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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恩 二(14)

作者:藕香食肆 时间:2021-07-01 08:46 标签:快穿 仙侠修真 年上 武侠

  谢青鹤还记得他从前的模样。刚开始不懂事时自视甚高,刁横跋扈把所有人都当贱民,在小院住了十个月就彻底放飞了自我,毫无自尊心且无比不要脸。这会儿穿上华服,蓄上短须,居然露出如此矜持腼腆的笑容,这也是个特能装的人才啊!
  伏传已经见惯不怪了,给谢青鹤捞了面条,浇卤汁蘸了片肉,见谢青鹤开始吃饭,他才端了一碗豆浆喝了两口,说:“行了,你别装了。这时候跑出来缠着我是要做什么?宫里又发罐儿了?”
  谢青鹤听得挺迷惑。发罐儿是个什么东西?
  伏传马上意识到他不明白,解释说:“宫里喜欢斗蛐蛐,嫌禁中抓不到好虫,就给外臣发了一批蛐蛐罐儿,叫外臣逮了虫子交上去。给小阆大人的罐儿里边有夹层,打开来是刻了字的。”
  夹层刻字,还能是为什么?六年前,幼帝年纪还小,完全不能自主,蔺百事一个太监就能把他从宫里背出来,藏匿京中。如今幼帝日渐长大,慢慢地懂事了,他察觉到韩琳有不臣之心,害怕自己稀里糊涂殁于深宫,向韩琳的政敌求助,这是很正常的打算。
  让谢青鹤觉得很吃惊的是,幼帝“发罐”难道是个日常操作吗?
  发了一次不满足,还要发第二次、第三次?次数居然频繁到阆泽莘听见发罐儿的消息就往外跑?
  阆泽莘面露无奈之色:“倒是没有发罐儿。天气才刚刚有一丝燥气,上哪儿去捉虫?”
  发蛐蛐罐儿这事要讲究时节。通常五六月份暑气最浓时,蛐蛐将将长大又无死斗暗伤,最容易捉到好虫。如今暮春初夏,虫子还很羸弱,也不大喜欢叫唤,发了罐儿让人上哪儿捉去?
  天子再是喜欢发夹层刻字的罐儿,也得守着天时更替,不能闭着眼睛乱发。
  阆泽莘叹了口气,说:“天子使人找我,说要叫我进宫去教他丹青。伏先生,您是知道的,我琴棋书画都是平平,聊以自娱也罢了,哪有为天子师的资格?说来说去,天子想要我伯父进宫……我那会写字的十八堂弟已经逃回河阳了,如今京中会画画的,就是我伯父家的二十四堂弟。”
  这番话说得非常玄奇。
  为什么呢?
  因为不合常理。
  如阆泽莘所说,幼帝能自己指名要谁当师父?韩琳却不加以干涉?那证明幼帝处境不坏。
  这年月的师徒关系不比亲子关系浅薄多少,许多承继了师门法本的入室弟子,甚至可以堂而皇之地代老师主持家事,替老师的儿孙们分割财产,取走老师的书卷墨稿等遗产。
  一旦阆家人成为天子师,就等于捞到了绝对正统的政治资本。阆家以后与韩琳翻脸,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宣布,他是为了天子“冲锋陷阵”,为了朝廷斩除奸臣。
  若韩琳想要彻底控制幼帝,肯定会把讲经堂都放上自己人,绝不会让河阳党人充任天子师。
  使人想不透的问题就在这里。
  ——如果幼帝连老师都可以自己挑选,他还为什么要玩蛐蛐罐儿里夹层刻字的把戏?
  伏传将一块蒸得粉糯的红豆五花卷用筷子拆开,蘸上糯米与白糖,眼也不眨地吃了下去。谢青鹤听着他嘴里咔嚓咔嚓咀嚼白糖渣的声音,心想,小师弟还是这么爱吃糖肉,难怪养得小脸粉嘟嘟的。
  这时候,谢青鹤又难免想起昨夜同寝时,伏传紧紧依在他怀里的滋味。
  软玉温香四个字,从来没有那么真实过。
  “是天子想让你伯父进宫,还是你家伯父也想进宫?”伏传问。
  他吃了肉,又去舀炖好的蛋羹,跟阆泽莘说话并不耽误他吃东西。
  伏传虽穿着草娘的皮囊,却从未把自己当妇人来规训。日常照旧大口吃肉,毫无顾忌喝着浓茶,举手投足挥洒自如,从不会如当世妇人一般小心翼翼地护着胸缩着臀,有时候还把裙摆提起来扎裤腰上,把裤子裸在外边蹬着两条腿到处跑。
  阆泽莘分明见过伏传穿女装的模样,凑近了也能看清伏传根本没有长喉结,这些年却越来越不能肯定伏传的性别,心底甚至渐渐生起了一种“伏先生可能真的是菩萨”的迷惑。
  平时伏传都是独坐一席,对比也不怎么强烈。
  这会儿伏传就坐在谢青鹤的身边,谢青鹤吃东西一贯清雅冷峻,还带了两分吃也香甜,不吃也惬意的从容,越发衬得伏传像是一头嗅着血气汹汹开餐的小豹子——岂有妇人这般浊像?
