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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事(82)

作者:酥油饼 时间:2018-12-14 14:00 标签:轻松 东方玄幻

  陈致好奇地说:“离开的人多吗?”
  那人拍拍他的肩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小伙子不必有负担!只管走着,来日信阳还要靠你们重建。”
  陈致见一人穿着红色官袍急急忙忙地往外走,立马追上去:“请问是通判大人吗?”
  通判转头,刚想点头,整个人便僵住了:“陈留王?”
  陈致没想到自己一个照面就被认出身份:“呃。你是?”
  “下官陈流,跟随王为喜大人时,曾远远地见过您一面。”
  陈致觉得自己的封号好像抢了人家的名字。
  陈流说:“王爷为何在此?莫非,是京城的援军到了?”
  眼睛迸发的光芒太熟悉了,犹如春化冰雪时的勃勃生机,每一道光都镌刻着对人世的眷恋。谁人不怕死,谁人不贪生?只是有的时候,所坚持的东西胜过恐惧,才显得无畏。
  陈致喉咙哽了一下,才说:“嗯,先派我过来打探一下。”
  陈流在官场混迹多年,哪里还不了解?只是一瞬,就收起期待,换上公事公办的笑容:“哦哦,自然自然,王爷这边请。”
  西南王的大军驻扎了两天,却一直没有进攻,只是时不时地派人城墙四周巡逻,偶尔见到从信阳出逃的人,也视若无睹地放过去了。故而城内才一直保持着风平浪静。
  听说消息后的陈致却十分不平静。
  越平静的天空,酝酿的暴雨就越疯狂。
  从通判府出来,他贴上隐身符,在遣送百姓的集合点等待,将近一个时辰之后,就有一小支士兵过来清点人数。因陈致不在其中,他们便等了会儿,一盏茶才走。
  出北门不久,果然看到西南王麾下的骑兵在周围游弋。信阳士兵立刻将百姓护在中间,戒备地盯着对方。
  骑兵不知说了什么,一阵哄笑。
  信阳军民顿时紧张起来,刀在鞘中发出极轻的摩擦。
  双方距离渐近……又渐远。
  骑兵们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又夹着马腹去了别处。
  直到他们看不见了,士兵才松了口气,催促百姓快走。陈致跟着他们走出两里地,确认不会有危险,才折返回来。
  回到原地,骑兵已经不在了。
  陈致绕着城墙转了一圈,才在一排树下找到他们。他们正堆起木条烤火,半天也没有说一句话,与遇到百姓时嬉皮笑脸的样子截然不同,到了傍晚,他们才翻身上马,回了营地。
  营地驻扎在信阳南门外,分成五大营,似独立,实互补。
  仗着隐身的优势,陈致进出营地旁若无人。只是转到半夜,也没见到西南王,营地最大的帐篷住的都是几个普通武将,不是在看书,就是在睡觉,丝毫没有大战将至的紧迫感。而且营地很多的帐篷都是空的,哪里i有传说中五十万大军的迹象。满打满算,顶多十万。
  陈致依稀觉得不对。若西南王要进攻的不是信阳,那么,他们驻扎在此地,极可能是掩人耳目。或许是为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声东击西?
  他连夜赶至南阳城。
  虽然南阳城中气氛十分紧张,但是,西南王的大军一样驻扎在门口,按兵不动,就像是看守羊圈的牧羊犬,温顺而无害。
  如果西南王的目标不是南阳也不是信阳,那么是哪里?
  突然想起谭倏说过,西南王兵分三路。
  还有一路……
  那一路才是真的!
  陈致迅速在脑海中打开地图。信阳与南阳是河南门户,打不开这里,就不可能攻入燕朝。江西与福建已经是西南王的囊中物,所以他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
  江南。
  是了,容韵是崔嫣后人的消息传到西南王耳里,他必定会在江南与燕朝彻底合并之前,想方设法地瓦解联盟。他当下采用的伎俩就是各个击破。
  希望他明白得不算太晚!
  陈致不敢多想,急忙掉头往江南飞奔而去。
  与江西接壤的江南门户是鱼州。容韵过生日的时候,鱼州知府曾派人送了一对白玉鱼佩,被杭州知府取笑说鱼气十足。
  陈致不断回想着鱼州有关的点点滴滴,声东击西的念头一起,心中的恐慌就如被开了闸门一般,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人还在半途,那预感就仿佛要将事情做实。
  靠近鱼州,天空赤红。东方彤光,如日中天,又如血淋漓。空气中依稀弥漫着淡淡的腥味,闻之欲呕。
  鱼州城墙在望,似有嚎哭声传来,细听又是夜风。
  陈致到城墙外停下。
  城门微敞,正好能容一人侧身而入。
  入城门后,街上行人林立,犹如木桩。
  陈致心猛地一沉,几乎要站不稳脚。那站立的行人,有叫卖的小贩,有抱孩子的妇人,有大腹便便的富翁,有骨瘦如柴的乞丐……唯一相同的是,个个面如金纸,神情僵硬,好似忽然被人用定身术定住。
  近距离看天上的红光,便能看到有一团光悬浮在城中央的半空。
  光中依稀盘坐着一个人。
  陈致正要靠近,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许多西南王麾下的士兵手持钢刀,沿街巡逻。他们面无表情地穿插在僵硬的百姓中间,对一切诡异的现象视而不见。
  陈致大着胆子现身,站在他们面前。
  那些士兵目光不变,手中的钢刀却训练有素地朝他砍来。
  他急忙闪开,重新贴上隐身符。
  那群士兵的刀失去了目标,停了停,又收归鞘中,继续往前去了。
  到了现在,陈致自然看得出来,西南王麾下的士兵与城中百姓一样,都像是失了魂魄,正想对策,空中那团光突然挪了过来。一个清朗的男声说:“谁家的小孩没看紧,放到了我这里?也不怕被吃了。”不等陈致回答,就径自接下去道,“怕也无用了,我吃定了。”
  陈致转身要跑,身体却像被蜡封住,寸步难移。贴在肩膀上的隐身符自燃成灰烬,露出他的本来面目。没多久,衣服也烧了起来,然后是肉身……
  只是皮肤烧得虽然快,他复原得也不慢,就如一场追逐战,双方势均力敌。
  “哦?原来是大圆满功德金身。”那人说,“失敬失敬。”
  身上的火顿时熄灭了。
  陈致疼得嘴唇发白,正要松口气,就听对方又说:“唔,没关系,动不了你的身体,我可以从你的灵魂下手。反正,我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听到此处,陈致浑身一虚,一股说不出的疼痛仿佛从四肢百骸而来,又仿佛是比四肢百骸更加深入的地方……才是片刻,就如永恒。他疼得昏死过去。临昏迷,依稀听到有人喊了一句:“住手。”
  黑暗的时光太长,又太短。
  陈致醒来的时候,铭刻到灵魂处的疼痛的记忆随之而来,让他恨不得再昏过去一次。好在彻底醒来之后,他发现身上不再疼痛,一切如常。
  张开眼睛,看到床边坐着一人,不是皆无是谁?
  “你……”陈致激动地要坐起来,双肘刚曲起,就虚弱得瘫了。
  皆无说:“你的魂魄受到无尽火的重创,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陈致喘了口气,说:“鱼……”带着微弱的希望,期待地看着他。
  皆无无奈地说:“我去晚了。”
  “那些百姓……”
  皆无说:“也是无尽火。”
  想到一城百姓都遭遇了自己所感受到的疼痛,陈致心里就一抽一抽的,说不出话,拳头却攒出一点力气,往床铺上捶了一拳。
  皆无垂眼看他:“不过他们的灵魂不似你这般坚强,去的并不痛苦。”
  陈致道:“他们……可还有轮回?”
  “畅游天地,说不定有一天还能回来。”皆无宽慰他。
  陈致闭目休养了会儿,重新睁开眼睛看他:“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
  皆无沉默半晌,才说:“你去过南山了吗?”
  陈致说:“去过了。”
  皆无说:“南山遭遇魔袭,南山神君为了保护我,化身碑石。我被追到了天地之尽,休养了好一阵子才回来。谁知刚回来就听说神魔大战。我怕人间出事,就过来看看。没想到,果然出事了。”
  陈致胸口涌起一团愤怒:“西南王之前想用人命炼制魂幡!如今又勾结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妖魔……”话锋一转,突地说,“你认识西南王吗?”百美宴上排名第一的那幅画像,令他耿耿于怀。
  皆无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认识。”他解释道,“老西南王死了之后,原先的部下看陈轩襄羽翼未丰,蠢蠢欲动,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架空他的权力。如果西南势力分崩离析,日后收拾起来,费时费力,我便化身一个普通的道士,给了他几句谏言。”
  陈致反驳道:“还不如分崩离析,还能各个击破!”
  皆无叹气:“是啊,我当时若是问问你的意见,如今就不会有这么大的麻烦了。”
  见他有收拾残局的意思,陈致立刻追问:“你打算怎么做?”
  皆无说:“你现在心情如何?”
  “……好如何?不好又如何?”
  “我怕你受不住惊吓。”
  “只要西南王不会突然推门进来叫你师父,我就受得住。”
  闻言,皆无从身边举起一个用布包裹的木盒子,掀开盖子,露出一颗死不瞑目的脑袋。


