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精(19)
凰鸟瞥一眼昆仑，没好意思告诉这只蠢山精普通天狐和面前这只九尾狐渡的劫不一样的。她的心头微动，问昆仑：“你能不能借用脚下这座山脉的力量？”她虽然不相面前这只山精是这座大山的意识所显化，但从这只山精身上的气息来看，她应该是能够动用这座山脉的一些力量的。
昆仑点头，“能。”
凰鸟问：“多少？”
昆仑刚想说：“全部”，又想不行，她还得用大部分力量保护栖息在昆仑神山上的生灵，说：“一些吧。”
废话！说了等于没说。凰鸟换个问法：“你能不能借用这座山脉最……”她说到“最本源”时，顿了下，觉得即使是在这座山上孕育的生灵，也未必能找山神借助本源力量，但她忽然想到自己临死时，感觉到有外界渡来的力量，也正是那些股力量救了她一命。这座山的山神不可能来救她，极有可能是这只山精想办法弄来的。也许成能呢？死马当作活马医，问问也不费力气。
昆仑不解地问：“最什么？”
凰鸟说：“最本源的力量，自天地初开时从混沌中带来的力量。”
昆仑警惕地看着凰鸟。
凰鸟看见昆仑的戒备，顿时明白，她能动用。
天不绝她们！她灿然一笑，说道：“能动用就行。”
昆仑看着那骤然绽放的笑容，没想到凰鸟不生气的时候，笑起来会这么好看。她略微失神，随即又说：“本源力量不外借。”她赶紧转移话题，问：“你有法办救小狐狸吗？”说话间，又有血雨洒落，浇得山头都红了。
凄厉的狐啸声自雷云之海中传出。
九尾狐正和雷云之海中的雷霆力量搏命。
然而，她太弱了！浑身的皮毛都烧没了，皮全被烧没了，露出被烧得焦黑的皮骨，千疮百孔，鲜血自伤口处汩汩往外渗去，惨不忍睹。
昆仑见到小狐狸遭遇到的，心头难受至极。她再次问凰鸟：“你有没有办法？”
凰鸟说：“她太弱了，应付不了灭神劫，除非能够借助外界力量助她。”她的神情变得格外严肃，看着昆仑说：“如果你能借助这座大山的本源力量，让我布下九龙阵，我能助她渡过这一劫。如果不能，她将再次散归天地，不知道又要等多少亿年才能再有这机会。”
昆仑心疼小狐狸，也没注意到凰鸟的后半段话，她一咬牙，说：“借给你！只要你不损及山上的生灵。”
凰鸟没好气地扔给昆仑一记白眼，说：“你想哪去了？我没事跟这些小生命过不去做什么？”她的话音一转，问：“你真能借到……”她的话音未落，忽然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息涌了过来，这气息让她瞬间恍惚，紧跟着她便感觉到自己的视线和身体的感知都变了。仿佛在突然之间，她化成了一座绵延数十万里的巍峨山脉，亘古永恒地矗立在此处。
一股跨过无尽岁月的厚沉感扑面袭来，似见证了这世上的一切变迁。从无到有，从一片死寂到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她的眼前有无数的云雾飘过，它们不断变化，山体外貌不断被改变。她看见山上各种各样的生灵出现又再消失……
仅短暂的瞬间，凰鸟便醒悟过来。
她的意识被这座称为昆仑祖山的山神拉进了她的本体中，甚至极有可能她的意识与昆仑神山的意识融在一起，否则，她看不到昆仑神山的记忆。她下意识去找那只小山精，赫然发现她不见了。搜遍整座昆仑神山都见不到她，但她能清楚地感觉到那只山精的存在，与这座山的气息相连。
她知道那只小山精不会有事，当即将注意力落到正从云海中跌落的九尾狐身上。
九尾狐浑身伤痕累累，额间的竖眼淌出了血，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活像被谁削肉拆骨了般，极其凄惨。
陨落之后，想要重生回归，太难了，也太惨了。
凰鸟的心中涌动一股莫名的悲恸，不只为九尾狐，更为了自己。
第23章
