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戾太子穿成小可怜哥儿(43)
贵妃虽不喜那大公子,但也无意与李洵在这种小事上争执,便笑着要答应。但还未开口,又听李洵道:“况且,凡事也该先君臣、后姻亲。便是我的表弟,我还未选过,郑孟睿又怎么敢先我将人定下?”
这话说得就有些诛心了,几乎算得上在指责安国公府僭越储君。贵妃惊讶地看向李洵,太子历来对外家优容,还是头一次听他说这种话。而李洵只是将大公主抱在怀里,逗着她玩,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随口说了什么。
贵妃沉默片刻,才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了。那日只是仲弘提了一句,我擅作主张,不关你外祖和睿小子的事,洵儿莫要怪我才是。”
李洵挑了挑眉,冲她一笑:“我哪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便是睿小子身子不好,姨母也要将我放在首位,不然我可要吃醋了。”
他自小少有做出这种撒娇的样子来,倒让贵妃一愣,心下的那一点异样的感觉也消散了,忙顺着李洵的话道:“是、是,确实如你所说,因他身子不好,你外祖父常在我跟前念叨。这一听他要定亲,我就慌忙的忘了分寸,以后姨母定然凡事都先想着你。”她将那名单拿起,“那就将这沈桥,换成沈榶?还是让他们兄妹二人一同进宫?”
李洵无所谓沈桥进不进宫:“姨母随意安排吧,只要那沈榶进宫就行。”
贵妃又略坐了一会儿,便带着大公主离开了。李洵靠在床上,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不多时,两个宫女端了些宵夜进来:如今太子身体虚弱,太医吩咐少食多餐,多多进补。因此每隔上一个时辰,便奉上些补品,好歹让太子吃两口。
这会儿端上来的却是一盅燕窝。但这燕窝竟然是和肥鸭、鱼翅、瘦肉一起炖的,是个咸口。李洵看了眼上面飘着的油花就有些倒胃口,硬着头皮尝了,简直想呕吐。要是以往,他大概就直接将这盅砸了,但看着那两个宫女如盏儿、箸儿一样的年岁,不知为何竟压下了火气,只将那盅丢到了托盘上。
两个宫女战战兢兢地收拾托盘,李洵看着她们微微颤抖的手,心中忽然一动,对其中一人道:“你去吩咐御膳房,让他们用银耳、冰糖炖一盅燕窝来,再用牛乳和燕麦煮一碗粥。”这是小碟做过的,都是比较和他胃口的吃法。没用的御厨,竟连个小侍从的手艺都比不过,忍耐再三,李洵还是没忍住:“孤已将做法告知,若还是做得这般难以下咽,便让御膳房提头来见吧。”
那宫女浑身颤抖、连忙应是,小跑着出去了。而李洵待她出去,忽然一手抓住另一个宫女的手腕,将其半个身子拖到了榻上。
那宫女大惊失色,又不敢挣脱,“噗通”往下一跪,不住的叩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李洵:“……”他松开手,看那宫女已抖如筛糠一般,淡淡道:“孤抬举你,怎么到饶命的地步了。你侍奉得好,孤便封你做昭训……做承徽,如何?”
他细细观察那宫女神色,却见她半点不心动的样子,只不住叩首求饶。
做承徽,也要有命做才行啊!!
谁不知道太子他……虽说现在太子病了身体虚弱,但今日不死,过个一年半载,大概也是要死的,还可能是钝刀子割肉,慢慢折磨死。想起家中父母双亲,那宫女一时泪如雨下,自己怎么就那么倒霉分到了太子宫中!本来伺候太子,日常就够可怕的了,现在竟然还被太子看中了呜呜呜!
李洵此时已看出来,箸儿那日说的流言大约在东宫,乃至整个皇宫都传遍了,只怕比箸儿说的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这会儿他也渐渐想明白,为什么之前贵妃送来的美人,每一个看到他都吓得不成样子。
听说了那样的流言,能不害怕吗?
