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58)

　　他手洗掉贴身衣物，走到阳台去晾。一阵风打过来，姜若眼睁睁看着没夹稳的衣物，从衣架上吹走，飘出阳台，被风卷向地面。
　　姜若只得穿上外套，拿着伞，出门去捡衣。
　　刚打开门，还没迈出步子，毫无防备看见一个人，倚在家门外的墙边，沉默垂下眼睛，左手插在大衣口袋，右手抬起来，指尖夹一支烟。
　　那人也不知站了多久，短发湿透了，大衣也湿透了，缓缓抽着烟，眉目间透出一股异常冰冷的疲惫。
　　似乎没有料想，这么晚了，旁边房门会被突然打开。郁明简转头，停住动作，眼中掠过意外。
　　姜若睁着黑眸，迷惘站在门口。
　　Alpha直接用指腹掐掉了燃烧的烟。
　　他向前一步，把Omega抱入怀中。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姜若不及反应，就被Alpha摁进胸膛。郁明简低头吻去，烟草残留的味道在姜若口腔萦绕。
　　姜若大脑空白，甚至难以确认，眼下一切是否真实。等他找回意识，想要推开郁明简，对方却强硬把他抱着，像不讲道理的孩子，不肯松手放开。挣脱不得，姜若急得咬了郁明简一口。血腥味霎时窜入舌尖，混合Omega所散发的香甜。疼痛和甜美都那么迷人，让这个轰鸣摇晃的雨夜第一次有了实感。郁明简压抑地喘息，不顾姜若的抗拒、挣扎，固执搂紧对方。
　　“我后悔了。”郁明简抱紧姜若，埋在对方肩膀，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嘶哑开口，“我后悔了。姜若哥，我不想跟你离婚。”
　　