第67章 混战之诡(七)
  揭盖前, 陈致脑中千般揣测, 一个赛一个恐怖, 真见了答案,反倒松了口气:“西南王?他死了,我只有惊喜, 哪来的惊吓?”
  皆无说:“这颗人头忒吓人,我怕你瞧着难受。”
  仔细瞧西南王面容,果然狰狞凶狠, 尤其那双眼睛, 眼珠半凸,血丝密布, 像要瞪出眶来。陈致叹息:“两代西南王,一个野心勃勃, 一个穷凶极恶,最后都落得横死的下场。”忽而想到, 单不赦杀老西南王是出其不意,陈轩襄神情这般不甘,是否也因为死于信任之人的手中?
  皆无说:“除掉西南王, 容韵的统一大业, 指日可待。但他终究是凡人一名,我杀他便是触犯天条,迟早被天庭追究。在此之前,我尚有事要做,你万勿泄露我的行踪。”
  陈致留了个心眼, 追问道:“你要做什么?”
  皆无沉吟道:“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我要去找苟利生,他引魔入山,南山神君才化身碑石。”陈致不识苟利生,便解释是一个钩吻花妖。
  陈致听凤三吉说过,南山神君曾为了一个花妖要死要活,便信了三分:“苟利生便是那个让南山神君要死要活的花妖么?”
  皆无愣了愣:“那倒不是。南山神君当初喜欢的是水仙仙子,如今已经飞升了。”
  好复杂的人际关系。陈致好奇地问:“他们没有在一起?”
  皆无摊手说:“没有吧。看南山一天到晚闭关,过得比苦行僧还朴素……别问我他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我上哪儿知道去?我又不是月老。”
  “那你知道鱼州上空那团光里的人是谁吗?”陈致话题转得极快,叫人没有思忖的时间。
  皆无也不迟疑:“无尽火魔,焱无双。据说万年前神魔大战时被俘,关入魔狱,不知何时逃了出来。我伤势未愈,他魔力大减,打了个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只能散了。”
  陈致躺了会儿,得了一点儿力气,慢慢地做起来,靠着床头,但头疼得厉害,扶着额头说:“留他在外,必定祸害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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