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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僧不破戒(30)

作者:冢祭 时间:2019-01-22 21:49 标签:甜文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凄厉的叫声忽然划破当下的肃杀,原来是那三人因疼地丧失神志,滚到崖边不知,直接掉下山崖。黑衣首领呆愣地看眼虚生手中碎珠,蒙面露出的半张脸颊已失血色,即使瞧不见,虚生也知他唇色必是煞白。其他刺客更是吓得后退两步,怀明墨趁机跳到虚生身旁,抬臂执剑而立。
  “走!”随一声令下,尚能自行离去的黑衣人,顿时没了身影。
  怀明墨不知其因,发愣片刻,一时弄不清情况。虚生趁此时抛撒手中碎玉粉末,走到清醒的刺客身旁蹲下,微微歪头扫了眼,他笑得极好看,眸子灿若明星,眼眸弯如弦月,嘴角稍有上扬,整个人轻快而柔和,如同人间四月天。
  “小心他们使阴招。”怀明墨双手握住虚生两臂把人扶起,“我送你回枯草庐,再下山找虚道大师前来处理……”
  没等怀明墨说完,他只听到周围沉闷起伏的“唔”声,再蹲下搭脉才发现这群人已全服毒身亡。怀明墨刚要伸手去查验毒.药,却被虚生手快拦下,“是鸠炼毒,虽触不至死,但免不得要褪掉两层皮。”
  怀明墨往来处走几步,捡起地上油纸伞撑起,“你对毒.药了解?”
  “从前缠着虚慈师兄学过阵子,算不上精通,至少常见的几种毒.药分辨得出。”虚生与怀明墨比肩而行,同在一柄纸伞下避雨,又刻意离些距离。
  “他们为什么要杀你?”
  虚生沉吟良久,翩然一笑,“不知呢,从在药王谷前遇到江湖厮杀后,便隔三差五有人来,也不知我到底瞧见什么不该瞧的。如果怀公子愿意,麻烦帮贫僧去查一番,记得告诉贫僧究竟是何缘故,非要揪住贫僧不放。”
  这态度全然在怀明墨意料之外,不禁气急涨红脸,一扫清雅本色,“白眼狐狸。”


第31章第31章
  两人并肩慢行,走到参佛洞时雨势渐大,即使有纸伞挡雨,犹挡不住风斜刮来的雨水。虚生倒还好仅是打湿了衣摆,怀明墨顾及虚生伤势,把大半伞给了虚生,连因交手散乱的额前乌发都淌着雨水珠子。
  虽没交谈,他们俩如似心有灵犀,同时加快步伐,疾步往枯草庐赶。好在他俩赶得及时,刚踏进屋,身后轰然响起一声雷鸣,天边像被泼了墨,放眼瞧去是无尽的昏暗。
  “去房里拿两套干净的衣衫来。”虚生轻摸子规光溜的脑袋,褪下打湿的外衫,把怀明墨带进茶室,“清秋惊雷委实少见,瞧这天,大雨将至。这时候下山回寺里分外危险,在我这等雨停再下山吧。”
  怀明墨生来畏寒,眼下被雨淋湿,冷得忍不住发抖。他闻得虚生往铜炉里添炭的声响,遂褪了外衫,颔首道:“也好,就是麻烦到你了。”
  “多个人罢了,不麻烦。”虚生拿过子规取来的干衣物,把沐巾递给怀明墨,“你留在这,德恩他们可是会担心?”
