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门狗(105)

　　夏琛：“我们不能这样下去，太被动了。”
　　凌似乎没听见他说的话，自顾自地问道：“他们怎么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里？”
　　夏琛：“他们的反隐和隐匿技术比我们高了好几代。”
　　凌满脸都写着不信：“研究院什么时候出了这种科技？”
　　眼见是瞒不下去了，夏琛衡量了一下得失，转瞬之间心里就有了分寸：“卡洛没研究出来，这是来自未来的科技。”
　　“未来……？”凌倏忽睁开眼，古井无波的表情出现了一道道裂纹，“对面的这个陈凯星……”
　　夏琛叹了口气：“季瑾，你去给他讲一下。指挥舰听令，立刻降旗，更换伪装涂层！一军二军掩护指挥舰撤离中心位置！”
　　季瑾见状，拽了拽凌的袖子，将他拉到一边，大概讲了些平行世界的猜想，省略了一些不重要的部分，没有提米兰就是他的事情。凌对量子力学一知半解，听得一愣一愣的，季瑾不由分说地往他脑子里面疯狂灌知识点，直到将一直小鸭子填成马上就能进炉的肥硕壮年鸭，凌才反应过来其中的门道，抓住季瑾的手臂说：“所以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是吗？根本没有所谓的起义，是外来的那个时空想要毁灭帝国！”
　　季瑾沉痛地点头：“恐怕是的。”
　　凌又惊又怒：“为什么不向全国公布？！”
　　“我们发现得太晚了，长官和高层不想制造恐慌。”季瑾低声道，“您想一想，如果知道对手预知未来，下面的军雌谁还敢打？那不早都哗变了。”
　　凌沉重道：“是这个道理。”
　　“轰隆！”
　　说话间又是一枚炮弹在舰队群中炸开，这次有了夏琛的命令，各个舰队都比较分散，等到余波散去后波及舰队汇报情况，只有一艘驱逐舰处于爆炸核心，其余舰船只是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都不致命。
　　与此同时，将他们团团包围的天伽军突然开始行动，一排排整齐的炮口从舱体内伸出来，不断将外围的帝国舰队向内逼！
　　“该死，当我们是羊吗？”季瑾看着雷达图上密密麻麻的敌方红点，急得用力去捶桌子，“这样下去会被围死的，长官，我们必须打出去！”
　　“让我想想。”
　　夏琛伸手将雷达图复制一份拽到自己面前，很快陷入沉思。凌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站在旁边紧张地看着他，换做他来只会一股脑儿地带着部队往前杀出一条血路，可是现在夏琛在场，他不得不寄希望于眼前这个以足智多谋著称的雄虫，相信夏琛可以提供一条更好的出路，一条让更多的士兵活着的出路。
　　许久之后，他看见夏琛叹息着摇头：“凌中将，我有一个想法。”
　　凌点头道：“我相信你。你说，要怎么做？”
　　“你看沙盘，这是刚刚利用通讯信号定位的敌方指挥舰位置，这是计算出来的发射器的位置，两艘舰船紧挨着，周边一定重重布防。”夏琛的手指在星图上不断移动，快速又冷静地分析着局势，“我们现在处于被包围的局面，一味退缩只会被渐渐消耗，事已至此，不得不拼一把，也许有一线生机。”
　　凌：“我听不懂那些。你是指挥，我和第三军团都听你的。”
　　夏琛顺势说了声好，将指尖落到敌方指挥舰的位置上：“凌中将，我需要一队前锋，带足量的炸药，尝试去炸毁炮台。一旦前锋开始行动，外围的天伽军必然向指挥舰涌，我们的大部队趁机反方向突围，哪怕前锋部队没能成功炸毁炮台，这个东西的装填速度你也见识过了，等进了宇宙便对我们构不成威胁。只要大部队能突围，我们可以在星际间展开游击战，就是拖，我也会把陈凯星拖死在这里。”
　　“我知道了。”凌顺着他的话思索了几秒，果断道，“第三军团会担任前锋，给你们开路。鲁索，传我命令，第三军团的所有士兵装载炸药，准备出击！”
　　那名叫鲁索的副官哭丧着脸，虚虚赖赖地做了个难看的军礼：“长官，谁指挥呢？”
