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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事(25)

作者:酥油饼 时间:2018-12-14 14:00 标签:轻松 东方玄幻

  他说完,等着崔嫣怒不可遏的翻脸,谁知对方轻描淡写地说:“原来是这样。”
  陈致呆了呆:“你不生气?”
  崔嫣笑道:“那丹药救了你的性命,我高兴还来不及,为何要怪你?”
  陈致迟疑道:“可是……”
  崔嫣道:“不必可是。你不是说我有帝王之相,是真命天子吗?我有天必佑,一定会遇难成祥、逢凶化吉。”
  陈致很想说:“天”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靠谱。
  他说:“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哦,”崔嫣拉过椅子坐下,不等他开口,就抢先道,“你是说将妖丹取出来?”
  陈致忙道:“我师父有极其厉害的大补药,服用之后,保准你精神抖擞、龙精虎猛!”
  崔嫣促狭道:“放心,就算不服用丹药,我也一样龙精虎猛。”
  “……”陈致假装没有听懂他的暗示,继续道,“而且我师父心狠手辣,让他取妖丹,手起刀落,干净利索,术后恢复快,没有后遗症。”
  崔嫣沉吟半晌道:“等平定西南王之后,我会考虑。”
  “一言为定!”陈致欢喜地伸出手来,要与他击掌。
  崔嫣轻拍他的手掌,然后轻轻地抓住,半真半假地说:“你这么热心,倒要叫我怀疑你的用心了。”
  陈致知他多疑,敏感地问:“怀疑我什么用心?”
  “还能什么用心?自然是为你师父兜售生意的用心。”崔嫣说着,手微微用力,想将人带到自己的怀里。
  但姜移在侧,陈致哪里肯,两人僵持不下,崔嫣突然叹气:“我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来,你竟还欺负我。”
  ……
  陈致语重心长地说:“关于我们的相处方式,我早就想说了……”
  崔嫣扬眉:“哦?你愿意捅破这层窗纸?”
  怎么就到捅破这层窗纸了?!
  陈致的脑袋像是进了飓风,东南西北地刮了一圈,无数念头闪过,但是一想到对方手里拽着“登基”“取妖丹”两个把柄,就觉得自个儿天生矮一截,站屋顶上都伸不直脑袋。撇清关系的话终是不敢说出口,只能安慰自己,见过他光着屁股的人多了去了,父母叔婶奶娘……一圈溜下来,崔嫣都排不上号。嘴对嘴那事儿,加个渡气的名义,也能暂时糊弄下自己。
  神仙一辈子那么长,他能在这儿待多久?五十年也就是一眨眼,来个气都来不及喘,有啥好计较的。
  一通自我催眠完毕,陈致一回身,就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拉到腿上去了,刚才做的心理建设立刻崩塌,满脑子都是“说清楚!”“指着鼻子告诉他!自己不是个随便人!”
  “咳咳咳……”发飙前的一瞬间,崔嫣捂着嘴巴,接连不断地咳嗽起来。
  陈致连忙问:“怎么了?”
  崔嫣咳得双眼微红,楚楚可怜的样子:“胸口闷得难受!”
  陈致找姜移,发现他早已识趣地出去了,崔嫣又闹着不肯撒手,只好先将他扶回正殿躺下,并手拉手地枯坐了一柱香时间,确定他睡着之后,才出门找人。
  姜移正监督黑甲兵换门闩,见他进来,眼皮子也不抬地说:“从今日起,你就搬回去住吧。”
  虽然他不说,陈致也打算搬回去,但是一被抢先,就像是被赶出去,充满了屈辱感。
  姜移并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内心起伏,自顾自地说:“天师说,他之前纵容你住在这里,是怕你发现他经常半夜妖气发作。如今你都知道了,也就没必要瞒着了。”
  “可以对\'纵容\'这个词提出异议吗?”
  姜移用“无可救药”的眼神看他:“宠溺,宠爱,疼宠……你要不要脸?”
  “……妖丹反噬到底有多严重?”