李洵验证了心中所想,倒也不再吓唬这宫女了:“罢了,你出去吧。……不过此事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那宫女本以为自己今晚在劫难逃了,没想到竟然死里逃生,顿时惊喜万分,又给李洵磕了几个头。
李洵嫌弃地看着她:“……脸上眼泪擦擦。”不然她满脸泪水的出去,宫里不知道又要传什么自己吃宫女的谣言。
又过了两日,华项明进宫来给李洵汇报福昌伯府一事的新进度:“对那柳氏用了大刑,但她居然还有些硬气,硬挺着不说,咬死了只是花销过大导致亏空,怕福昌伯知道。那个叫碧桃的丫鬟也一直没找到,但我们审问了其他下人,还抓了那柳氏的哥哥,这才查出了原委。”
便将其兄在淮南贩卖私盐一事说了:“也难怪那柳氏不肯招,若她咬死了不认,死的只是她一个,也只能追究她放火杀夫的罪名。但福昌伯府若扯上私盐,她的儿子、小哥儿恐怕也要没命。这人虽愚蠢,但好歹还有几分做母亲的样子。但好笑的是,我们顺着其兄的证词询问了淮南巡盐御史,那巡盐御史却说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之后刑部又细细审问了柳玉拂的兄长王大仁,根据他话中的细节,得出了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结果:“那王大仁八成并没有真的贩卖私盐,而是被人做了局,让他自以为贩了私盐,然后再冒出来一个巡盐御史敲诈勒索。但实际上私盐是假的,巡盐御史也是假的,只有他们给出去的银子、地契才是真的。”
“我们又去追查淮南的庄子,那庄子却在这两年,已经转了几手了。如今分别在几个商人手中,查过背景,与此事并不相干。”
李洵:“……”李洵万没有想到是这么个内情,不过这倒很符合他对柳玉拂的印象。在他心里柳玉拂也是个傻子,耍个小伎俩漏洞百出,拱个火万分明显,也只有沈易安那个更傻的才会信她。
说柳玉拂有贩私盐的本事,李洵都不敢信。
李洵无语了一会儿,又问:“那福昌伯府的大公子现在可好些了吗?”
他回到自己身体后不久,就向华项明打听过。幸好自己离开之后,那大公子不是直接死了,而是病了三天醒了过来。不过他其实最想问的是小碟的近况。
“已经大好了,可以下床行走。不过福昌伯府如今烧得只剩一半,他住的院子也被烧没了,就暂时没有回府,仍在别苑住着。”华项明感叹道:“幸好他身边有几个得用的忠仆,拼死将他带了出来。其中有个小哥儿,到我府门前就昏倒了,幸好日如今也已经醒了。”
华项明对那小哥儿印象还挺深,几次送信都是他来,听说他后来还吓到失忆了,也不知道那晚经历了多大的危险。不过这些琐碎之事,就没必要和殿下讲了,殿下又不认识一个小侍从。
然而他说完感叹了一番,一回头却见李洵仍然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疑惑道:“怎么了?”
“无事。”李洵也知道自己过于关心一个见都没见过的小侍从会很奇怪。只能先按捺下,沉思片刻吩咐道:“将这私盐一事暂且按下去,只按柳氏被骗算,再清算她纵火杀夫种种恶行。”便只是这些,判一个腰斩也够了。“她那兄长倒可按照贩私盐处置。”
华项明点点头,又笑道:“殿下不会是为了那福昌伯的大公子才将此事按下的吧?若是从前,便是假的,殿下也要将其做成真的,重刑重罚以儆效尤。”但若追究柳玉拂,少不了要牵扯上沈易安,再牵扯到这大公子。沈易安真不知情的话,抄家斩首不至于,但降爵乃至罢爵,就不一定了。
李洵沉默片刻,忽然问:“你知不知在京中,一直有孤十分暴戾的流言?”
华项明心道,倒也不完全是流言吧,殿下对自己人虽然非常不错,但对外人有些手段确实挺狠辣。只能算一半是流言吧……
不过这话他就不敢在李洵面前讲了,只正色道:“略有耳闻。”
李洵臭着一张脸,“你为何不告与孤知?”
“我以为殿下并不在意……”华项明抓了抓头,名声这种东西,是需要经营的嘛,前朝许多太子和皇子,都喜欢经营一个贤名,甚至故意作秀,没事亲自去城门口施个粥什么的。但他们殿下从来不会,殿下只会让朝廷施粥,再去警告恐吓那些官吏不许侵吞钱款。这样有些凶名,反倒好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