　　凌一时沉默，在座的每一只虫都不是傻子，夏琛派给前锋部队的是一条有去无回的绝路，如果有活着的希望，谁都不想倒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整个指挥室悄然无声，凝固的空气沉重地压在每只虫的心头。最后夏琛站了起来，雄虫的表情一派决绝，坚定地对凌说：“中将，我是个雄虫，没办法在太空飞行，做不了冲锋陷阵的事情。第三军团已经为帝国牺牲良多，不能伤了士兵们的心，于我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提议荣耀军团出兵三分之二，由季瑾带队，你意下如何？”
　　这话一出，所有的雌虫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谁能想到夏琛竟然愿意将自己的雌虫推出去，雄虫与雌君夫夫一体，如今夏琛在这场必然的牺牲中选择让季瑾带领前锋部队，无疑是从心头割爱，保家卫国，誓与天伽血拼到底的决心可见一斑！
　　多么伟大无私的将领啊！
　　凌没有吭声，季瑾像个雕像站在夏琛旁边，细密冰冷的汗珠不断从他背后渗出来，濡湿了半片衬衫。他在片刻之间就明白了夏琛的心中所想，雄虫从来都没有准备带他一起走，他要他指挥敢死队，是要给他一个光明磊落的死法，成全自己和他的一世英名！
　　这艘指挥舰经过改装，底舱里有两个紧急逃生舱。一个月前他在夏琛的指挥下亲手搬了不计其数的物资进去，原以为会有他自己的舱位，没想到夏琛准备在这里与他了结，等到大部队成功突围，夏琛找到机会就会独自逃出生天！
　　所有的一切都精准地落在雄虫的计算内，他隐忍他的背叛，精心策划榨干他的每一点血液，然后将无用的残骸丢出去，为他的生命燃尽最后一丝烟火。
　　他从未原谅自己，这两年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活在愤恨之中吗？
　　“我明白了，雄主。”他的指尖攥紧了裤缝，低哑着开嗓，吐露晦涩的字句，“我去喊第一到第五军做准备，一定会将陈凯星拦在这里，给兄弟们创造突围的条件。”
　　“慢着！”凌叫住了他，“你给我回来，我去。”
　　夏琛不由大声道：“凌中将！”
　　“你不能去，你的任务是保护夏琛的安全！”凌的眼睛亮起来，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将他拽回到夏琛面前，“给我听着，你们两个是帝国的希望，多少雌虫是因为你们才坚持下来，他们至今还在这里，没有向天伽投诚，是因为帝国给的条件好吗？是因为他们还希望得到真正的温情和爱，希望这个社会能变得和你们的关系一样和谐！”
　　“你们活着，就是帝国的精神明灯，这盏灯绝不能灭！”他喘了口气，幽幽地苦笑起来，“我这一辈子没有过什么幸福，在世上没什么牵挂，活着也没什么意义。季瑾，我从前有诸多事情对不住你，到了这个关头，我由衷希望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我其实特别羡慕你，有个对你一心一意的雄虫。”凌拍拍他的肩膀，真诚的眼睛里不掺一丝水分，“答应我，要和夏琛殿下好好活着，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夏琛不禁动容：“凌中将，你不能去！”
　　“我去意已决。”凌揉了把眼睛，决绝地对夏琛说，“第三军团一直是帝国的前锋，我们平民命贱，冲锋陷阵的活做得熟练。如果一定要有虫为同胞们开路，我宁愿是我自己，总好过眼睁睁看着兄弟们去死。”
　　“我其实也很自私的，不过我觉得你们活着，才能拯救更多雌虫，站得更高的虫承担着更多的责任，这远比我活着更有意义。”他摘下军帽，朝夏琛露出灿烂的笑容，“请您一定好好对待季瑾。我去了。”
　　夏琛的嘴唇颤了颤，似乎还想阻拦他，不过雄虫最终没有再动作，只是艰难地朝他点头：“放心吧。”
　　指挥舰的舱门打开又合上，远处传来嘹亮的鸣笛，所有隶属于第三军团的舰队都动起来，连成一张巨大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