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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渡关山(15)

作者:丧心病狂的瓜皮 时间:2019-07-06 09:23 标签:甜宠 HE 架空 情投意合 虐恋 宫廷斗争

  锦被下,趴着的少年上身并未着任何衣衫,裸露着的白`皙后背上几乎没了半点完好的地方,被打得是皮开肉绽。虽然已经敷好了药,可仍然不断有鲜血从白棉布中隐隐渗出来。
  关隽臣明白,也多亏了王谨之,此时才没把晏春熙半条命都给去了,虽然看着血肉模糊的,可是终究是皮肉伤。
  可他心还是不由疼了起来,小家伙本来有着多么让人喜爱的身段,柔肩细腰,还有跪在他身下承欢时那两瓣微微凸起的匀称蝴蝶骨……可被这一前一后两顿狠打,登时像是把一块无瑕的玉璧给摔在了地上一般,也不知何年何月这疤痕才能褪下了。
  晏春熙趴在枕头上,只用后脑勺对着关隽臣,他的身子轻轻颤抖着,可就是不肯转头。
  “你就再不打算理我了?”
  关隽臣笑了笑,他伸出手将晏春熙散落的黑发拢到颈后,然后将少年的头扭转了过来。
  他着力很小心,也是怕震到晏春熙的下巴,再叫他伤着的舌头又痛起来,好在晏春熙倒也并不太拧着劲儿,侧过头时,一双圆圆的杏眼望了过来,想必是因为昨夜哭得太厉害,仍还有些红肿。
  关隽臣抚摸着少年光洁的脸颊,轻声问:“可是疼得厉害?”
  他此言甫一出口,也自知实在多此一问,幸好这时王谨之端了刚煮好的莲子银耳粥进来,关隽臣接过来之后用银勺舀了一口,又吹了几下,才喂到了晏春熙嘴边。
  晏春熙虽然没说话,却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可紧接着却忍不住抬起眼睛,声音颤颤地开口道:“疼……”
  他舌头受了伤,此时哪怕说这一个字都有点含含糊糊地听不太清楚。
  他本喜甜,关隽臣第一次抱他那一晚也是这般喂他,一样的粥,一样的貌美少年,那一晚他在关隽臣怀里,喂一口便像小猫似的撒娇亲过来,可如今连喝一口粥,都疼得要哭出来一般。
  关隽臣沉默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心底暗喜他的熙儿终究未给人碰过,可心里却有说不出的烦躁,忽然道:“你怎这般傻。”
  想到若真叫这小家伙一发狠自己咬断舌头,他便再也没机会看看这双多情晶亮的杏眼,他便心里一阵后怕,搅动了下碗里的银耳,低声道:“为这等事你要咬舌?之前九节鞭把你打成那样时你都不自尽,这会儿却厉害起来了?”
  晏春熙本蔫蔫的,可听了这句话,眼里的神色却突然倔强起来:“我不、不是自尽……”晏春熙说话极是吃力,他抬起头继续道: “我只是不想旁人碰我——恶心。”
  单这一句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话,他已经疼得脸色有点发白了,可他看着关隽臣,却坚持着轻声道:“先前我做错了,你心里一直嫌我脏,耿耿于怀,我、我实在不愿再叫你多厌我分毫;可……这次是你叫我去伺候旁人,你这回,难道便不觉得脏了吗?”
  关隽臣一时无言,他虽从不觉将宠侍送人是多大一桩事,整个大周所有王公贵族,哪个人不曾干过这样的事。
  可是面对晏春熙,他还是会心软,哪怕少年此时的质问已经甚是无理,他还是温声道:“熙儿,我已说了,你此番委屈我知道,日后我会更加宠爱你。你舌头还有伤,实在不该说这么多话。再喝点粥填填肚子,好不好?”