  阆泽莘又在困惑伏传的性别,冷不丁就听见伏传的问题,顿时虚弱小意下来:“我这不是就跑出来了吗?我伯父是想进讲经堂,韩丞相必然不准,我猜,小师父也不喜欢……”
  谢青鹤留意到,阆泽莘对伏传的称呼很混乱,一会儿小师父,一会儿伏先生。
  小师父显然是顺着大郎二郎的叫法,想要拉进与伏传的关系,提醒伏传,他们曾有小院同居授业的亲密关系。伏先生则是尊称,略疏远正式一些。
  最让谢青鹤觉得玩味的是,阆泽莘说“小师父不喜欢”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他是觉得我与小师弟的意见未必一致?他此来不仅是为天子求师的问题试探伏传的态度,也是想知道我和小师弟的关系究竟如何?想知道我与小师弟之间是否有可以离间利用的余地?
  “我是不喜欢。”伏传一口答应下来,嘴里还吃着阆泽莘的孝敬,翻脸就不认人,“你如今就快马回京,去告诉你的伯父,请他具折辞官,三日内离京。”
  阆泽莘一愣,有些惶恐:“伏先生,我伯父也是念旧情,知道恩义二字的。当年是您把他从提点司的监牢中救了出来,但凡家中有何决定,他老人家总会先来问问您的意见。若是这会儿让我二伯父辞官离京,家中再有来人……”
  伏传这时候才发现谢青鹤不怎么吃东西了,不禁回头看他:为何不吃?
  谢青鹤从瓷盆里给伏传舀了滚热的豆浆:我吃好了,你继续吃。
  伏传又转回头来,继续吃早饭。
  谢青鹤就坐在他身边,看似目光流离,实则注意力似乎总落在伏传的身上。
  他二人一番动作下来,全程没说一句话,彼此的关心温柔就从开始过渡到了结束,自然流畅得半点不像是分别了六年之久。
  阆泽莘就感觉很难受了。
  他这边真情实感地说话求情,伏传居然转头去看谢青鹤,半点没把他的说辞放在眼里。
  “小师父,我伯父是否入宫,从来只听您的意思,我今日来也是听您的吩咐,您说这事不好,伯父肯定是听您的……”阆泽莘还要再争取。
  这时候正是阆绘进一步筹谋布局迫韩琳下野的紧要关头,若是听伏传的话让阆绘辞官出京,不说朝中少了阆绘是怎么个情况,就是河阳党内部也要翻天。一旦离了阆绘,脾气火爆的萧明仁根本没人辖治得住,计划马上就要流产。
  最让阆泽莘想不通的是,前两日伏传的态度还很温和,甚至隐有支持河阳党的意思。
  ——如果没有伏传暧昧的“默许”,阆泽莘也不敢奔出来追问此事。
  怎么伏传突然就翻脸了呢?
  阆泽莘思来想去,认为唯一的变数,是突然出现的瓦郎。
  可瓦郎怎么会影响到朝中的局势呢?甚至影响了伏先生的立场?
  传说中,瓦郎对韩琳有救命之恩,与韩琳关系非常亲密。所以,瓦郎的存在影响了伏传,让伏传重新倒向了韩琳那一边?!那就……太可怕了。
  阆泽莘对伏传的说辞根本没有一句真话。
  阆绘辞官不会影响他的话语权,就算离京,他照样是目前阆家嫡系中辈分最高、身份最高、修为最高的家老,什么阆绘回家就派一个不配合行事的继任来云云,就是阆泽莘威胁伏传的话术。
  谢青鹤对阆泽莘已经很不满了,说道:“阆绘是阆家少数几个辈分高的修士,就算他辞官回家,也不会影响他在家中说话的份量。还是说,让他辞官回家,坏了你家在朝中的筹谋,他就不念旧情,也不知道恩义二字了?”
  当然就是。个人恩义也得服从家族利益,一旦坏了阆家谋划,还有个屁的旧情恩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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