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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公罪(131)

作者:书归 时间:2019-06-01 17:31 标签:强强 架空 相爱相杀 情投意合

  “那大哥可怎么办?”蔡岚凝眉问他。
  “怎么办!”蔡延提起此事便是震怒,“他早听我一句劝,十年前就不该逞那个能耐把戍边军余孽留下!如今这刺客一揭破,十年来他窝藏兵将、谎报当年军情的事情也会败露,如此便是神也救不得他!眼下他若想活命,必须先先返京议罪,实在不行……”
  “实在不行?”蔡岚听着心惊。
  蔡延叹息道:“若真到了必死的境地,便也只能由他认罪、撇清蔡家,待行刑日,再将他买出来了。”
  蔡岚闻言大惊:“那便是将大哥的前程都给断了,他真会听劝么?”说到此,他忽而想起一事,目露隐忧地向蔡延道:“爹,我总觉着大哥像是要谋什么大事。”
  蔡延转身皱眉看向他:“什么大事?”
  蔡岚支支吾吾道:“就……刚来京城的时候,您不是老数落我么,正巧大哥来信,我就跟他……抱怨了几句。可大哥居然问我要不要不作考学了,径直去丰州给他当差,说往后定是比京官高升的。”
  说到这儿他压低声儿了:“爹,人在地方上,怎么可能比京官高升呢……我看是不是大哥不爱听您那中庸之道,想在丰州划地为王了?”
  “荒唐!”蔡延听了直是发怒,“他若要划地为王,那就是一路往死路上去,全不知悔改,早晚是要自作自受!”
  蔡岚为难道:“可爹……姜家的天下,多少年不也真是靠咱们蔡家上下添补才不至垮掉么?大哥雄才伟略、行伍出身,这么多年了,心气也是只高不低,许是不难动这等心思,要不爹您就由着他去——”
  “你懂什么!”蔡延反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直将他打得偏过了头去,怄得心火直往头顶上窜,指着他鼻尖骂:“你们这三个不成器的狗东西!是要把你爹我气死!”
  蔡岚未料父亲此举,此时已被打得懵了:“爹,我……”
  “算了算了,你给我滚去睡觉!”蔡延镇下大怒来冲他一摆袖子,“今日起你便住在这里,不许再回那别院呼朋唤友了。明日一早你就来书房给我跪下,把你大哥说了什么一五一十告诉我,听见了没?”
  “听……听见了。”蔡岚委屈到了极点,在父亲盛怒之下又不敢发作,眼下便只好应了是,捂脸拧着眉头,忍气吞声地随下人去拾掇安歇了。
  蔡延一路望着他背影走出北院儿,心内直是叹道:真是做了孽了,老天果真苛待我蔡氏儿孙!往后若有倾覆,怕是要整个蔡氏都毁在这三个不成器的东西上面……
  想到此,他闭目摇头道:“罢了,如今此局是山重水复,紧捏着死棋也不是个办法,便还是且退一步,看看姓裴的那处,可还会有转圜之地罢……”
  翌日一早天光和煦,红日微风。裴钧行车接了姜越,打京西门出了城,一路向西南走动,与南城门出来的赵先生一行相会,共同往南郊别庄赶路。
  春的光景快过完了,夏日的潮闷湿热愈渐临近。一行人一路背晒烈日到了庄子,眼见田地宽广、良木葱葱,四处的佃户赶牛种地撒着种子,河边有邻乡的姑娘正在浣纱。待下了车,裴钧一身布衣打头走着,姜越身穿绸衫,面上覆着张金丝银刻的面具,领着身后数人入庄安顿下来。
  庄子原就是梅家帮着置办的,庄上的人便都没有见过裴钧的模样,皆以为他也同梅家一样是做生意的,就管裴钧叫了东家,又见姜越那张面具绝不是等闲之辈能有,等姜越进了庄子,便也异口同声地叫姜越公子。
  由是裴钧便先请姜越往堂上坐着,说这位公子既是上宾,亦是半个主子,嘱各处下人认得他,都要听他差遣。说完他又吩咐各处,说从今日起始,庄子上的人需每日每夜报工报数,少一个都不行,若无准许绝不可擅自外出,更不许去外头说三道四,采买都由专人去做,若是发现有人违逆,必定严惩不贷。
  管事的且惊且畏,连连应是,又把庄子的收成账务拿来了,恭恭敬敬交给裴钧比对。姜越见此,便先叫下人领他去梳洗换衣,谁知刚解下外衣的腰带,便听房门被人敲响。
  于是他便又系上腰带,转头提声问:“谁?”
