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引狼入室(177)
“伍平康那头如何了?”
“安插的人已经得手了,我们的人按他吹嘘的路线和船次查看过,属实无误,只等您令下。”
“关家有什么反应?”
“警备厅已经在调查您的背景。”
“好,该收网了。”三岛春明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华国的海防一半在海关总署一半在漕帮,双管齐下,才能剑指苍穹。
“是。”和夫前额叩地,就待退下。
“慢着,”三岛春明了解方绍伦,他说要去弄清楚,很有可能跑去印缅,“近来城防太闲了,给方队长找点事做,让他无暇离开沪城。”
和夫一怔,“是。”
“派人往月城打探,方家老爷子得知方绍伦和张定坤的事情之后,有没有什么动作?如果有,把详细的手段和相关人物给我带回来。”
按华国的传统和方家的家世,方学群得知这件事情,不可能无动于衷、听之任之,张定坤远走印缅,必然不只是为了赚钱。
三岛春明向来是一个言行一致的人,如果说画展之前,他对方绍伦的感情还抱有忍耐和克制,画展之后,已经陷入争夺和他自认为的救赎。
他起身,踏入布団,闭上了双眼,半梦半醒间似乎又回到了四月的月城,他参加的那个婚礼现场。方绍伦推开众人的阻拦,追逐着那抹高大的身影离去……
那一刻的情绪在他的梦境萦绕许久。他的生命里没有这样一个人,不管他是被罚跪在雪夜,还是被鞭笞得鲜血淋漓,从没有人为他挑战过权威、放弃过规则。
对方绍伦的渴望绝非单纯的肉|欲,精神、情感都在渴盼这样一个人,放弃错误的选择,转投他的怀抱……
身体因为臆想翻起情热的潮涌,他却睁开了眼睛,伸腿将钻入被褥的人扫到一边。
白玉琦衣裳凌乱、秀发蓬松,却舔了舔唇,脸上泛起得意笑容,“弟弟,”她跟他一直说东瀛语,“我以为你真的不喜欢女人了,看来并非如此……”
“出去。”三岛春明掩上衣襟,转过身。
“为何?”白玉琦凑过去,攀他的肩膀,“既然你有需求,我也有想法,长夜漫漫,何不一起做点快乐的事情?”
三岛春明推开她,“抱歉。”
“你是嫌弃我么?”白玉琦捧着胸口,泫然欲泣。“我好歹是你第一个女人,弟弟,欧内酱给过你许多快乐不是吗。”
“不要在我面前演。”三岛春明叹气,“恶心。”
面前这个女人的确引领他从男孩走向男人,他懵懂的情感曾在她身上短暂地停留过,不过发现她张开双腿躺在他父亲的床上时,一切戛然而止。
“春明,你还是这样无趣。”白玉琦抹一把脸颊,收起伤心的表情,“其实我是来帮你的,我总是帮你,不是吗?”她靠向障子门,“你来沪城这么久,还没有得到那位方先生,啧啧啧,真是一如既往的叫人失望呢。”
她语带羞辱,三岛春明却并未动怒。
“谁的期望?你的吗?那请恕我的确无法满足。”这位皇室后裔,不止一次试图用情色引诱他、用情感说服他参与她的复辟大计,从不觉得怀揣的梦想是多么的遥不可及。
他因而对她总有三分怜悯,以卵击石、飞蛾扑火,何尝不是一种壮烈?
“令我失望是不要紧的,可是你父亲的期待呢?”得意的笑容重新回到她的脸庞,“山本家的小处女还在等着你回去联姻。让我来帮你,事情就会简单得多……”
三岛春明神色一凛,阴沉的目光紧盯着她,郑重地警告,“不要插手我的事情。出去吧。”
白玉琦深知什么时候该停止纠缠,撇了撇嘴,赤脚走出了内室。
这一年冬月的沪城十分热闹。继关家大少爷办画展失火之后,报纸杂志挖出了许多内幕,警备厅根据“国民拒毒会”提供的线索,在媒体的监督之下,竟然截获了数条夹带烟土的船只。
连夜审查,货主竟然是漕帮大少爷,且船员有言是奉海关总署手谕,尽管手谕拿不出,这消息仍在一夜之间传遍大江南北,关家被推上风口浪尖。
国难当头,执法机构竟然带头违反禁毒条例,中饱私囊。民众义愤填膺,纷纷自发组织游行、示威,并到海关总署门口静坐抗议。
方绍伦因而忙碌异常,本来请好假要去曼德勒问个清楚,如此一来,只能销假上班。
第90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本已“身陷不法风云、毁节辱职”的关家,在不久之后又缔造了一条爆炸性新闻:“关五爷为泄愤厮打女仆/苏女士逞雌威手刃亲夫!”
