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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福宁殿(上)(2)

作者:初可 时间:2018-04-08 18:46 标签:重生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相爱相杀

  顺便也告诉大家,他,赵琮,当朝天子,还在呢。
  他笑道:“去拿来罢。”
  福禄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
  “傻了?”
  福禄眼睛一酸,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说道:“小的这就去取来!”他转身便急步往外走去。
  赵琮喝尽了那盏花蜜水,自嘲地笑了笑,叫宫女进来服侍他净面洗牙。
  宫女帮他脱去身上原本穿好的衣服,他只着里衣,等着福禄拿来朝服。小宫女们正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孙太后防他,派至他殿中的宫女均不机灵,却也有好处,憨厚可爱。宫女们见他要穿朝服,知道他要去大庆殿,再复杂的,她们不明白,她们一直当赵琮是因身子不适才未亲政。
  此刻,只当他身子好了许多,她们均为他高兴。
  有个性格活泼的叫作茶喜的小宫女说道:“陛下,婢子为您梳头吧?待福大官取来朝服,便可戴冠。”
  赵琮点头,莫说这辈子他成了皇族,便是上辈子,他的风度翩翩也是人人称赞的。宫里太过安静,他喜欢这般活泼的小宫女们。
  茶喜笑着轻手拿起木梳为他梳头,寝殿内一时只有木梳与头发接触的细微声响。
  赵琮却有些奇怪,福禄怎的拿件衣服便拿了这么久?
  不待他发问,寝殿外传来脚步声,他抬手,茶喜停手。他回头看去,福禄捧着衣服正进来,身后却还跟着一个人。
  那人已经笑着越过福禄,走到他面前,行礼道:“婢子见过陛下。”
  “是王姑姑啊。”赵琮面上迅速染上笑容,“怎的这么早便来朕这里?娘娘有话要你来说?”
  “禀陛下,娘娘今日醒来,见天气闷热,怕是要下雨,恐陛下身子不适,便吩咐婢子来看一眼。”王姑姑是孙太后的贴身女官,更是她的乳娘,跟了她太多年。这话说得十分漂亮,意思也表达得尤为直接——
  今日要下雨,你赵琮就在福宁殿里待着吧。
  这样直晃晃的阻拦,从小到大,赵琮见多了,并不觉得如何。反倒是福禄,他落后王姑姑半步,捧着朝服的手在微抖。
  啧,赵琮心想,福禄还得再练练啊,二十来岁的小伙,还是做不到真正的镇定。
  赵琮只微笑,也未接话,他回身,略一抬手,茶喜继续为他梳头。
  王姑姑笑着又道:“不如婢子来为陛下梳头吧?”
  茶喜不敢接话,王姑姑却笑盈盈地往前又是两步,对茶喜道:“来,给我吧。”
  “……”
  赵琮未说话,茶喜只好把梳子递给了王姑姑。
  王姑姑手上利索,不一会儿便将赵琮的头发束成发髻。桌上恰摆着供挑选的各式玉冠、金冠,王姑姑挑了个白玉的,为赵琮戴上。她感叹道:“陛下生得真好,没有什么玉是能够配得上陛下的,在您面前再美的玉也是逊色。”
  赵琮从镜子里看了眼王姑姑,慢悠悠地露出一抹笑意。
  王姑姑则缓慢收回视线。
  王姑姑倒也没有再多留,目的已达到。她又报了几个菜名,言道宝慈殿的宫人们已经送到了膳房,是太后吃着不错,特令她送来的,便欲离去。
  只是离去前,王姑姑对送她出门的茶喜道:“陛下今日可还要去后苑?”
  “近日里天热,后苑有个亭子临水,凉快却又不伤身,陛下每日均去那处看上一个时辰书的。”茶喜老实道,这事宫里谁都知道,告知王姑姑也没什么。
  王姑姑这才离去,却与从外而来的染陶打了个照面。
  染陶身后也跟了两个小宫女,她笑着对王姑姑行礼。
  “快进去服侍陛下用早膳吧。”王姑姑倒熟稔,也不与她多说话,说完便往殿外走去。
  染陶回过头,眉头便微蹙起来。福禄昨日便与她说,今早一定劝得陛下去大庆殿。王姑姑这么早便来福宁殿,还笑得这般高兴,想必又心想事成了?
  她脚步匆匆往殿内走去。
  赵琮还坐在内室里,他没有太多感觉,只不过又被拦了一次而已,福禄却气得身子都在发抖。
  孙太后欺人太甚!一个半路女官,就敢派来当面挡陛下,张口闭口就是孙太后。偏偏陛下是孙太后养大的,尽管孙太后不安好心,还真不能明面上说什么,本朝重“孝”。她梳子拿在手上,直接就给陛下戴了个小玉冠,不就明着告诉他们:这朝服他们陛下穿不得,这朝冠他们陛下也戴不得,这大庆殿,他们陛下更去不得吗?