  门外一时传来裴钧的笑声道:“还能有谁?我呀。”


第94章 其罪五十八 · 耽溺(上)
  姜越走去拉开了门,果真见裴钧倚在门口,还以为有什么急事,正待问,却见裴钧已看了眼他屋内陈设道:“我就知道下人一准儿把你领错屋了。来,你别住这儿了,我领你去别处。”
  说罢他不由分说攥起姜越衣袖,两三步就拉人逛上回廊。
  姜越莫名其妙被他拽着走,不解道:“住哪儿不是一样,何必麻烦?”
  “那可真不一样。”裴钧边走边道,“虽京郊几处庄子都是梅六替我置的,但也就这一处庄子跟别处不同。”
  “当初拿了地契开始修宅的时候,做工的匠人打后山脚底下凿出个冒水的窟窿,还以为把风水给凿坏了,吓得赶忙请梅六亲自来瞧。梅六一来,伸手掬了一捧那窟窿的水,竟发觉这水是热的,欢天喜地,也不管什么风水不风水了,只管赶紧给我打了个温泉池子。可打好了,他那新热劲儿也没过,干脆又修了阁楼园子把那池子围起来。围好了他也还嫌不够,非要弄上点儿君子物什,便不要钱似地把那园子里插满了竹子,统共折腾了大半年,总算弄好了,嘱我闲时常来住。可这好几年过去,我也就来看过一回,都没福气住上一晚就赶着回京去了,那园子阁楼便一直都空着。”
  说着二人拐过廊角,裴钧抬手指向一处草色葱茏的洞门道:“那儿往后就是了,地方僻静,房舍都是新的,桌椅床都没人用过,干干净净,正合你住。”
  转过洞门,裴钧把姜越让至身前,抬手替他拂开当头一丛烂漫的紫藤花,旋即从后拥住姜越,催他加快步子,三步并作两步把他向园中推去,很有几分献宝的意味。
  此时裴钧的两手就扶在姜越后腰,而裴钧的胸膛正抵着姜越背心,姜越走在他前头,只觉一股极为实在的温热正透着这三处的薄绸不断传向自己,更随着二人步行的动作而起伏摩擦,叫他不自觉有些耳根发烫。
  偏偏这时,裴钧还凑来他耳边说了句“到了”,叫姜越心神一紧抬头望去,只见草木尽处陡现一方大池,池水映了满园新绿的翠竹,似一块碧玉,走近看却清澈见底,水面氤氲着薄薄的雾气。
  裴钧从后一手搂着姜越的腰,一手将临水处的高低三方石台指给他看,说那石台是供人小坐用的,中间高的那张可用作桌子。
  石台后铺着路通向凉亭,凉亭被丛生的青竹环绕,连着条荫凉的长廊。姜越顺着裴钧所指抬眼看去,但见廊后的建筑已大半隐蔽在高大的竹丛里,想来便应是裴钧口中所说的阁楼。
  “得了,就这儿,送你住。”裴钧领路的任务完成了,松开姜越道,“我先回前头去把账过完,给下人立立规矩,晚会儿再来叫你吃饭。”
  姜越一边听他说着,一边环视四周,眼里是草木青绿,耳中是鸟雀轻鸣,不免觉出裴钧领他来此的心意,便先谢过了裴钧,问道:“我住这里,那你住哪里?”