不死不灭，魂魄化作万千碎片飘散在宇宙天地间，又或者是落在那些弱小的生命身上成为一个弱小的生命去经历生死轮回，经历一幕幕悲欢离合，经历无数的生老病死。
不死不灭，不过是飘在虚空中承受无穷无尽的孤寂，不过是投胎成弱小的生灵去承受那些挣扎和无奈，不过是去体会一场场爱恨别离。
何等的悲哀，又是何等的无力。
想要把散成碎片的自己重新拼凑回来，又是何等的艰难。
一次次重生归来，却又一次次在重生归来时被毁灭。
她如此，九尾狐亦是如此！
若能相助，自当竭力相帮。为她，也为自己。
凰鸟对昆仑山神道了句：“谢了。”动用昆仑山神的力量，以九尾狐为阵心，布起九龙阵。
这阵是她从神龙那学来的。
神龙的路数与她和狐神不同。神龙身与天地合，它能融身于天地间任何一处，又能冲破世间的任何梏桎纵横遨游。龙能融身于天地，当天地力量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又能化成龙形。龙，为天地本源力量的一种显化。
灭神雷劫的力量来自天地，她唯有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拿对方的力量来反击对方，方才能为九尾狐夺得一线生机。
她动用昆仑神山的力量，从昆仑神山深处的混沌元土空间拘来九团混沌元气，将其与山脉地气相融，以昆仑神山的小山脉为龙脉，汇入混沌元气，形龙九条或潜、或游、或腾、或盘、或卧的九条身姿各异的龙。
以混沌元气汇聚龙脉力量形成的龙在力量汇聚的结穴中奔涌而出，化作九条巨龙冲霄而上，巨大的龙吟咆哮声回荡在天地间。
九条巨龙化成的龙柱高耸入云，矗立在天地间，来自天地初开时的磅礴气息自九条龙柱中逸散出来，那气息融入了山脉的地气，与天地相契合，如同这片苍天大地诞生了一位无上君王，而这位君王分处九个方位拱卫那只伤痕累累的狐狸。
来自昆仑神山的本源力量化作生机源源不断地注入到九尾狐的体内。
她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笼罩在上方的灭神雷劫并没有因为九条巨龙的出现而消失。
它们已经锁定住了九尾狐，只要她的气息不散，它们便不会停止攻击。
不比龙柱小上几分的雷柱落下。
巨大的雷柱仿佛是天上的闪电和雷霆重重地砸落下来，击打在九尾狐的身上。
九尾狐刚生出来的绒毛当场化成灰烬，皮翻肉绽，它“哇”地一声喷出口鲜血，强大的力量穿透本地又再落在地上，将大地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它趴在坑里，慢慢地抬起头，吃力地朝着旁边看去，待看到龙柱时，眼里闪过一丝动容，那还带着血渍的嘴角却逸出一个笑容。
回来了，不止是她回来了，凰神也回来了。
它仰着头，任由雷霆霹雳再次落下击打在它的身上，然后，又吐出口鲜血。
九尾狐依然在笑，笑得张狂，笑得招摇，仿佛又看到了昔年纵横天地间的岁月。
凰神也回来了，她俩再次联手，何惧这区区神雷。
这一次，谁都别再想阻拦她的回归！
九尾狐再次催动体内的生机生出九条狐尾，九尾狐尾宛若九条翻转的游龙，每一条尾巴都与一根龙柱的气息相连接，源源不断的生机自龙柱中涌入她的体内，修复着她的伤。她借助龙柱的力量，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狐啸声，迎着落下的神雷便扑了上去。
锋利的爪子探出，一爪，撕碎了劈下来的神雷。
九尾狐再次发出声长啸，九条连动九根龙柱的尾狐卷起九根龙柱扑向高空的雷云之海！
纵是灭神劫，那又如何！
它扑进雷云之海的瞬间，尾巴卷起来的九根龙柱也重重地砸进了雷云之海中。
九条龙柱化作九条巨龙轰然炸裂，一起炸开的，还有天空中那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雷云之海。