  大庆殿,他们陛下不去,孙太后也别想去!她这辈子顶了天也就只能进文德殿!
  “陛下。”茶喜走了进来,打破沉静。
  “她走了?”
  “是,王姑姑走之前,问婢子,今日您是否还要去后苑看书。”
  赵琮“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茶喜便低头,往后站了站。
  福禄又道:“陛下,小的为您重新梳头!离大朝会还有半个时辰,尚来得及。”
  染陶走进来时,恰好听到福禄这番话,她走到赵琮面前,行了一礼:“陛下。”
  “樱桃饭做得了?”赵琮丝毫不受影响,似乎刚刚那个被女官给了个没脸的人不是他似的。见到染陶过来,他倒又高兴起来,笑着问她。白玉樱桃名字好听,其实就是樱桃蒸饭。
  染陶倒也镇定,微笑道:“做得了,稍后便有人送来。淘饭的茶水也已备好,放了好些时令瓜果在里头,是您说过的水果茶,陛下定会喜欢。”
  “那就好。”赵琮说罢便要起身。
  “陛下——”福禄还要再说话,染陶却看了他一眼,他只好停下话头。
  赵琮用膳时,不喜有太多人盯着,他挥挥手,让众人都下去。
  况且,他也得好好琢磨一下此刻的情形。
  染陶却拉了福禄,直接去游廊下说话。
  福禄不满:“你又何必拉我?陛下好不容易被我劝动,愿去大庆殿,近来陛下身子又不错,今日实在是大好机会。王姑姑那算个什么?她竟然也敢——也敢——!”他说着便又气起来,说不出后半句。
  染陶也不喜:“自陛下登基以来,你入宫也已六年。往日瞧你同其他人打交道也没落下风,便是刘显也要唤你一声‘福大官’,我当你练出来了,怎的这个时候却这般无用起来?”
  “王姑姑狗仗人势!”
  “王姑姑算个什么东西!陛下给孙太后面子,才封她做郡夫人。陛下不给面子的话,她连个女官都捞不得!”染陶伶牙俐齿,“你也知她狗仗人势,她借的不过是太后的威风,若没太后,她敢说出这番话来?昨日我们便已说好,陛下若愿意去,便去,若有一丝勉强,我们便来日再说。”
  “陛下明明已被我说动!”
  “陛下是什么人?你我又是什么人?陛下虽然淳厚,心里却明白得很。陛下进宫后便是我在伺候,我看得清楚。今日,陛下若真的想去,一个女官能拦得了我们陛下?你真当王姑姑有那本事?陛下只不过是怜你那份心罢了!”
  “……”福禄闷声不语。
  “福禄,你近来有些过于急躁了。”
  “陛下已经十六岁,孙太后却那般,我如何不急?我怕陛下成了孙太后前方最后一道阻碍,怕,怕——”不吉利的话,福禄说不出口。
  染陶“哼”了声,面色一冷:“她敢!又有何可怕?我们陛下是太祖嫡系子孙,先帝亲封的皇子,更是先帝当着许多大臣的面亲口传的皇位。借孙太后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这天下,是陛下的!你且瞧着,这才刚开始呢!”
  “我知道了。”福禄有些失落。
  “陛下不易,你我更当要耳聪、目明、心灵才是。眼下最要紧的是陛下的身子,万寿节当天,定有人出面请陛下亲政,你当人人服她孙太后?与这相比,五月的大朝会算什么?辽和西夏的使官又算个什么?陛下幼年时,还曾被辽国的副使吓到过,不见也罢。冬至日的大朝会,你且看着,那才是要事。只要陛下的身子养好,一切都无碍。切莫为了贪小的,丢了大的。”
  福禄虚心道:“是我莽撞了,染陶姐姐教训的是。”
  “倒是我依稀听到茶喜说,王姑姑问她陛下的‘行踪’?”