第67章
　　姜若脑海嗡嗡作响。
　　郁明简说的话，他理解不了。
　　他被Alpha箍在怀中。Alpha的喘息声像某种受伤的兽类，浑身上下被雨水淋透，按住他皮肤的指尖也潮湿冰凉。
　　姜若喃喃：“我们离婚了。”
　　呼吸叫缠，Alpha闷声说：“我知道。”
　　“……我们已经离婚了。”姜若重复，被搂得太紧，胸腔发痛，连思维也不能正常运转。
　　他重复好几遍同一句话，似乎想把把自己和郁明简从混乱的暴雨里唤醒。然而郁明简不管不顾地把他搂在怀中，呼吸打在脖颈上，用让姜若觉得似醒非醒的声线，一遍遍回应：“我知道。”
　　无法形容的情绪在体内翻江倒海，姜若呼吸急促，抬起发红的眼眸，尖锐拔高音量：“我说过了，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了！你听不懂吗？！”
　　姜若喊完，骨头里的力气都被抽走，整个人止不住颤抖。
　　楼道的灯管坏了一只，微弱光线从另一侧照过来，不想让姜若看到自己表情，郁明简把脸埋在姜若颈侧，断断续续的喘气。
　　忽然，Alpha认输似地闷闷笑了声。
　　“就算我跟你离婚了，就算你说你不喜欢我了……”郁明简压抑地开口，“姜若，我还是不想放开你。”
　　明明很瘦，骨头纤细得能被轻易折断、捏碎。可一但抱住，日日夜夜空空荡荡的地方就被填满了。这一刻郁明简脑海产生颇为古怪的念头，他恨不得变成一个怪物，把姜若塞入自己体内。
　　姜若的眼泪刷地落下来。
　　郁明简道：“我们再试一次。”
　　“我不要。”姜若哭着说。
　　郁明简眼神暗淡，捧着姜若的脸，一声不响去吮他眼泪。Alpha的举止越温柔，越让姜若心神混乱、身体发抖。他感到自己被无形的巨大的网困住了。郁明简再一次走到他面前，要把他的情感硬生生撕开裂口。
　　裂口一旦被撕开，所有试图挣脱、逃避，或者干脆麻木、抽离的情绪，全部洪流般涌入姜若胸膛。姜若疼得厉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手脚并用推搡眼前自说自话的Alpha。
　　“我不要、不要！你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啊！我跟你一开始就是错的你不明白吗？最开始我们就不该结婚！不要再来找我了不行吗！我好累，郁明简、跟你在一起好累……”
　　郁明简没动弹、也不躲，任姜若哭喊。
　　情绪的发泄耗尽姜若所剩无几的力气，连站稳双腿都做不到，眼看着往地上滑落。郁明简抱起他，放到卧室的床上。姜若手脚冰凉，脸色惨白，郁明简把他像婴儿一样蜷起搂入怀中，手掌握住对方赤着的脚。
　　哭得失去力气，姜若颓然任Alpha抱住自己。
　　重新碰触Omega身体，冲动在Alpha体内窜起。郁明简呼吸加重，细碎吻姜若的黑发、面庞、喉结、锁骨。Alpha的动作很克制，也很贪婪。他没有进一步的打算，却也不想放开怀中Omega。
　　姜若似乎仍陷在梦呓里：“……停下吧。”
　　郁明简没有停下，他不厌其烦地亲吻姜若。
　　“你需要的姜若已经没有了。”
　　“你需要的，是完全属于你的姜若。”
　　“我不是。”
　　姜若虚弱地呢喃。
　　“我跟沈川期在一起了。我和他上床，我让他标记我，我还打算跟他一起到国外生活，机票买好了，房子也找到了……”Omega的说话声又轻又细，像从鸟儿羽翼撕扯下的一片羽毛，落在空气里漂浮。
　　郁明简的动作，因姜若的最后一段话，突兀地按下暂停键。
　　有片刻，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郁明简艰难发声，扳起姜若面庞，看着那张苍白、虚弱，沾着泪水的脸，霎时眼眶猩红：“姜若，你在撒谎。”
　　姜若说话有气无力，但足够让近在咫尺的郁明简，听得清楚分明：“如果更早几天你来找我，我还没从被标记的状态里出来，你要是像现在一样抱住我，甚至能闻到我身上的Alpha信息素。”
　　郁明简只觉得浑身血液凉透，窒息感扼住喉咙，他俯下身，盯牢姜若，试图从Omega脸上寻找哪怕一丝撒谎的痕迹。
　　没有。姜若没有撒谎。郁明简浑身僵硬、如坠冰窖。从混乱摇晃的雨夜里惊醒，他察觉到了姜若衣服上、床上，还有整个卧室，隐约沾染着另一种Alpha信息素。
　　一瞬间，郁明简的脸色难看至极，听到周身骨骼都在咔嚓作响。姜若的顺从与安静就像一场无声对抗，郁明简只觉一团血冲到喉咙，差点要呕出来。天旋地转、神经撕扯，他攥紧拳头，手臂青筋隆起，仍无法稳定自己躯体。
　　郁明简凝固在床上，面容被暗影笼罩，显得格外模糊。许久，他都没能开口说话。
　　夜色重重叠叠，房间失去支撑，往深处坠落。
　　“既然你都跟他到这种程度了，”郁明简喉咙里挤出声，嗓音沙哑得涌动一股粘稠血腥，“你那天，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眼前？”
　　是啊。
　　为什么呢。
　　为什么还想偷偷看一眼。为什么不在你发现之前就离开。为什么偏偏那天刮风下雨。为什么那个架子要被风吹倒。为什么你会冲过来保护我呢？
　　眼眶酸痛，姜若不言不语，死死闭上双眸。
　　郁明简突然耸起肩膀，颤抖地笑了起来，像是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击中体内要害，难受得无法形容，以至于只能发出笑声。从小到大，他从未体会过这种滋味。现在，他从这样一个软弱、可怜的Omega身上领教到了！这种滋味，比脚手架砸伤背部持续到现在也没恢复的疼痛，要命得多得多！
　　郁明简缓慢地松开手，往后退，分开了他与Omega的距离。
　　“姜若、不对、姜若哥……”郁明简发抖地笑着，嘶哑混血地说，“我第一次发现，你不乖、不听话的时候，原来可以这么狠。”
　　

第68章
　　夜幕降临，蓝白相间的地中海风格餐厅，石砌喷泉、弯曲回廊，还有一颗颗松树，都亮起莹莹彩灯。
　　是浪漫的地方，很适合约会。
　　Alpha在说什么，姜若一时没听，注意力落向餐厅装饰。
　　他默默想，挂那么多灯，需要多少时间？
　　沈川期的话语落入耳中：“小若。”
　　姜若一愣，推开椅子：“是要走了吗。”
　　对面的Alpha坐着没动。
　　随即姜若意识到，沈川期说的那句话，并不是要结束晚餐。他重新坐下，面颊发热，为自己的心不在焉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