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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波(92)

作者:巫羽 时间:2019-08-16 11:54 标签:重生 情有独钟

  每隔三年五载,慕远夷会搭乘“南家”海船,前往瀛南岛,来桃花馆做客。他穿人类的衣服,说人类的语言,言谈举止温雅,风度翩翩,岛民没留意到他的不同,唯有桃花馆的老仆知道他一直没有变老,永远是副少年模样。
  身为桃花馆的老仆,董宛和吴杵并不会将宅院里的秘密往外头说。
  有一年,慕远夷在春日到访瀛南岛,遇到陈繁,陈繁鬓边已生白发,样貌越发像已故的陈端礼,他怀里抱着长孙陈景盛。
  慕远夷逗孩子玩,轻拍了两下手,陈景盛欢喜地拍动双手,向他扑去。慕远夷抱住肥嘟嘟的陈景盛,笑道:“好生奇怪,这孩子亲我。”
  身为鲛人被猫挠,被狗吠是常事,婴儿的嗅觉又似乎特别敏锐,一般都不亲近他。
  陈郁回头对赵由晟莞尔,赵由晟握住他的手,温语:“到林子里散散步?”
  “嗯。”
  两人双手相扣,沿着林道慢悠悠行进,岁月在他们脸上留下了痕迹,然而他们始终神采奕奕,康健英拔。
  他们身侧桃花怒放,花瓣在风中缤纷飞舞,远处传来亲友们的欢声笑语声。
  作者有话要说:导演:谢谢大家长久以来的相伴,爱你们。
  还有个番外二,今晚也会贴上,番外只有两篇。
  从此,王子与王子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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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番外二
  赵由晟又做噩梦了,他梦见自己在银杏树下, 抱着死去的陈郁, 枯叶落他一身, 他的心阵阵刺痛, 他因痛苦而醒来。
  距离陈郁病逝, 已经过去许多年了。
  这些年,赵由晟走过很多地方,他身寄于鲸波,浮海漂泊在异域,再也没有踏上故土。他活得像当年的陈郁,怨恨着故土,竭力寻觅着那遥不可及的东西。
  所不同的只是陈郁是为了寻找复活他的方法,而他是为了寻找时光回溯的办法。
  在漫长的漂泊生涯中, 赵由晟听说有一种神物叫心镜,它似镜非镜, 能照出人的一生。据说在心镜面前, 人生的场景会像副画绢般展开,可以伸手碰触,进入想回溯的时光。
  往事痛彻心扉,如果他能回到当年, 回到灾难发生前, 他会制止一切,他会带着家人浮海避世,远离纷争。他无法力挽狂澜, 扶大厦将倾,但他可以让所爱的人逃过劫难。
  让他们活下来,也让自己不必成为不死不活的怪物,摆脱这漫无边际的生命,无垠的绝望。
  至于仇恨与复仇,在复活后,面对人事变迁,这些情感逐渐淡去了,他仿佛已经没有恨,那些仇人的脸庞也早已模糊不清。甚至到后来,连同陈郁的模样,他也已想不起来。
  其他人他是自然而然遗忘,唯独陈郁,他是有意遗忘。
  人间草木的枯荣,以岁记,而赵由晟活得太久了,他岁月几乎以十年记。
  他每隔十年,便要原来离开生活的地方,以免惹来事端,不老的容颜,曾让他被人当做怪物,遭人缉拿。当又一个甲子年过去,王朝国祚短暂,被另一个政权取代,唯山河依旧,百年的风雨早已将昔日的宫墙刷得斑驳。
  赵由晟所生活的年代,已没留多少痕迹,陌生的装束,听来竟有些难懂的乡音,都在告知他是位异世客。
  赵由晟来到已经颓败的泉州,战火毁去了这座大港,再不见风帆齐聚的场景。
  赵由晟去了趟南溪,站在倒塌的陈家老宅前,杂草齐膝,早已无法辨认当年的样子,唯独陈家书屋那棵银杏树还在,繁盛依旧,高大蔽日。他厌烦了生命,已不记时节,见得银杏树叶黄,才知晓又一年的秋日到了。
  询问居住在附近的老者,当年屋主哪去了,还活着吗?