  “是。”
  染陶蹙眉:“今日若陛下再去后苑看书,你我都要警醒着。”
  与福禄一样,染陶再镇定,也觉得近日来似有大事要发生。
  她上回有这感触,还是先帝过世,陛下匆忙登基后,孙太后哭着抱着陛下哀哀说“日后便只有你我母子二人”时。那一回,孙太后刚哭完,次日,她的父亲燕国公孙博勋便在小朝会上请孙太后临朝听政。


第3章 先笑的人,可从来都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不论下人们如何愤怒、担忧,也不论他们如何做准备。
  赵琮胃口很好地用完了早膳。
  他这辈子的身子不好是实情,他想装也装不来。
  近来天热,胃口不佳。今日难得,染陶做了樱桃蒸饭,米蒸得软糯,上面码了一层樱桃,蒸熟后,樱桃汁水渗进了米饭当中。盛出一块来,摆在朱色的瓷碗里,格外好看。
  只看着,便令人胃口大开。赵琮先用小勺舀了一勺,细细地品尝了一口,樱桃甜酸,米饭又格外软糯,十分好吃,他面露满足。吃了一半,他又用琥珀色的水果茶淘了这樱桃饭,颜色更为漂亮。他看似仔细用膳,心中却想着王姑姑那番话。
  被人打脸,不气?
  当然不可能。
  但他赵琮有个优点,再气,面上也不显。况且他也知道,王姑姑是借了孙太后的威风。他没必要与一个王姑姑置气,即便王姑姑是太后的乳娘,他就是现在真想要王姑姑死,孙太后还真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下人们的博弈,实际上是主子的较量。
  所以跟一个下人计较,实在没意思。
  如今的他比不过孙太后是实情,他也一直消极对待,更是实情。他就如那喝醉了的人,此刻还未到醒来之时,或者说还不愿醒来。到底何时才愿醒来?他也不知。
  今日答应福禄去大朝会,终究是不忍心看福禄那副期盼又可怜的模样。
  不过这一切,他迟早要那些人还回来的。
  先笑的人,可从来都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他也并未多吃,用了一小块樱桃饭,叫人进来,拿上书,照例是去后苑的亭子里看书。
  倒是走到院子里,赵琮见到了不远处的刘显,他在与一个小黄门说话。
  要说这刘显,就是孙太后插在他殿中的一个盯梢。大家心知肚明,偏偏又没人说出口。赵琮觉得放刘显在这儿也好,因为刘显蠢,且刘显胆小怕事,换了其他人来,还不如刘显呢。
  但这不代表他就喜欢刘显。当初福禄刚进宫时,很是被刘显排挤过一段时日。若不是他装病成功,哭着要福禄,福禄到现在都没有出头之日。
  赵琮眼睛眯了眯,福禄立刻派了小太监去叫他。
  刘显正跟一个面生的小黄门说话呢,他早晨令徒弟刘进去宝慈殿通风报信时,刘进却不知去了哪里。恰好见着这个小黄门,他找不到人,只得派了去。哪料到这个小黄门办事极机灵,宝慈殿里还赏了他。
  刘显有心培养他做徒弟,便多问了几句,听闻陛下叫他说话,他吓了一跳。
  他早晨刚做了亏心事,回头一看,陛下笑眯眯地看着他呢。
  他立刻弯腰,小跑到陛下跟前,行大礼:“陛下。”
  赵琮晾了他好一会儿,才淡淡道:“起来吧。”
  “陛下可是要去后苑看书?”刘显讨好地笑着说。
  赵琮瞄到他身后的小黄门,问道:“你新收的徒弟?瞧着倒是眼生。”
  “是,是,早上新收的。”刘显点头哈腰。
  “叫什么?”
  “叫,叫——”刘显刚跟他搭话呢,还没来得及问他叫什么。
  那小黄门倒不慌张,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禀道:“陛下,小的家姓程,名二狗。”
  刘显“噗嗤”笑出声来,可是就他一个人在笑。他又立刻捂住嘴巴,低头不敢再动。
  赵琮懒得理他,直接道:“这名字倒是有趣。”
  “家中父母没有念过书,给小的取了这个名字,污了陛下的耳朵。”
  赵琮倒觉得这个程二狗有些意思,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应是刚被分来没多久,却难得这般镇定。他索性道:“朕给你个名字。”
  程二狗微微一怔,“扑通”跪到地上:“小人不敢!”
  赵琮被他逗笑了,高兴道:“什么敢不敢的,你就叫吉祥吧,以后跟着你们福大官。”
  “……”程二狗,不,是新鲜出炉的吉祥怔得说不出话来。
  刘显也说不出话来,福禄压他一头就罢了,这个小子又是什么运道?!居然跟福禄排上了一个辈分的名字?!
  赵琮抬脚便要走,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回头对刘显道:“刘显,你出宫一趟。”
  刘显立即应下:“是,陛下要小的去何处?”