  “德恩……”怀明墨反复呢喃,半晌才答:“不会,辛里应该能想到我在哪。”
  虚生见怀明墨擦干被浸湿的上身,把准备好的中衣递给他,“那便好,你体质畏寒,禁不起淋雨,我去小厨房给你弄碗姜汤驱寒。”
  “当务之急,先治你的伤势。”怀明墨张口便道。
  “轻伤而已,你不必介怀。书房有药王谷的还露丹,服上一颗,过个两日,伤也就好痊了。”虚生按下要起身的怀明墨,浅笑道:“你刚换过干净衣衫,再出去弄脏岂不给我添麻烦,在这静候吧。我在铜炉里添了炭块,你若觉得还冷,让子规给你弄个手炉来。”
  子规听惯虚生暗语,虚生前脚刚撩帘出茶室,子规立刻撑开双臂挡住怀明墨,有板有眼道:“施主请稍后。”
  怀明墨对周遭布局并不清楚,所以不敢冒然拉走或绕过子规,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把人撞倒磕碰到受伤。枯草庐是间左右两进的屋子,茶室是在卧房外特意建的,茶室的门帘子对面便是琴室,大小都不到卧房一半,所以怀明墨来回踱步在其中,像极关在笼中的困兽。
  踱步良久,他只得无奈坐回榻上,无意摸到榻上案几旁的紫檀棋盒,两盒棋盖皆被打开,且放在同一边,显然是有人在自弈。再摸盒中棋子,怀明墨惊讶发现棋子质地竟是玛瑙与黑水玉,每枚棋一面都刻有特殊的纹饰,这副方圆正是卢班亲手所制的穹地。
  “这副棋,你的师父从哪得来的?”怀明墨喜好博弈,机缘下遇到穹地,忍不住问道。
  子规不敢离开堵门的位置,只好探脑袋望了望,“好像是南齐国来的贵客送的。”
  经子规提醒,怀明墨想起南齐国君曾三顾枯草庐来求对弈之事,顿然明白,颔首道:“所以你师父与那人下过棋了?”
  “没,师父从不与人下棋。”子规直摇头,孩子气道:“南齐的贵客第三回来时,送来这副棋。哪知师父怎都不肯与那人下棋,结果把那人给气得,覆手而去。这棋是过好些个月又送来的,师父不收,最后只能离去时放在屋外。师父无法,只得先留下,说是待那人来时退还,哪知那人再没来过。”
  怀明墨仔细摸着棋盘上的走到半的局,心惊其中高妙,浅笑地问:“你的师父何故不愿与人对弈?”
  “遇不到对手,没必要平白浪费时光。”子规说得是只字不差的原话。
  怀明墨闻言呆愣片刻,捧腹低笑出声,心想这话之狂妄哪是出家人所言。可摸得这局,与禅理想通,又像是个出家人所下。出神间,怀明墨竟捻起棋桌边未下的白子,寻思良久方才落子。
  子规一瞧吓得忙道:“施主使不得。”
  可神思一旦陷入,哪里听得到周遭杂音。怀明墨自小下盲棋,只触摸一次便能记住每子落点,反正闲来无事干等,他干脆与自对弈,走完虚生所留的局。
  虚生在小厨房忙了半天,才端了姜汤回主屋,走进中厅发觉屋里静谧得很,心中奇怪,到茶室没险些气岔。
  “师父,我嚷半天,这位施主不听我劝。”
  虚生没好气地把瓷碗稍用力一放,才要开口责问,眼眸瞟见棋局,心口那股气如初阳下的薄雾,顿时消散。“把黑子棋盒给我。”虚生抢过怀明墨手中黑水玉子,沉思良久择地而攻。
  怀明墨勺了口姜汤,轻吹渐暖,连饮数勺渐觉体暖。
  虚生见状只是安静等候,半点没敦促对方下子的意思,眸子仔仔细细观察大局,丝毫不敢疏忽。
  屋外山雨萧萧,飞檐滑落的雨水如柱,寒凉随渐聚的雾四处弥漫。屋里静得可怕,偶有炭火发出噼啪声响,茶室被烘得很暖和,而茶室里的人正对弈得如火如荼,互不相让毫厘,胜负难料,一局或成千载。
  雨势不见颓,局势已出明。怀明墨把手中白子小心放回棋盒中,欣然笑道:“我输了,虚生和尚好棋艺。”
  虚生眼角眉梢没半点骄傲或低瞧,无声收子良久,兀地浅笑说:“你布局精妙,可惜白子原就落了下成,不然输赢未可知。”
  “你谬赞,我不敢当。”怀明墨帮着理起棋子,半晌试探般小声道:“下回我再来寻你一决高下?”
