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精(111)

　　昆仑盘膝坐在空中，正在取混沌迷雾和神火。
　　山缝中的混沌迷雾已经淡了很多，昆仑的掌中还拘着一团翻涌的混沌迷雾，里面有无数的神火在簇动。她掌中的混沌迷雾与下方的混沌迷雾有一道由混沌元气形成的丝线相连，那些神火正顺着这缕丝线朝她掌中汇聚。
　　神凰曲腿在昆仑的身旁浮空与她并排而坐，说：“我是神凰，你的新邻居。”
　　昆仑扭头看了眼神凰，又看向远处的凤栖梧桐神界，花盆是她的，树是她种的，就连神凰殿也是她造的。她瞥了眼神凰，心说：“脸皮真厚，还好意思说是新邻居。”她回：“你好，昆仑，你我曾经有故……”她话到一半，觉得有些不太对。
　　神凰说：“不算曾经，我们并没有绝交。”
　　昆仑觉得这话没毛病。她把自己与神凰之间的牵连是从之前的神凰身上剥离了，但这只神凰身上还有。她在心里暗暗感慨：“远古大神果然厉害！”留一点星星之火就能死灰复燃，就算是她，想要彻底抹除她俩之间的牵连都极难。
　　她把面前的这堆混沌迷雾收完，招呼九尾：“好了，我们去下一处。”
　　神凰起身，跟在她俩身旁，问：“这是做什么？”
　　九尾把她俩要造混沌秘境的事告诉神凰。
　　神凰略微皱了皱眉，说：“神界猎杀了那么多的远古大神，并不缺混沌秘境和混沌神宝。那些盘踞一界的老牌势力，有一个算一个，每个势力手上都会有，这是他们称雄一界的根本。”她说完，看向九尾，不解：“你和神界打了数百万年，怎么会觉得他们缺一个混沌秘境？”
　　神凰的话像醍醐灌顶般蹿进九尾的脑海，让她整个儿愣住了，随迹反应过来，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直往上冲，令她忍不住倒抽口冷气。
　　昆仑觉察到不对，视线从她俩身上掠过，问：“有问题？”
　　神抽挑眉：岂止！
　　九尾飞快地稳定下心神，说：“我之前竟然会完全忽略神界有混沌小世界和混沌秘境的事。刚成界的龙神界里的这些势力，大大小小的加起来也有十几处混沌小世界和秘境了，其他那些老牌势力手中更掌握着大量的混沌秘境，甚至有些神界有对散修和小势力开放秘境。”她顿了下，说：“神界不缺，但由远古大神精血新诞生出来的那些古族后裔缺，由我和昆仑牵头为神界和古族打造的混沌秘境，古族一定会来。按照我们之前的计划，造好秘境，后面的事我们便不管了，任由他们争夺进混沌秘境的令牌，这就等于……我们把古族引进混沌秘境中，让神界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正大光明地通过争取令牌，把古族灭了！”
　　神凰再添一句：“他们再把杀死的古族尸体带回去，血肉留下来当养分，研究古族骨头上的符纹以及神魂中的记忆，偷学远古大神的天赋神通。”
　　九尾颦眉，已经明白过来：“所以，你们当初找到我，其实……是神界的算计。”按照她的风格，那是唯有战。即使和，也是打到神界怕了罢手来求和。主动送秘境给神界？她没上门去抢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神凰说：“远古大神沦落到一个……等于同神族奴隶的低等种族手中供他们研究，我俩还没这么不值钱。”她的话音一顿，说：“但只有落到他们手里，你在被我们找到后，才不会祸及神界。我们只毁了神尸和神界在那里的一个落脚点，而他们在昆仑怒而出手时，顺利地摸清楚昆仑的实力，再在你的神魂上做手脚。成，一本万利的买卖，不成，他们摸清昆仑的实力也赚了。而我们连出手的是谁都不知道，总不能随便找个神界就找过去吧？”
　　她接着说：“自那之后，双角就不见了。我找不到任何关于怎么遇到双角的记忆，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我在双角的肩膀上遇到昆仑，自战苍天而亡后的记忆是从那时候起的。我有一半力量在重生地，在遇到昆仑时，那一半力量已经是十不存一。”她问：“我的那一半力量，那半条命，哪去了？”
