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游戏卖挂(67)

　　破伤风毒素提前发挥了作用，他倚着爱人的身体，缓缓滑落。
　　点点遗憾滴落在他通透的眼镜片上。
　　他们的爱恨落幕了。
　　*
　　血在地上聚成一滩。南宫修一跪在有栖川凉身边，久久无言。洛希感觉自己怎么安慰都是多余的。
　　大家无暇关心NPC的死活，玩家也死伤惨重。
　　秦律和李未然都身受重伤。后者目不转睛地看着陆银的尸体，无力瘫坐在地上，极力掩饰自己发抖的手——他低血糖，而且失血太多，没昏过去算不错了。
　　这时有人靠近了他，往他嘴里塞了样东西。他反应过来时，才发觉嘴里是颗甜丝丝的糖果，蜜瓜味的。
　　他抬头，看到左淮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做过的模样，信步走到了实验设备旁边。
　　“这里要塌了。多半是服务器的问题，我们动作要快。”
　　“你拿到公式了？”
　　秘书早就设定好了程序，左淮已经在输入公式了：“中校，没我你们要怎么办？”
　　“……”
　　洛希回想道场那一幕，仍心有余悸：“左神你怎么敢拿命赌的！你不怕他扎死你？”
　　“他不会的。”
　　“为什么？！”
　　“《血腥爱情故事》，我看过。”左淮答道。
　　秦律一个激灵，伤都快吓痊愈了。
　　因为看过《血腥爱情故事》，所以他太了解参谋长了，对着左淮这张脸，他绝对下不了手。
　　“可以交流一下观后感吗，大大？”秦律说。
　　没人理她。
　　左淮道：“程序设好了。动身吧。”
　　他说动身，可是大家都不知道往哪走，实验室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像拼接的抽象画一样。他们是从D区的某个走廊到来β世界，而现在，D区已经不知所踪。
　　南宫修一道：“我可以带路。”
　　听到南宫修一愿意跟他们走，洛希喜出望外，随即忧虑道：“但去了就回不来了，你在我们的世界无法长久生存。”
　　“千代也在你们的世界，我必须要安排好她的一切。”
　　“可是……”
　　左淮催促道：“快点！”
　　此时，显示屏上的阈值已经飙升到了300。这意味着两个世界不但重合，而且开始向内挤压坍缩，如果再不行动，最终他们可能被压缩为匹萨斯基教授研究的奇异物质。
　　李未然回过味来：“等等！谁断后？”
　　参谋长和秘书离开了，守卫也随着空间变化不知所踪。这里除了负责带路的南宫修一，几名玩家都是来自α世界的人。
　　总要有人负责关闭时空干涉通道，那通道关闭后，这个人要如何回到α世界？
　　井天和洛希搀起秦律，南宫修一已经为前妻阖上双眼，准备动身，会有人替他为前妻处理后事。
　　左淮对他们道：“你们先走！”
　　李未然张大眼：“那你怎么办？”
　　左淮看向他，他镜片后的双眼是天翻地覆的副本中，最沉静的存在。他没回答李未然。
　　难道他想牺牲自己，换其他人逃生？
　　还没来得及质疑这个想法的合理性，李未然就流露出一丝慌张。
　　“我有办法帮你回来。应该有的……”
　　他在脑子里飞快搜索，试图想到一个可以应付这种情况的外挂，但不知怎的，从来都有办法的他好像一瞬间脑子不灵光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合适的外挂。
　　“快走了！”井天等不及了，用力拉住李未然，准备跟上南宫修一的脚步。
　　“左淮！我有办法！你让我想想！”李未然拉住左淮的手臂。
　　左淮按住他手腕，试图推开他。
　　“我可以给你一个——”
　　“李未然！”左淮打断他，“相信我。”
　　李未然脱了手，身不由己地被井天拉走。
　　副本崩塌只是顷刻之间。
　　南宫修一轻车熟路，带领他们回到α世界，还顺手捡了个无助的朴教授α。一行人逃命似的奔向竹间古斋大门口。
　　他们回头看去，看到整个竹间古斋像游戏画面花屏了一样，斑斑驳驳。一串车辙印驶向山下，大概竹间古斋原本的人都已经逃离此地，南宫千代想必也在其中。
　　“左神成功了吗？”
　　“看样子还没。”
　　“他能活着回来么？”
　　“我看不可能的。”
　　“现在怎么办？”
　　“等。”
　　停歇下来后，洛希才开始对β世界发生的事发出疑惑：“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是怎么潜入实验室的？左秘书为什么愿意帮你？”
　　死神——想到这个外号，李未然在心底发笑。
　　独来独往，从不对队友施以援手的死神，因为拉高副本难度导致生还率极低的死神——如果没有他，凭李未然一个人，可能还真的通关不了副本。
　　李未然率先进入β世界，孤立无援，在重重警备下，他很难行动。
　　左淮恢复了李未然的邮箱记录，才得以窥见事实真相，随即就做出了决策。他将计就计，跟随南宫修一前往β世界，进行支援。但他支援的方法并不是立即和李未然汇合，而是高调吸引驻军的注意，并引来参谋长。
　　他发动“以父之名”并非是什么“想听李未然叫爸”如此儿戏的借口，参谋长性格何其骄傲，怎么可能屈服于这种霸王条款，左淮发动“以父之名”，真正的目的是牵制他。
　　只要让参谋长留在他的视线之内，李未然的行动就会方便许多。
　　两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各自行事。
　　表面上，一个保了秘书，另一个与参谋长联手，彼此分歧，实际上配合无间，甚至都不需要当面合谋。
　　恰好来的是李未然，左秘书才好利用他的形貌，冒充参谋长，调离人手。
　　虽然李未然不想承认，但左淮确实是他遇到过，和他默契最深的人。
　　积雪厚到及膝，李未然解释完了前因后果，两眼发黑倒在了雪地里。
　　洛希匆忙扶起他：“你还好吗？”
　　李未然道：“还好。”
　　朴教授听了公式的来历，整个人都变得颓然，坐在路边一言不发。
　　井天点头道：“总算搞明白所有疑点了。”
　　“不，还有一点。”李未然看向南宫修一，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南宫修一愣住：“什么我是谁！”
　　“‘引路人’罗一鸣，是个右撇子，怎么扮演β世界的南宫修一？”
　　众人讶然看向南宫修一。
　　“你不是《方舟》世界的NPC。”李未然一语道破，“也不是0109号GM。”
　　南宫修一笑了笑：，坦然道：“哈哈，对，我是β世界的游戏管理员。中校，你真的很敏锐，能看到一般玩家发现不了的细节。”
　　大家愣住。
　　β世界难道不是副本的一部分吗？
　　“中校，您在我们的世界也很有名。”
　　根据南宫修一透露的信息，在《方舟》以外，真的有其他世界。
　　李未然的直觉不错，他们是被系统派来修bug的。
　　那么，哪个世界才是真实？他们来自的现实世界是什么？它存在于《方舟》之内还是之外？
　　或者说，什么才是现实？
　　洛希对这些完全没有概念，他只是迷茫地对南宫修一道：“这么说，你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以为南宫修一就是他在蔷薇酒馆认识的罗一鸣，因为一见如故，才会本能地出手相救。但现在来看，南宫修一并不是罗一鸣，至少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个罗一鸣，此前他们并不相识，那他为什么要救自己呢？
　　罗一鸣β揉了揉他的头发：“不是说了吗？我有个跟你一样大的弟弟。”
　　洛希道：“你会去哪里？你要回去吗？”
　　“通道关闭了，我会留在这个副本，和千代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