  “去宝宁郡主府上。”
  “……”
  宝宁郡主便是赵琮唯一的妹妹,他们父母均过世后,赵琮一登基便封了亲妹妹做郡主。孙太后倒也没说什么,反正一个郡主而已。赵琮又给妹妹建了郡主府,孙太后依然没说什么,毕竟赵琮没有追封生父。
  这宝宁郡主听名字便知是极为受宠的,人人知道陛下从前的名字叫作赵宗宝,而他的妹妹叫作赵宗宁。取了二人的名字,来做她的封号,可见这荣宠。
  宝宁郡主生来便是王府嫡女,原本就是当不了郡主,一个县主也是跑不了的。她的相貌也好,亲哥哥又是皇帝,所有人都捧着她,真正的天之骄女,宫里头几个不受宠的先帝的公主也比不过她。
  宝宁郡主不免便有些骄纵,怕她的人有许多,刘显也是其中一员。他不怕他们陛下,偏偏怕这位宝宁郡主。每回他奉命去郡主府送东西时,总要被郡主抽上几鞭子。
  他低着头,只觉后背又开始疼。
  “新贡进来的布料、樱桃,还有新打的首饰,全部给郡主送去。”
  “是,小的领命。”刘显又深深行了一礼。
  赵琮这才带着一群人离去,殿外等着的两列近侍卫也跟上了赵琮的脚步。
  刘显回头看到新出炉的吉祥,一阵好气,他阴阳怪气道:“你小子命好,收拾收拾,便去福大官那处吧。”
  “是。”吉祥乖觉,得了好处也不得意,更未多说话,只是再行礼。
  刘显想敲打他,也找不到理由,更不敢。到底是回身走了,他得去内库点东西,再往宫外郡主府而去。
  刘显不由无奈挤眼,似是已提前察觉到了后背的疼痛。
  待院中人都走尽,吉祥直起腰,回头看了眼福宁殿的正殿。
  随后他又将视线投往后苑处。
  赵琮常来后苑的小亭子里看书。孙太后虽防他防得紧,他幼时,孙太后倒当真对他还不错,先帝也专门挑了几位大学士教他读书。他原本就是带着记忆的,这辈子的脑袋瓜更不差,师傅们教什么,他都一学就会。
  先帝知道后,倒总是夸赞他。
  孙太后开始也是夸赞的,赞着赞着便渐渐赞不出口了。因为先帝去了,她的心也大了。
  赵琮装淳厚,却不想真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傻子。有时他想,其实最初,他便没想过在这个宫中沉默。他要真想一辈子受制于他人,干脆从一开始便真装成一个傻子好了。
  他慢悠悠地走上亭子,随意便在石凳上坐下,侧身望向亭外的池水,红色的锦鲤们穿梭在清澈的水间与碧绿的荷叶间。他想,又急什么呢,鲤鱼们都知道要努力跃过那不知到底存在与否的龙门,他也总会拿回属于他的东西的,那东西可就明晃晃地在前头看着他呢。
  染陶却急急走进来,嗔道:“陛下怎的不等我们铺上软垫便坐下了!”她又怪福禄,“福禄也真是,也不知道拦着陛下!”
  赵琮笑开,还是每日与染陶、福禄这样说说笑笑比较有意思,趁还能享受这样的辰光,赶紧好好珍惜着吧。
  福禄在染陶面前也没了福大官的样子,低头认错:“都是小的不对。”
  染陶上前扶起赵琮:“陛下且先起来,等她们铺好软垫再坐。今儿出来得早,日头还不高,水边有些凉,小心身子。”
  往常赵琮早晨要跟着太傅念书,均是午后才来亭中,今日的确来得过早。王姑姑那神来一笔,到底让人心中有些不喜。他临时便来了亭中,此刻看看这池水,这锦鲤,这荷叶与浅色的花苞,心情果然好了许多。
  况且今日是大朝会,太傅也在文德殿内,无法来给他上课。
  软垫铺好后,他再坐下,染陶为他泡茶。
  要说他穿来的这个朝代,有些类似于他上辈子那个历史中的北宋,便连国号都是一样的,本朝也名为“宋”。
  他从前生活的时代里,有种叫抹茶的东西,在邻国很火,继而火到他们的国家。其实这东西,很早便有了,原本就是他们自己的东西。
  在此处,本朝,人们饮茶,也是将茶叶制成茶饼,待到吃茶时,便取一小块,将之碾成末,用熟水冲之,这便是茶汤了。同咖啡一样,这样的茶汤还能拉花,在汤面上画出不同的画儿来,这里的人们称它为“点茶”。
  赵琮却不爱这样的茶,他喝多了总睡不好。
  最初他要用茶叶直接泡茶时,染陶们还觉诧异,如今也早就习惯。
  染陶捻了一撮今岁初春新采的茶,轻轻放到茶盏中,桌旁点着小炉子,水也已经烧开。染陶挽起衣袖,面带微笑地为他斟茶,熟水以一个优美的姿势落入茶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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