巨大的爆炸在空中涌现，炸得天空都扭曲撕裂了，仿佛天地都要毁灭了，炸得昆仑神山都在震动，所有生灵都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九条龙柱炸裂过后，大量的天地灵气溢散出来，一块块巨大的混沌元石从天空砸落下来。
那些混沌元石像是受到什么指引般，落在了昆仑女神居住的那片终年积雪生灵罕至的荒山上。
九尾狐威风凛凛地立在空中，九条狐尾悠然地在身后飘舞着。它任由天空中未散尽的雷芒落在她的身上。那丝丝缕缕的雷芒划过她的毛皮，渗入它的体内，不断地洗炼着她的躯体。
缺少天雷打熬的身体是承受不住太过强大的力量的。
飘散在天地间的雷芒让她全部吸收。
雷云散去，天空又复现光明。
那护在昆仑神山上的力量也撤了开去。
距离九尾狐不远处的空中突然一阵扭曲，紧跟着狐帝的身影出现在空中，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她出现后，一双眼睛飞快地扫过四方，紧跟着便落在了飘在空中的九尾狐身上。她怔怔地看着那只威势极足的狐狸，不确定，她是否就是她的孩子。她在那只狐狸身上感觉到了她女儿的气息，但这气势神态与她的女儿都有着天壤之别。她问：“你是谁？九尾呢？你把她怎么样了？”虽然天狐帝族出现这样一位强者是整个天狐帝族乃至妖族的福祉，可这不代表她就接受得了自己的女儿的躯体被别的狐狸强占了去。
九尾狐的视线落在狐帝身上，睥睨苍生的气势变得柔和，带着柔意的声音自她的嘴里传出：“我就是涂海九尾，觉醒的涂海九尾。”
狐帝惊疑不定地问：“觉醒？”
九尾狐没多做解释，她化成人形，飘然落到昆仑山巅。
灭神劫刚散去，凰鸟忽觉身旁有异，再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出现在凤栖梧桐神树上，那只蠢山精仍在原地。她看了眼正从空中飞过来的九尾狐，又看向蠢山精，问：“你？”她说话间，便见蠢山精瞥了她一眼，似乎有点不乐意。
她是真没想到，这只蠢山精居然真的是这座山脉的山神，昆仑山神，诞生于天地初开的混沌中，历经无尽岁月，同代的神都死光了，就连号称与天地同寿的神龙都长眠了，她居然……还这么年轻！
这是真的年轻，才刚成年！
她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这只蠢山精能三千年弹一首曲子从来都不会腻。这位远古大神，能卡在大地上不知道多少亿年都能安然处之，打个盹的时间都不止几万年，区区三千年，弹指一挥间的事。
九尾狐落到山巅，看向凰鸟，说道：“没想到你竟然也回来了，没想到我们还能有再见的一日。”
凰鸟慢慢扭头，满脸惊叹地说道：“我以为我们同时期的神都陨落殆尽，没想到这里……”
昆仑把落在山上的混沌元石搬回本体深处，又把从混沌元气中溢散出来的天地灵气都收回去，再动用本体力量把那些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的树木植物扶正，注入些生机和天地灵气给它们治好伤，把小狐狸渡劫弄坏的地方都尽量地恢复原样。
她忙了好一会儿，才把这些弄好，然后看向站在身边的女人。
这女人的气度和气势比起凰鸟也不差分毫，她比起凰鸟少了几分耀眼的明艳感，但那双眼睛饱含风情，很随意的一个眼神都能让人看得失神，说不出的撩人。她的五官轮廓隐约能看出些小狐狸的痕迹，不过她比起小狐狸少了些童真可爱，身上多了威势，那眼神……像是历经了无数的变迁，幽沉深邃，浸染了无尽的风霜雨雪。
昆仑忽然觉得很难受。
她知道，小狐狸再也回不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