  “不,我要说。”晏春熙执拗地摇了摇头,他神情忽然有些激动起来:“成哥哥,你对我不公。我对你年少倾慕,后来虽经历家破人亡,却偏又遇到了你,造化二字——虽百转千回,可我信。
  “从那日`你抱我起,我已将整颗心交予你,可你却将我视为一条狗,随手便可以送人,心悦时就抱回来玩弄两下?你若是对我无爱恋情意,我亦不稀罕你宠。”
  晏春熙这般激烈地说着,或许是因为语速终究太快了,舌根的伤口又崩裂开来,竟隐约从嘴角流下了一丝鲜血,他忽然伸出手握住关隽臣的衣角,几乎是咬牙忍着疼道:“成哥哥,我不做物件,也不做狗,我只做与你两情相悦的人。”
  关隽臣楞了一下,他和晏春熙虽然缠绵多时,却很少听他说过这么刺耳和直接的话。
  这少年仿佛总是笑着的,像是春日里最和煦的一阵风,那两个甜甜的梨涡时时挂在面上,哪怕是是关隽臣无端对他说了重话,他也可怜巴巴地听了,且等一会关隽臣火气消了,便来搂住关隽臣的脖颈撒娇讨饶。
  关隽臣竟从不知他那乖顺的模样里也糅杂着这么锐利的刺,这么犟的性子,这么浓烈的非分渴望。
  他这个样子,如何能做得一个鹤苑公子。
  关隽臣慢慢地搅动着碗里的粥,沉吟良久,终于平静地道:“晏春熙,有些话,我本不舍得对你说,我是喜欢你,哪怕是多年来鹤苑里来来去去这么多位公子,你都称得上是最能讨我欢心的人。只是没想到我宠坏了你,宠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今日我便告诉你,是,你就是、也只能是我的一条狗。”
  “你是个全家获罪的官奴,是全大周最低贱的身份。若你如今不是鹤苑公子,你要么去做个修河道的苦役,靠你这个细瘦的小身板挨个三五天便被鞭打而死,就地埋了;要么就是去做个最下三滥妓馆中的暗娼,平南王你都伺候不得,可那时候,你一天要被三十个男人插,最终身子被耗死,用破席子卷了扔出去,做个孤魂野鬼。”
  关隽臣看着少年的脸色瞬间刷白刷白,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字一顿地继续道:“以你我身份云泥之别,你以为做一条王府的狗委屈了你?我告诉你,出了这个宁王府,你的命还不如一条王府的狗。你倒敢与本王谈情意,谈两情相悦,谁教你的?谁给你的胆子?晏春熙——我告诉你,你要得太多了。”
  原来他竟是这么想的。
  云与泥,贵重与卑贱,人与狗。
  天下没有比这更残忍的鸿沟。
  “若是身份低的人,便是连狗不如的话……”
  晏春熙的面色瞬间一片枯败,过了良久良久才露出了一个惨然的笑容,那双杏眼里却没有任何避退地直视着关隽臣,他清澈的目光中藏着某种敏锐的洞察,轻声问:“那成哥哥,你在皇上面前,也是这样一条狗吗?”
  “你放肆!”
  关隽臣眉宇间的那道剑痕瞬间凌厉地皱了起来,面上仿佛结了一层薄冰般森寒,那一瞬间手掌太过用力,竟然将整个粥碗都“咔擦”一声捏碎了,瓷片嵌在他的掌心,鲜血缓慢地流到了锦袍下摆上,殷成一朵暗色的桃花。
  他已经很久未尝过这么愤怒的滋味,他只觉内心中的某个渺小懦弱的自己,突然之间被晏春熙揪了出来,在太阳下暴晒着……他知道,终有这么一天的。
  终有这么一天,面前这个小小少年,会明白过来的,曾经高大的冠军侯已经跪在了地上,再也没站起来过。
  他恼恨至极,甚至在那一瞬间起了杀心。
  可看着晏春熙苍白的面容,还有嘴角那一丝的鲜血,关隽臣最终撩起袍角站了起来。
  他俯视着床上的少年,沉声道:“我念你身上有伤,又受了委屈,不与你计较。你养伤这段时日,自个儿好好想想罢,我再来看你时,若还想不通,我也绝不会再纵你。”
  晏春熙笑了一下,轻声道:“是,王爷。”
  闭上眼睛的那瞬间,他忽然想起了十二年前的姑苏,那真是好大的一场雪啊……白茫茫的,好生洁净。
  “我叫唐唐。你可得记住,不是桂花糖的糖。我娘说,那个糖就太甜了,男孩儿叫了不适当……冠军侯,你叫什么?”