方绍伦得到消息时,苏娅萍已经被锁到了警备厅看守所,据说是关家人亲自报的案。
第二天的《沪报》详细刊登了前因后果及事件经过:据说苏家这位长女性情蛮横、素喜骄奢,嫁入关家后,为满足物欲,利用关家女眷的身份游说船只,为其夹带私货。关五爷身体孱弱,无力管束。这次被媒体披露,夫妻产生争执,关五爷揪打她的贴身丫鬟泄愤,苏女士拉扯阻挡竟将关五爷刺死!关家这才知晓她在外种种恶行,大义灭亲,亲自将其押往警备厅收监。
各种细节描绘得一清二楚,显然出自关家的授意。沪城乃至全国民众顿感哗然,一时之间各种声讨都集中到了这位关五夫人身上。
此时女权解放运动与封建传统观念的碰撞时有发生,部分民众和媒体对于打压女性格外不遗余力,偶有个别人士发声质疑关家祸水东引,推女性出来顶罪,也被淹没在了辱骂的浪潮当中。
中午的沪城火车站,贵宾室的车门打开后,急匆匆走下来一位姿容俊秀的男子,他腿脚不便,过于急切奔走以至于差点摔倒。
方绍伦忙迎上去扶住他,“闵礼。”
袁闵礼极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平日总是用刨花水梳得整整齐齐的鬓发此刻散乱着,面上神情焦灼。方绍伦不由得感叹,闵礼对这位初恋女友是有真感情的。
等坐上车,他抓着方绍伦的胳膊,疾声辩解,“绍伦,娅萍是被冤枉的,她的确私下偶有走货但都是出自关九的授意……”
方绍伦自然相信他,他对女性向来有同情之心。“关家只怕是想推她出来当挡箭牌,这事牵涉到伍平康,我们去找伍爷合计合计。”他吩咐司机,“去伍公馆。”
车到门口,两人隔着车窗看见府门大开,伍爷亲自送一位披着斗篷的女士从门里走出来,又挽手将她送上车,十分礼遇。
袁闵礼脱口而出:“是那位‘皇室遗珠’。”
“你认得?”方绍伦略感讶异。
“报纸上见过照片,而且看这左拥右护的派头,大概就是了。”袁闵礼皱眉,“她来伍公馆做什么?”
伍爷请他们在客厅的沙发落座,为他们解惑,“她来南边寻求支持,北边的伪国你们大概也听说了。她与东瀛关系密切,英美那头也说得上话,既不能得罪也不能支持。”伍爷一声苦笑,“我这地界看着风光,实则与走钢丝无异。”
方绍伦深表理解,“定坤常说您其实难做得很,让我无事不要来给您添麻烦。”场面上的话他也不是不会说,略一踌躇,还是开口道,“只是这回……关家这位五夫人是我跟闵礼的同窗,她绝非报纸报导的这样……”
伍爷摆摆手,“我已经调查清楚,与平康素来打交道的便是这位苏女士。”言下之意,苏娅萍并不无辜。“她是怎样人已经不要紧,关家这是想弃卒保车。”
他叹了口气,“警备厅已多次传讯我那不争气的孽子,按涉案数额少不得要吃几年牢饭。我三番四次叮嘱他,总是不听,活该受个教训。”
伍平康事涉走私,若是公事公办,自然也要收监,但性命是无碍的。看伍爷这情形并没有替他周旋的想法。
“不瞒二位,他待在牢里我还放心些,性情如此蠢笨,放在外头,少不得让人拿来做筏子。”不止关家想弃卒保车,伍爷这意思,也要大义灭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