  老者说:你问的是陈景盛吧?兵乱那会,他全家去了明州,再没回来,这么多年过去,应该是亡故了吧。
  赵由晟也只是随口一问,他实则不在乎。他甚至没去陈家的墓地,去看望陈郁,他的坟墓建在山麓,背枕一片松林。陈郁在他心中是特别的,但这份特别在漫长时光下也淡薄了许多。
  唯独鲛邑,无论人世如何变迁,鲛邑安然依旧,那里是赵由晟常去的地方。
  赵由晟在鲛邑见过几次慕远夷,他还是年轻貌美的样子,听闻鲛人有寿七百龄,慕远夷还不到三百岁,日后还能再见到他。
  他们都认识陈郁,由此,慕远夷后来也成为了赵由晟的友人。他常劝赵由晟说:你就在鲛邑住下吧,人世终究不是你的去处。
  后来,慕远夷知道赵由晟在寻找心镜,他又说:那不过是一个古老传闻,心镜是怎样的物件,谁也没见过。
  他说:当年陈郁为了寻找复活你的办法,海外诸国都走遍了,倥偬一生,我不想看到你再像他那样。
  赵由晟没有听进心,寻找心镜,早已成为他活着的唯一目的,他总得给自己太过漫长的人生找一个寄托,否则他怕是要狂癫,怕是要生出无尽的恨意。
  在陈郁死后的一百余年左右,赵由晟搭乘中国派往海外的庞大船队,他充当船队的通事(翻译),为船队的统领者效劳。
  那是位头戴三山冠,身着蟒袍的钦差总兵——郑提督,郑提督年龄不过三十,平和又庄严,有双洞察一切的眼睛。
  船经占城(越南一带)、爪哇(印尼爪哇岛),在旧港国(苏门答腊岛)停泊数日,当地不少广东漳泉逃徒,聚众为海盗,危害往来商船。
  郑提督下令擒拿,抓得海盗头目,大胜而归。
  夜晚,官兵在海滩饮酒欢庆,赵由晟远离众人,背手望着漆黑的大海。
  “平定海寇,官民欢喜,赵通事怎么还是愁眉不展?”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声虽不威严,但令人油然生敬意。赵由晟回头,对郑提督恭敬行礼,道:“让大人见笑,我见夜色浓郁,忽然忆起往事。”
  天空乌云密布,没有丁点星光,海域黑压压,压在心口,耳边觥筹交错声,如同当年官船厂酒宴杀戮时的情景。
  郑提督向来平易近人,与赵由晟又相识多时,他做出请的手势,言语温和:“赵通事可愿意跟我述说往事?总憋心里也不好。”
  他的目光睿智似老者,眼底如鲛邑平澜的水帘,赵由晟见过无数人,眼前这人他知道足以信任。他将当年遭遇的悲惨事隐去了背景,讲述家人的惨死,还有六十载后,在银杏树下与友人的重逢与诀别。
  郑提督默然倾听,直至赵由晟讲完,他仍垂眸沉思,半晌,他才叹道:“我幼年失去父母,孤零一人,也曾心中凄苦。”
  海风浮动他牙牌上的流苏,流苏飘动如乱絮,他神色哀而不伤。
  “大人后来是怎么得到心的安宁?”赵由晟询问。
  郑提督转身望向海滩,一座装饰华美的庙宇,庙前摆放着各式贡品,用于祭拜天妃娘娘,无论妇人孩子,男子都在虔诚地跪拜。
  “我心光明,心有圣所。”郑提督悠悠道。
  独特的人生境遇,使得赵由晟早已不敬鬼神,然而苦难中的人们,往往将心寄托在神明的救拯,怨愤的心,从信仰上获得宁静。
  赵由晟想起第一次出海,路过真腊,在林丛中见到都城里巍峨的寺庙,阳光金耀,神圣而不可言喻。
  郑提督见赵由晟若有所思,想起他讲述的往事,意味深长:“你说的事,至今久远,得有百三十年了吧。”他眸底有一抹温柔的笑意,然而并不危险。他显然听明白了赵由晟讲述的事件,却仍待他如常。