　　“关于我拒绝昆仑求婚的事暂且不提，大概你们不知道，在那之后，我的那一半力量找回凤栖梧桐神界，还干了件特别奇葩的事。”
　　九尾和昆仑同时抬眼看向神凰。
　　神凰说：“在我觉察到我的另一半力量即将涅槃出世时，我的念头是我是拥有自我意识的残魂□□，我吞噬掉本体就能成为唯一的神凰，我愿意为此放手一搏，哪怕失败。”
　　九尾只觉浑身发冷，不知不觉间，她们竟又落进了算计中。
　　昆仑也愣住了，问：“自己吃自己，然后变成唯一？这是怎么想的？”
　　本来就是唯一，哪来的自己吃掉自己后再变成唯一？她把自己的神魂撕来吃了，魂力滋补神魂，转瞬间就把自己补全了。自己吃自己，边吃边长吃多少长多少，吃上亿万年都吃不光。
　　神凰看昆仑不解，说：“人族在修炼过程中，不少人是会修炼分一身的，对他们来说，多个分shen相当于多条命。但如果分shen离开本体的时间长了诞生出自我意识，会被他们视为大忌。因为这对本体来说，自己的力量分离出去收不回来的话，力量就会变弱。对分shen来说，如果被本体收回去抹掉那点自我意识，就是死亡。分shen产生自我意识不愿回归本体，反过来对付本体，被称为分.身反噬。最后即使本体没被分.身杀死，而是杀死分.身，分离到分.身上的力量拿不回来，同样受到巨大损伤。这个忌讳一直从他们还是修仙者持续到他们修炼到神帝境。”对人族来说，让她的分.身趁她涅槃出壳之机回来灭掉或重创她的本体，完全是万无一失的。
　　昆仑愕然，问：“为什么他们不试着融合两个意识？”打什么？合二为一就好了呀！
　　虽然她们的遭遇很悲催，可神凰听到昆仑的问话，想到一个典故，仍觉无奈又好笑。她轻轻点了下昆仑的额头，说：“你这叫何不食肉糜。一个人如果拥有两个自我意识，被他们称为多重人格症，一具身体里有两种魂魄，被他们称为鬼上身。”至于远古大神的□□诞生出来的自我意识……寿命太长，轮回转世太多回，分分合合都习惯了，再多的意识融合进来也只是变成漫长生命中的一段过往经历而已。
　　神凰问昆仑：“你的关注点是不是不太对？”
　　昆仑说：“你的意思是指神界亡我们之心不死。”
　　神凰对昆仑说：“我的意思是指你顾好自己就行，神界够不够修炼资源能不能找到更强大的修炼路子，轮不到你来操心。我说，傻山精，咱们这些神界成长路上的垫脚石还去可怜他们，人家刀子都砍身上来了，你还在惦记着和平。九尾说，你就信，自己也不动脑子想想，你长脑子干嘛的呀！”她说话间，又用力戳了戳昆仑的额头。
　　昆仑摸摸自己被神凰戳过的额头，悄悄与神凰拉开点距离。
　　神凰跟过去，凑到昆仑跟前，说：“之前你向我求婚，那拒绝不能算数。你看，聘礼你都给了，婚房和家具都备好了，你不娶我会很亏的。你看我丢了一半力量和没了半条命，还能比以前都强大，这都是从你这里获得的力量。你不娶我，这些投入不是就全都收不回了么？”
　　昆仑很是淡定地说：“覆水难收，拒绝的话收不回。我撕过的神魂……”她的话没说完，神凰立即补充：“又长回去了。”
　　昆仑被噎了下，说：“可是我对你的记忆没了。”她说完就见神凰似笑非笑地睨着她，顿时明白神凰是指她知道她俩的过往，她从神凰那推算过她俩的过去。她说：“可我们分手了。”
　　神凰毫不犹豫地说：“求复合。”
　　九尾回过神来，扭头看向神凰，说：“你能不能想办法把你丢失的另一半力量找回来再想其它，还有……”她指指自己，说：“这么大一个篓子捅出来，你俩就这么无视我？”


第108章
　　神凰非常淡定：“事情还没成，篓子还没捅出来。”这事其实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笑眯眯地对昆仑说：“你把收集到的混沌能量小世界之类的全都吃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九尾被神凰这不要脸的行为弄得气结，她和昆仑辛苦好几年收集到的混沌元气，最后让什么事都没干的神凰拿来做人情送给昆仑。这些混沌元气是神凰的东西么？