  姜移说:“很多年了,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才十三岁,刚吞下妖丹没多久,不知怎的,没有被妖丹反噬致死,嗯,后来我觉得有趣,便教了他一些道法,他天赋异禀,竟举一反三地将妖丹收归己用。起初几年还好,他用道法打坐,还能克制,近来已经无甚作用了。我查到龙气能够完全压服妖丹,使其融合,才催促他打进皇宫来捉你,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陈致想起遇见崔嫣的第一天晚上,他睁眼盘坐着“睡觉”,把他吓得够呛,原来如此。
  姜移递了个瓶子给他:“皇宫里好东西不少,我炼了些补药,他若是半夜发作,你就喂他吃一点儿,作用不大,但保护身体底子。”
  陈致接过来,心里想着什么时候上一趟天,去搜刮些温和的补药来。
  然而这个“什么时候”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难以实现了——姜移被崔嫣派出去找稀有药材。尽管陈致已一再担保自己的“师父”库存丰富,不必麻烦,但崔嫣不愿吃“软饭”,一意孤行。
  临走前,姜移又给了陈致一大堆补药。
  陈致见他神色复杂,欲言又止,好奇地问道:“还有什么事?”
  姜移支支吾吾地问他有没有什么保命的手段。
  陈致奇怪地问:“有黑甲兵护送你,你要保命的手段做什么?”
  姜移说:“世道这么乱,谁知道会遇到什么。”
  陈致点头表示有道理。
  姜移喜滋滋地伸手。
  陈致说:“世道这么乱,谁知道会遇到什么,有保命的手段自然是留下来给自己用了。”
  姜移走后,陈致以为自己会因为少了个聊友而空虚寂寞一阵,后来发现想得完全多余。崔嫣体内妖丹反噬的现象比他想象中的更加严重,少了顾忌的他,时不时半夜起来推醒自己,提出各种各样的古怪要求,美其名曰“转移对痛苦的注意力”。
  陈致觉得,他转移的不是注意力,而是痛苦。虽然是神仙,但习惯睡觉的他夜不成眠之后,不得不用白天补眠,有时候在议政殿里坐着坐着,呼噜声就起来了。
  凡事两面,有利有弊,好处是他成了举朝公认的“扶不起的阿斗”,再也没有暗戳戳地暗示他保住皇位了。
  倒是崔嫣,无论晚上怎么折腾,白天永远神采奕奕,风度翩翩,各种事务处理得得心应手。不知是童芝林家走水的事引发了陈朝旧臣们的联想,还是阴山公遇袭未亡的事敲响了他们的警钟,按崔嫣来说,流动在京城底下的暗潮已经消停了许多。
  修建天坛的事情也进行得如火如荼。不止是旧臣们被迫分出了不少私兵,黑甲兵也投入了不少人手,陈致跟着崔嫣去看过几次,除了汉白玉看起来比起以前白了一丢丢之外,真没看出修葺了哪儿。
  关起门来过小日子,此时的京城,倒有几分太平盛世的景象,但是,随着高德来阵亡、前线失利的消息传来,众人终于从美梦中惊醒过来——
  乱世尚未结束。
  说到上一次朝议,还是崔嫣攻入京城,一群老臣被杨仲举硬召进皇宫的时候。算算时间,都快两个月了。
  虽然过了一段不短的时间,但是那天幸存下来的人,依旧闻“朝”色变,以至于他们身边的人平时说话都要顾忌。不止“朝向”必须说“方向”,连“嘲弄”“潮湿”“吵吵嚷嚷”都不许说,若是南方来的官员,连“草”“曹”也忌讳了,可苦了一些姓曹的大人,平日连“曹某”都不能说。
  只是到了上朝的点儿,黑甲兵就在门口等着,不去上朝也行,那就下狱。
  上朝这事儿不仅官员苦,皇帝也苦。
  陈致觉得闭眼前还在给崔嫣说故事,闭上眼就听到崔嫣催他上朝了。他抱着被子,语重心长地说:“崔爱卿啊,当年杨仲举在的时候,还是给我睡觉的。”
  崔嫣说:“他自然不能与我比。”
  不能比的是脸皮吧!
