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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公罪(170)

作者:书归 时间:2019-06-01 17:31 标签:强强 架空 相爱相杀 情投意合

  裴钧听言一震,抬眼见不远处的茶田间,梅林玉正牵着黑狗走在田埂上,不免心下一痛,不作言语。
  赵谷青见他沉默,继续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裴大人国士无双,当初既然决心推翻朝政,便理应明白肩头重任。恕赵某多一句嘴,若是晋王爷安在,咱们在此多一步棋,是多为他铺一步路,而若是晋王爷不在了……那他也必定期望咱们继续达成他的心愿,令天下河清海晏,让百姓看见盛世再现。眼下这座山谷之中,真正懂他所想、真正能为他达成所愿的人,唯有裴大人你了!”
  裴钧正要说话,此时山包下传来裴妍的呼喊:“裴钧,看看谁来了!”
  这声刚落,一声清脆的“师父”响起。裴钧循声垂眸,只见山脚之下,是钱海清正捞着袍摆,急切地向他跑来。
  钱海清身后有个须发尽白的老人,被裴妍搀扶着,杵了根粗木棍当作拐杖,也正三步一缓地向上走着,此时累得指着钱海清背影骂道:“臭小子,见着师父就扔下你爷爷不管了?我怎的养了你这么个狗东西!”
  钱海清已经跑到裴钧面前,听闻爷爷这话也有些羞脸,又赶忙退回去扶着爷爷一道上来,为裴钧引见:“师父,这是我爷爷。此处距我家乡近了,我便赶路去请了爷爷过来,想替师父看看伤势。”
  裴钧忙拜道:“早在京中,裴某便听闻钱神医悬壶济世、妙手回春,今日有缘得见,真乃晚辈幸事。”
  钱神医听言,并不回礼,只瞥了他胳膊一眼道:“自是幸事,不然你这胳膊都废了,还怎么领着我孙子造反?”
  “爷爷!”钱海清急得一把拉住他,“师父本意是为天下谋福,您胡说什么呢?”
  钱神医瞪他一眼,本想再骂,可却见裴钧面色苍白、神色虚弱,口中的狠话便憋回了半截,想了想,只勉强抱拳道:“劣孙在京城幸得裴大人指点,老朽代他父亲谢过裴大人。方才是老朽多有得罪,还望裴大人海涵。”
  “老先生没有一句错话,谈何得罪?”裴钧虚扶他一把,“老先生年事已高,还愿赶来为裴某这罪人疗伤,裴某感激不尽,绝不敢怪罪,只是……裴某有个不情之请。”
  钱神医眉毛一抬,不及说话,裴钧已抬手招呼茶田上的梅林玉过来,并对裴妍道:“老先生赶路幸苦了,先请老先生进屋坐罢。”
  不一会儿,众人落坐木屋之中,梅林玉也牵着狗回来。
  钱海清把黑狗牵到一边,裴钧把梅林玉推到钱神医面前。
  钱神医抬手揭开梅林玉脖上的纱布,仔细察看、按压那已然愈合的狰狞伤口,片刻后,竟舒眉出声道:“他好着呢,你要我瞧什么呀?”
  众人一愣,面面相觑。
  梅林玉梗着脖子,唇角紧抿,听言眉梢一抖,只怔然一时,便颤着双手把纱布重新系好了,垂下眼就转身走出屋去。
  裴妍正拉开屋门送来茶水,一见他如此,忙放下茶水提裙追上去,抓住他衣袖:“梅六,梅六!钱神医许是还没瞧清楚,你别急,你等我同他说说,兴许——”
  梅林玉默默从她手中抽走衣袖,这时回头,对她仍是笑着,只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去陪着裴钧。
  裴妍还要再劝,可梅林玉已转身走进自己屋中闩上了门,她上前一步举起手来,却始终不知该不该敲下。
  另一屋中,众人皆因钱神医的话而陷入沉默,钱神医却不觉有异般,已查看好了裴钧的伤势,开始给裴钧剜腐去脓。
  裴钧强忍剧痛、任他医治,可此时心伤却比手伤更甚,终是说道:“梅少爷本是商贾,眼下因伤失声,老先生怎能说那是好呢?”
