秦穆总会忍不住地去看韩章。
  韩章家境优渥,个性鲜明,外表英俊,朋友众多。秦穆起初只是远远望着暗自羡慕,没想到调换座位时两人意外成了前后桌。韩章主动找他借笔记,一来二去熟稔起来。韩同学善于社交出手大方,借完笔记会请他喝个饮料,叫他一道去食堂吃饭,放学时顺路用小电驴捎他回家。秦穆被韩章拉扯着结识了一些朋友,慢慢融进小圈子,人也开朗许多。韩章成了他通向正常社会的一座桥,秦穆经由他碰触到了自己与世界的边界。
  在郑艳的管束下秦穆没有正常的社交,当韩章不知不觉占据他心里唯一且重要的位置时,他以为这就是书里颂扬的、弥足珍贵的友情。
  可他很快发现,自己和韩章其他的好哥们不一样。
  韩章追女孩时其他人积极地出谋划策,而他一直觉得心里不舒服。韩章和女孩约会时其他人吹着口哨大喊加油,而他却默默压住了泛起来的心酸。韩章确立男女朋友关系大肆庆祝时,他跟在后面情绪低落沉默寡言。韩章的恋爱成了秦穆的劫难,他生平第一次在测验中跌出了班级前五。
  秦穆觉得自己好像失控了。他去图书馆借了几本心理学方面的书企图弄懂自己,翻阅许久终于勉强将自己的行为归因为心理缺失的投射。而一场突如其来的春梦击碎了轻薄的假象。大脑虚构了他与韩章的亲密关系,他梦遗了。
  他惊恐地将内裤扔进了垃圾桶,对着英语书静坐许久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那些他有意从心理学书籍里避开的词条不断浮现。
  ——同性恋,Homosexual,指只对同性产生爱情和性欲的人。
  那时的网络还未发达,这类书籍很少。人们的观念陈旧闭塞,大多觉得同性恋者是因为“没碰过异性”所以心理“扭曲”了,和正常人不一样,是一种病。秦穆虽然了解了一部分知识,却无法轻易悦纳这样的自己。他不能从家庭得到任何帮助,没人可以倾吐心事,无法将那些不安、焦虑和恐慌与人分享,只能自己消解。十七岁的秦穆做了个如今看起来十分荒谬的决定——给自己找个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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