  裴钧似乎等这问已有些时候,上前便拉他转过了身,指着温泉另侧稍远处的一桩阁子道:“我住那儿,那儿可以偷看你洗澡。”
  姜越顿时转眼看他,那神情叫裴钧笑出声来:“瞧把你吓得,我同你开玩笑呢。”
  说着他引姜越走到温泉池边蹲下来,牵着姜越的手指,让姜越试试池中水温:“我虽不是个好人,却倒还算君子。你若要用这儿,我就蒙着眼睛躺床上背周礼,再不济也就多喝点儿凉茶、多吹吹风,哎,怎么也能对付。”
  温泉的水暖融融的,绕在姜越指尖好似百炼钢化作的柔。他偏头看了身旁的裴钧一眼,只见这人说话的时候微微噘嘴,牵他试水的手也胡乱拉他搅合着水波,似乎正着意表露出万分的可怜,想借此唤起他某类善心。
  姜越心知肚明地无奈笑了笑,低头听裴钧又闲扯了两句别的,看着池中被搅动的道道清波,忽在水中反手捏住裴钧修长的手指,偏头在裴钧侧脸上轻轻一印:
  “你若忙,就先去看账罢。我也去见见赵先生他们,晚膳时候再找你。”
  裴钧被他这一亲打断了言语,愣了愣,待反应过来,即刻抬手掐住他下巴反吻回去,绵长而深地与他唇齿相接,辗转好一时正要说话,却听院外忽而传来管事的声音:
  “东家!东家您在哪儿呢?京中有您的信来了,两封呢!”
  裴钧出京前曾嘱董叔将重要信件都转送来此处,可才到一会儿便转来了信,眼见是他出了京,京中也并不轻易饶过他。
  此声既起,他方才的意兴是尽数折了,又自知眼下的消息多是关乎存亡,便也不得不先忍下了满心不甘,只最后再狠狠亲了姜越一口,这才皱眉起身来,三步两回头地迈腿走出了院门,大步往前头理事儿去了。
  裴钧走后,庄子里的下人很快便把姜越带来的行李都送至这新住处,忙前忙后替他收拾了一阵子,给阁子里换上了崭新的被面儿和杯碟。
  姜越梳洗换衣罢,寻了处厅堂将赵先生几个谋士聚集一处,接着前些日未完的事务再度商讨起来。如此,午后的时光很快过去,转眼已至晚饭时分,众人应家丁所请行到外院时,已可见裴钧坐在厅中宴席前等候。
  因早已不是初识,此处也不比在京中森严,众人便少却了诸多繁琐,只互唤先生、公子,作一派老友相逢之景,同坐一处用膳。待菜上好了,裴钧便屏退一切下人,陪同姜越坐在主位,与几个先生就席论事。
  实则在座几位与裴钧都不谋而合地认为,晋王一旦应水复生,即等同于变相对朝中宣告了夺位之志,更是被百姓信为天选之人,那么往后除了要让假死之事在皇帝与百官中不露马脚,还应考虑的,更该是宫中的姜湛得知此事后会如何处置,如此才好早作应对。
  数人之中,对姜湛最为了解的即是裴钧了。裴钧认为姜湛在晋王复生后必将是前所未有的恐慌,到那时,姜湛一定会更加依附、利用他认为能够与晋王相抗的势力,并借其刀兵与晋王派系全力相斗。而今看来,裴钧以为这将要被姜湛所依附的,既不能是已同姜湛反目的自己,也不能是自顾不暇的蔡氏,那么就只能是眼下未损一兵一卒的张家了:
  “皇上如若依附张家,则很可能借新政之机调配兵权以求削弱晋王,那么我们首要做的除却安稳军心、确算兵力,我以为,还更应提前估算他与张家所期望的兵力排布之地,做好兵戎相见的最坏打算。而这些之外,重中之重还是速速割据粮草、抢占军需。只要有了军饷和粮食,就是踩住了朝廷半条腿,无论如何赢面都会大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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