  钱神医一面替他止血,一面漫不经心道:“往日过得如何,今后便应过得如何么?他喉粗而唇丰,一见便知是喜闹之人,可观其神相,却并不似好口舌之辈。人哪,有时候不明白自己究竟要什么,病了痛了才悔了恨了,老朽这双眼睛可见过太多。他们明着是悔恨病痛,却何尝不是悔恨自己?”
  他说着,擦过手中小刀上的污血,放在火上烤:“失之桑榆,未必不可收之东隅。”接着又凝神看向裴钧胳膊,下刀割入裴钧肉中,稳之又稳道:
  “就像你,不剔掉身上的坏肉,又怎见得着好肉长出来呢?”
  钱神医说完这话,手上的刀也停了。他自门外茶田里随手抓了几把药草来替裴钧碾碎敷上,包扎了,就此便在山中住下。
  裴钧的心中不曾有一刻放下姜越,不等伤养好,已乔装骑上骡马出山数次,不断从就近的城镇打听天下局势和姜越的下落,可数月过去,毫无所获,而那一匹在宁城十里坡见到的断腿马和满林惨状,却时常与钱神医的话一起潜入他的梦境,令他午夜惊醒。
  天下一如赵谷青所预言。各地因不服蔡沨称帝,豪杰人物揭竿而起,大小战事层出不穷。裴钧伤好后乔装远行找寻姜越,一路上不出几日便能遇见处战场——甚也不知是谁为了什么而打了谁,更不知谁胜谁败,他只管让随行护卫拾捡起地上掉落的武器战甲和食粮,装上板车带回山去,别的话一句不讲。
  赵谷青已在山中开始筹措村落的生产,闫玉亮管人,方明珏管帐,很快便将人事物理得清明。他们发觉茶山上最多的便是茶叶,粮食倒生得较少,各类种子也不足,虽够当地乡民吃用,但若要用以供养兵马,则还需大量采买作物。
  可天下大乱,粮比金贵,倘若梅林玉还能开口说话,有些商道交情,拿茶叶出去卖卖脸,置换些种子倒还好说,可如今梅林玉伤了喉咙,商谈不得,裴钧等人若贸然执着金银去购置大批粮米,只怕会引人起疑,可谓得不偿失。
  是故,裴钧和诸护卫便只得一趟趟地换着村镇跑,每一次只买回一小袋粮食或种子,可这根本是杯水车薪。
  恰在众人大为头疼之时,梅林玉忽而失踪了。
  第一个发现这事儿的人是裴妍,她急得要亲自拉马出山去找,被裴钧好歹拦下了,带上了人四下搜山,却不料梅林玉当晚又回来了。
  众人皆问他去了何处,他无声作答,急得无法,终于是回到屋里关上了门,一个人无声地痛哭了一场。
  裴钧同梅林玉相识至今约十三四年,哪怕小时候见梅林玉被他老爹打得狠了,也从没听过他这么哭,可今时今日,他方知梅林玉不止心性似孩子,就连当真哭起来,也似个无助的孩子。
  物资即将耗尽的危难压在山中每个人头上,不止粮食不够了,盐也不够。
  在省吃俭用、寡汤淡水地过了十天半月之后,裴钧心中无尽的担忧与山中的郁郁终让他催生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当天夜里他便将赵谷青拉入木屋,快天亮时又将钱海清提拎起来,三人一直商讨至正午时分才一同顶着眼下乌青出来了,连饭都不急着吃上一口,便召集来护卫之中身手最好的四十人,各自贴上大胡子、扮作土匪,说要去占了几十里外的一块盐田。
  这盐田,便是当初钱海清和张三前去查案的那片盐田。自那时被清缴一番后,京中乱了,李偲起义,官府自顾不暇,这盐田便还未有专人作管,而它又距茶山不远,若是占下此田,往后便不愁盐用,就算局势再乱,有了盐,也不怕换不着粮食。
  众人很快便趁夜色上路,行路一日夜至东南海口附近,稍作休整,钱海清同众人讲好道路,众护卫便拿起武器,在日出前的黑暗中,无声潜行至盐田四边,预备先行查探一番。
  裴钧本以为此时占据盐田的定是乌合之众,他们只要稍加智取,之后定能满载而归。岂知众人刚一靠近盐田的外围,护卫之中最当先的几人便闷叫一声,大呼:“有诈!”其后人马遂赶紧护卫裴钧后退,接着只听“嗖嗖”几声,月光下,几片银刃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面门飞过,“铛铛”钉在周遭枯树上,霎时已深嵌其中。
  “该死,有陷阱,快撤!”裴钧一声令下,快步上前拉动当先受困的护卫,却见他们脚踝已被地里钉死的铁扎困住,一时半会儿根本脱身不得。
  正当他拼命想要救人之际,只听一声啸响,身后传来一阵劲风。他下意识握紧银枪回身一挡,“铮”的一声,银枪撞上的剑刃宛如雷霆,震得他虎口发麻、几欲开裂。
  ——好大的手力!