  “我叫关隽成。”
  他再也不会叫面前这个人成哥哥了。
  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成哥哥,他的天边寒月。
  统统都消弥在了这个料峭的春夜。


第九章
  关山月这才刚坐下不一会儿,热茶都还没喝上两口,就见关隽臣阴着一张脸回来了。
  “呦?这是谁惹咱们宁亲王了?”关山月从小到大常年都待在长安,一口官话说得很溜,挑了挑眉的样子很是讨打。
  “算了,不提也罢。”关隽臣袍袖一甩,坐下来道:“说正事。”
  关山月听他这么说,本来歪歪斜斜的身子倒也坐直了起来,低声问道:“你这边可还好?”
  “关承坤的把戏不足为惧,只是夏白眉不知为何盯上了我府里一个鹤苑公子,还好似吐露了什么给关承坤,叫他冲到前头试探我,向我讨要那个宠侍。”
  “给了吗?”
  “自然是给了。此事细枝末节颇多,不如你且先说说长安动静如何?”
  “我推测——皇上今年之内,必对平南王出手。”关山月一双狭长的凤眼里闪过凝重的神色,道:“侯永飞刚一入长安,就悄无声息被押进了乌衣巷凤狱,此事隐秘,你的探子恐怕还不能这么快查出来,平南王那边就更不必说了。”
  “什么?”关隽臣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惊诧的神色:“侯永飞是堂堂前闽浙总督,未回吏部交接之前,他仍是朝廷二品大员啊。”
  “正是。你也知道,二品往上的官吏,哪怕是乌衣巷指挥使也要手持赤金皇极剑才能拿人。抓侯永飞,自然是皇上的意思。只要一进了凤狱,那侯永飞便废了,平南王若有见不得光的机密在侯永飞那儿,也是别想守得住了。而就在我出京前一天,我的人来报,乌衣巷唐指挥使已经离开长安往闽浙的方向去了,我猜过段时间,恐怕皇上还会有更大的动作。”
  “那夏白眉……”关隽臣皱了皱眉毛:“若已到了如此紧要关头,怎的夏白眉还在盯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阉人倒也未必就是冲着你来的。”关山月摇了摇头,忽然眯起眼睛,沉吟了一下才开口:“保不准,他是在做戏给平南王看,你的事他查自然是查过,但未必就有什么大碍,只是故意找个由头怀疑你,好稳住平南王罢了。这由头若是找得太大、太狠了,真逼急了你他也不敢,因此你才觉得他是在小事上打转费心,很是奇怪,却又不得不防。”
  关隽臣蹙起眉宇,眉心那道剑纹在思虑之时,顿时显得更深了些。
  他知道关山月思绪缜密,此时的这番分析,自然甚是有理。
  然而平南王虽然愚蠢又爱惹事,可是此时的局面,他也委实不知道平南王被拿下,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他虽然不愿与平南王结党、亦不可能与平南王这个莽撞之徒共进退,可是同为先帝之子,总又好似有唇亡齿寒之感。
  关山月叹了口气,低声道:“你我都明白,当今圣上兵权牢牢在握,于他来说动武反而是件易事,平南王根本万万不是对手。然而若是要动你,皇上便要来文的,这才是他忌惮你的地方。你是大周朝百年来唯一一位受封的冠军侯,不仅军中威望甚隆,朝中和民间也都有镇国柱石之称,更何况有先帝御赐免死金剑在手,免死金牌只效用先帝一朝,免死金剑却是继位皇帝也要遵从的稀世之物,你有这金剑、有声望,只要不是真的举兵谋反,皇上为了他史书上的万世声名着想,便很难对你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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