  陈致滚进被窝里装死。
  崔嫣拿起龙袍,笑眯眯地凑过去:“让草民给陛下更衣。”
  陈致从被窝里钻出半个脑袋:“朕封你为摄政王,总领一切事务!”
  “遵旨。”
  ……
  没多久,皇帝就被新上任的摄政王给总领去上朝了。
  两个月没来太和殿,陈致觉得光线都黯淡了很多,果然起得太早。
  他愁眉苦脸地登上皇座,让两旁观察他脸色的大臣们越发惶恐不安,生怕过一会儿西南王就要冲进来杀人。
  宫人都被遣散了,自然没人扯着嗓子喊:有事起奏,无事退朝。陈致非常接地气地亲口问了。
  兵部尚书立刻将前线失利的消息说了。
  “高将军战死!西南王已经杀到了太行山!·”
  举朝哗然。
  陈致道:“张将军呢?”
  兵部尚书看向坐在陈致身侧的崔嫣。
  崔嫣说:“二哥正向京城撤军。”
  “报!”
  外头响起一阵长而嘹亮的报告声。
  陈致将人宣进来,才知道又有一份战报到了。
  崔嫣让人送上来,看了两眼,嗤笑一声,丢给陈致。陈致接过来一看,脸立刻黑了,阴沉沉地看着站下面的臣子。
  旧臣们被看得焦虑不安,有几个已经忍不住要跪下去了。
  陈致见崔嫣不说话,只好自己开口:“张将军来信,说朝内有奸细,将军报泄漏了出去。”
  “啊?!”
  朝臣们面面相觑,想要跪下说不是自己,又怕被以为做贼心虚,尤其是兵部、户部这样官职敏感的臣子,吓得脸都白了。
  有个胆子稍微大点儿的,出列说:“张将军前线失利,心情难免焦虑暴躁,或有误解。”
  其他旧臣纷纷附和。
  陈致观察以军师为首的崔嫣手下,个个缄默不语。他吃不准崔嫣的意思,只好说:“是非曲直,总能查清楚的。”
  崔嫣说:“陛下说的是,这件事就交给我来查吧。”
  旧臣们身体抖得厉害。这时候也忘了往日是怎么看不起陈致的,一个个眼巴巴地瞅着他,希望他能出言拒绝。
  陈致身体微侧,低声问崔嫣:“你准备怎么查?”
  崔嫣笑了笑,也轻声地回答:“张权的话,有七成的可能是推诿责任。不过大战将至,不容有失,我们可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地控制住京城。”
  陈致恍然地点点头,朗声道:“既然崔卿请命,无有不允的道理。”
  旧臣表面不敢表露,内心已经将上面那对眉来眼去的狗男男骂得狗血淋头。
  下朝之后,崔嫣就去了兵部,陈致无所事事,想着要不要借机会上天看看,就收到阴山公的求见。自那日将话说开之后,两人便不曾再见。阴山公送过几个镇纸过来,算是完成许诺,话却一句没带。此时进宫,只怕与今日朝议有关。
  陈致想了想,还是将人宣了进来。
  多日未见,阴山公竟消瘦了些许,白白胖胖的脸上出现了细细的眼纹。
  陈致说:“郡公身体可好?”
  “多谢陛下关心,夫人让我每日少吃一些。我就是饿的,旁的倒没什么。”
  “为何每日少吃一些?”
  阴山公说:“陛下恕我夫人无知之罪,我才敢讲。”
  “恕了,你说。”
  “夫人说,京城的城门是豆腐渣做的,还不知道来来去去多少人,少不得以后就要挨饿奔波,我今日少吃些,以后也能适应些。”
  陈致无言以对,半晌才说:“尊夫人真是……深谋远虑。不过,多虑了。有崔天师在,京城安稳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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