  裴钧心下暗惊,抬眼看去,只见夜色之下,一个蒙面黑衣人正握着被他格挡的剑,此时一击不成,眉目顿厉,提起手便再度劈来。
  裴钧慌忙以枪杵地,翻身退让,可那黑衣人见他身法快,却执着长剑飞快地向他足下刺去——裴钧落左脚,他便刺左脚,落右脚他便刺右脚,一剑剑刺得飞快而精准,再快一丝一毫,裴钧便有失去双足之险。
  裴钧虽少时习武,却终究不是行伍出身,此时跳脚跳出一身冷汗来,身子一偏、躲闪不过,霎时叫那人戳中了腰间。
  黑衣人的剑锋穿透裴钧衣衫、划破他腰际,裴钧身上吃痛,手中银枪掉落开去,整个人也狠狠摔在地上,眼看那黑衣人举剑便往他胸口扎来,他只来得及闭起双眼,心觉此刻定当归西——
  然而片刻过去,意料之中的痛楚却并未来临。
  头顶传来那黑衣人冷峻嘶哑的声音:“你怎会有此物?”
  裴钧一愣,慢慢开眼,只见那黑衣人正执剑直指他胸膛正中,而他衣衫被划破、前襟大开,胸前挂着的那枚从宁城捡来的姜越的香囊,此刻正毫无阻挡地暴露在黑衣人的剑锋之下。
  裴钧瞳孔微缩,趁黑衣人不察,握住那香囊翻身一滚,抓起地上银枪就跑。
  此时周遭盐田里已布满闻声赶来的黑衣人,与裴钧带来的护卫斗得难舍难分。他身后的黑衣人很快追上来捉住他后领,将他疾跑的身势拉得一止,足下迅速向前一铲,叫裴钧脚踝发麻、周身失衡,登时被卡住脖子,向地面倒去。
  他反手想要抵抗,挣扎中却只拉下了黑衣人蒙面的黑纱。
  月色之下,黑纱飘落,只见那黑衣人眉似鸦羽、目如悬星,此时居高临下,一身透出赫赫威压,宛如掌人生死的地君。
  在看见这人面貌的一瞬,裴钧生生愣住,全身不由自主地震颤起来,失声唤道:
  “姜越?!”


第133章 其罪八十六 · 联袂
  姜越正要下手掐住他脖子,听闻他出声,整个人都顿在原地,双眸难以置信地一颤:
  “裴钧?”
  裴钧连忙扒下粘在脸上的大胡子,拾袖擦了把糊在额头的泥巴:“是我,姜越,是我!”
  姜越见果真是他,手中宝剑落地,浑身猛地一震:“裴钧,你没死?”
  裴钧一把将他搂入怀中,无比激动地死死抱住:“我没事,我没事……我这不好好的么?”说着又将他推离一些,珍重地端详,抖着嗓子问:“你呢?你怎样?可受伤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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