  “倒好,省得我自娱自乐,着实无趣。”虚生满口应和。
  怀明墨听得心情顿好,越发口无遮拦,“到时我将那把五十弦带来,与你和鸣一曲。”
  虚生眼眸瞬间微睁,浅笑间隐了抹苦闷,明确回绝道:“我这手艺,恐污了人耳,还是不拿出来丢人现眼的好。”
  当头棒喝地一击,倒让怀明墨清醒几分,收敛起得意忘形之色,羞愧地开口:“抱歉,是我强人所难,说这胡话。那日闻得虚生和尚琴音,宛若金戈铁马,纵横驰骋,又如断井颓垣,赤地千里,实在是高山流水之姿,绕梁三日不绝。只不过其中悲悲戚戚,似有隐隐难诉情怀,我才想以曲音宽慰。是在下唐突冒昧了。”
  掩在僧袖中的双手紧握,知己二字谈来容易,求来不易。虚生紧盯眼前人,双唇轻抿,良久微瞌眼再睁,心底喟叹道:罢了罢了,“有闲时,有机会,倒也无妨。不过我平常随心乱来,就怕让你见笑。”
  子规看怀明墨的眼神仿若在看神仙佛祖,因为他从未瞧见师父这副模样,博弈和琴,这全是师父过往绝不会做,也不可能答应的事。
  虚生透过糊窗的月柔纱往外瞧,依旧狂风大作,天色阴沉如戌时,雨势不减,遂道:“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你索性留这进了晚膳再走吧。”他边说边起身点燃红烛,盖上薄纱灯罩,回头又放下窗旁帷幔挡风。
  “要是这雨整夜不停呢?”怀明墨随心而问,并非有意刁难,只是实在想知道虚生会为自己让到几许。
  “你若是想留宿也无妨,不过得委屈你睡我那矮塌。”虚生不识趣的揭穿,瞟见怀明墨绯红的面颊,轻笑招了子规到身边,“把棋盘放回琴室去,再去小厨房做几道小菜来。”
  怀明墨静悄饮完姜汤,直到室外传来关门声,才笑道:“他还是个稚子,你倒忍心让他做这般多的事。”
  “我无法时时护他,假使有日我不在了,至少他好生活无常。”虚生眸光黯淡,叹息道。
  “你要去哪?”怀明墨站起得急,忽觉眼前昏黑,亏得虚生及时扶住。
  虚生帮怀明墨稍把了把脉,神色像被屋外的天所染,“虽无表症,可脉象来看有伤寒之态。你先在这休息会儿,我去熬剂药汤来。若出茶室,记得多披件氅衣,尽量少出室走动。”
  茶室外的寒气直往里凑,转眼被虚生放下的厚实帘幕阻挡在外。乱流进室里的冷寒,使得怀明墨猛地一抖,忍不住把虚生捧来的大氅披上身。许是寒冷醒脑的缘故,怀明墨反复默念虚生适才的话,越想越觉凄凄悲凉,显然他在做件极危险的事情。他不由得想起香盗,心中越发困惑,究竟虚生是不是香盗,若是两人为何这般不同,若不是两人为何这般相同。
  子规依虚生吩咐把晚膳端进茶室,见怀明墨在出神想事,没敢打扰,悄悄把菜碟摆放好,自己夹了碗端回屋。
  “子规,把房里的铜炉也用上银骨炭,靠为师的睡榻近些,还有给矮榻添厚些。”虚生瞧见子规要进屋,唤声拦下,几多嘱咐后,目光柔和道:“天冷了,你觉得夜里凉,给自己也添条厚棉被,别硬扛半夜蜷着睡,这样容易着凉。”
  “修行原就是苦的,山下师兄弟现在睡得都还是薄被。”子规想起自己每次进寺的格格不入,愣头愣脑地直言。
  “修行在个人,不在环境。”虚生轻弹子规脑门,慈爱道:“依师父要求去做,不然就百遍经文。”虚生说完笑撩起茶室帘子,进室里看怀明墨在发愣,淡笑道:“早些吃晚膳吧,再陪贫僧厮杀把手谈当消食,过后服了汤药,今晚便早些歇下。”
  “雨还没停?”怀明墨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心绪颇像这阴沉的天。
  虚生瞧出怀明墨心情欠佳,细细一想,料想是自己昏头昏脑的话所引起,心中连番责骂自己,好不容易撇清的身份,自己还忘形漏了底。不论心里怎么起伏,虚生面上永远是净在俗世外的模样,“怕是要下到明早,我已让子规去铺了榻,你今晚就委屈住这罢。”
  “你这比我那晚汀馆更舒适,要是住你这都算委屈,怕是只能去宫里住了。”怀明墨接过丝帕擦了手,稍尝子规手艺,说不上多好,倒也爽口。
  “友人所赠总不好拒,能用的用上了,谁知竟到今日地步。”
  怀明墨垂眸低笑,调侃道:“妙僧的知交遍天下,也不知记得药王谷的小娃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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