　　昆仑有别的想法。有心算无心，她们没有提防，由得被藏在暗处的神界算计。
　　远古大神走到今天，还活着的，两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九尾和神凰的那缕残魂已经落到她们手上，又让他们放出来回到她身边，他们想要算计的是谁，再清楚不过。
　　昆仑不擅长勾心斗角，她在人间界行走几千年，看过许许多多的恩怨纷争和利益争斗，学不会也学不来他们的阴私伎俩。
　　人间有句话，叫可一可再不可三。
　　人间还有句话，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
　　神界鼎盛，拥有的大大小小的世界连她都数不过来，屠过的古族掠夺到的资源足够他们走到与远古大神比肩的高度，可他们永远在前进的路上，曾经，远古大神是他们的垫脚石，如今，他们想让她也变成他们的垫脚石。
　　神界的人太多，算计她们的神藏在亿亿万神族生灵中，她们想把他们找出来，比大海捞针还难。
　　或许，这就是他们有恃无恐算计的根本所在。
　　昆仑不在乎算计她的到底是什么人，也不在乎当初做出这些事情的是谁，更没那闲心把他们从亿亿万的生命中费尽心血和时间去把他们找出来，她的寿命再长，也不愿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有那闲心，她坐在云海上斟着茶，看看风景，多好。
　　她转身回了千湖海，找到在后院神树下打坐悟道的鱼锦。
　　鱼锦缓缓睁开眼，眸中星光璀璨深邃幽沉，有大道的流光浮过。稍顿，眼里的光芒敛去，又化成正常的眼瞳。她站起身，说：“神凰重临世间，我窥探到天机一隅。”
　　昆仑轻轻点头。
　　鱼锦说：“修道者其实最讲求因果。我因你得道，因你成帝，我为龙神界神帝，但龙神界的事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涉及到利益时，他们防我如贼寇。我虽为神帝，他们把我当成束之高阁的牌坊，我与他们无牵无涉无因也无果。我为神帝，天道赋予我护卫苍生的责职，可天道好轮回不可欺。”她顿了下，放下这副神帝的高人姿态，撩起袖子，说：“姐姐，昆仑女神，直白点说，他们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吗？你的宅子盖在我的地皮上，当然，现在是你的了，我住在你的院子里，我从出生没多久就沾了你的便宜得了你的好处，要帮我也是帮你呀。”
　　“再讲道理，惹不起还来惹，被揍也是自杀的，况且，杀人债命，欠债还钱，对吧？”鱼锦自我表扬：“我的三观还是很正的。”
　　昆仑：“……”好像有道理。她说：“我只是来告诉你，我把这一界的混沌能量都抽走，整个世界的等级都会降一大级。此后，天地间的各种元气和灵气都会逐渐枯竭，神陨时代，即将到来。”她淡淡笑道：“不就是斩尽杀绝吗？我也会。”
　　鱼锦“咕咚”咽了下口水，考虑一秒种，果断地说：“我打不过你，投降。”
　　昆仑点头：“接受你的投降。”
　　鱼锦扑到昆仑的跟前，一把抱住昆仑的袖子，“看在我们之间源渊的份上，求您了，趁着龙神界没掉级前，把我从龙神界抠出来吧。这神帝当起来，好处没捞到一毛钱，这锅不该我背啊。”她这会儿是真的想哭。她是神帝，世界掉级，她得跟着掉。不成帝，她以前也有神王境修为，去到哪都能蹦跶，不当这神界，大不了她抱着昆仑女神的袖子再哭上几回，往后搬到昆仑神山上去住，爱住哪棵神树住哪棵神住，美滋滋的。她要是再当这神帝，神陨时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