  他这位沉稳寡言的年轻通事,可是个活了一百多岁的人啊。
  赵由晟跟随郑提督的船队数次出海,他不懈地寻找心镜,每每他有了线索,追寻前去又总是落空。
  终于,郑提督病逝在航海途中,他的手下带领他的船队回国,停泊在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去,终遭遗忘,逐渐朽败。
  不觉许多年时光流逝,中国的海岸线上再没有络绎往返的海船,全面施行了海禁。
  赵由晟已不再寻找心镜,他在鲛邑住了一段岁月。
  他租下邸店一间房,那里曾是陈郁放置他“尸身”的地方,那里还有陈郁的几样物品,与及一张他和自己躺过的贝床。
  当往事因久远而变得缥忽时,一些记忆浮现——太久远了,也许只是错误的记忆。赵由晟记起他躺卧在贝床上“死去”的六十年间,陈郁一次次地前来探看他。
  抚摸他的脸庞,与他喃语,也曾合衣卧在他身侧,望着他沉迷,日日夜夜。
  那个叫陈郁的人,早已烟消云散,而那些属于他的记忆,从未消逝。
  曾经在旧港扬帆,晨曦中浩荡离去的郑提督船队,成为了过往云烟,赵由晟又开始出海了,他忽然想去趟真腊,去见那座阳光下瑰丽的寺庙都城,那里也许会有他心灵的平静。
  多年在海外漂泊,使得赵由晟谙熟海事,他轻松搭上一艘前往真腊的海船,装扮成一位旅者。这是艘小型的海船,船舱窄小,卧铺仅能容身,躺在铺位,闭目养神,忽然听到一阵鸡叫声,是伙夫抓刀,在过道追着一只火鸡。令人解颐,好多年,身边没有这样热闹且充满人间的烟火气息。
  赵由晟想起他初往真腊时,遇到一位中国旅者,说自己姓汪,名大渊。他不是海商,不贩货,也不是水手,不懂操帆,他说海外之大,想亲眼见识。
  他说人生有限,大海无垠。
  后来,赵由晟再没见过他。
  抵达真腊,海船入港停泊,身为唐人(中国人),赵由晟受到盘查,此地早没有当年礼遇唐人的风气。时隔多年,异邦风物也发生了巨大变化,却不知道那庙宇是否还在。
  换乘小舟,顺水而去,蜿蜒河道古木盘藤,雨林密布,穿行数日,才抵达那座庙宇。
  人们称呼它为桑香佛舍,由石头营建,寺庙佛塔无数,金碧辉煌,宏大而壮丽,见过它的人,无不惊叹。
  距离第一次见到它已过去百年,当它再次出现在赵由晟眼前,它已遭遗弃,成为野兽出没的场所,荒草遍地,高大的树木,遍生其间。
  因为战火,多年前番王就带着他的子民搬离了这里,留下的一切,回归了自然。
  赵由晟在林中漫无边际地行进,孤零零一人,仿佛踽踽走在慢慢的人生路上,所见只有衰败和萧条。
  那些被世人供奉并最终遗忘的神灵,它们是否还存在?
  赵由晟走走停停,不知不觉来到一处清澈的水池前,眼前豁然,桄榔树挺拔,映水中树影婆娑,身后便是被遗弃的古老寺庙,浮屠塔遮掩树林中。赵由晟席地歇息,雇佣的仆从递来清水洁食,他们不解为何要到如此僻远的地方来。
  夜晚,赵由晟宿在僧家,就在水池旁的一栋石屋。那僧人年迈,据闻幼年便在此地修行,在此生活了一辈子,僧人告诉他,那片水池叫:焉司禄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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