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的事，晚点再说(40)

　　接到电话的时候，陆铭正在二楼，看着楼下。
　　顾澜没注意到这边，坐在客厅沙发上，身边散落着高文送来的文件。大概是觉得无趣，他正拿签字笔在自己的石膏手上画着什么。这也算是他偶有的正常人的行为了。陆铭不是很想怀疑这样的顾澜。
　　陆铭收回视线，“我再去联系王总。”
　　这笔赞助是陆铭和的清白饮用水的王总几次面谈，最后定下来的。现在这边有停止合作的意思，甚至跳过通知陆铭。
　　陆铭拨通了王总的电话，那边一听是陆铭，不等陆铭开口，就先抱怨起来。还是对吴越说的那一套，什么高层对心声的实力不放心啦，毕竟一下子就投资六千万；什么心声之前给的方案不够有说服力啦。
　　陆铭的心里憋火，但声音还带着笑，跟对面套近乎：“老王，这些虚话我们就别说了。心声的能力和诚意都给你了，这笔合作能不能推进，你给我句实话，就算这次不能成，那也没事。”
　　那边的声音一哽，好一会儿，老王才交了底，“总部刚送来个小少爷镀金，听说小时候也是在咱们这长大的，结果出去喝了几年洋水，愣是看不惯我们这做派。一来就卡了好几个项目，不许拨钱，要重新策划……我跟你交个底，我们项目部和市场部都很看好和心声的这次合作。”
　　陆铭松了口气。既为了王总语气中合作的可能性，也为了这件事的背后大概率没有顾澜。
　　“我知道了，”陆铭沉稳地道，“既然这样，你看看能不能安排我和这位……”
　　“小罗总，罗达。”
　　“安排我和罗总见一面？”
　　王总在那边应下，许诺自己会帮陆铭去和罗总的秘书沟通看看。
　　陆铭那边也吩咐心声的项目负责人再给自己整理一份资料，这次的重点落在项目的收益和口碑上。原想着罗达那边不会太顺利，谁知到了下午陆铭就接到了老王的电话，是说小罗总答应见面，在一个小时后。
　　陆铭皱了皱眉。
　　吴越在办公室里也听到了，不是很高兴，“什么意思啊？你又不是他下属，通知你过去就过去啊？有那么点钱了不起啊。”
　　陆铭本来也窝火，这个罗达实在是有点无礼，但吴越这么说他也忍不住发笑：“那是六千万，不是‘那么点钱’。”
　　“那你要去？”
　　陆铭也在犹豫。
　　他不是吴越，一辈子都是高材生，从学校到实验室，见的腌臜事有限。做生意嘛，有点钱有点权就喜欢摆谱的人太多了，想从他们手里拿钱，就得哄着他们。有人看起来体面，不过是哄人的手段高些，不显得太过卑微罢了。
　　陆铭又想起顾澜嘲笑他不肯去哄自己，却要去哄这些讨人厌的东西。
　　末了，陆铭还是打算去一趟。
　　“这位小罗总的态度总让我觉得不对，我亲自去看看，如果有什么原因在，我们也能做点准备。”
　　“有把握吗？”
　　陆铭的压力倒是不太大，“投资的话不用担心，就算他们家撤出，我也还有备选方案。”
　　*
　　陆铭路上算算时间，到清白集团要一个小时，谈事情加寒暄，算一个小时，再折返……怎么看时间都不够。陆铭给顾澜发了信息，说公司有事，不能去接他。顾澜那边好一会儿才回了消息，大概是对这个通知的不满，语气也很冷淡。
　　“哦，我也有事。”
　　到了清白集团，倒是很顺利地见到了那位小罗总。
　　年纪不大，看着二十五上下，长得不上不下，但是很会打扮。无论是穿着还是发型，打扮地都像是韩流男明星。陆铭自己因为工作需要，一眼就看出这位罗总不仅化了妆，还让团队给他做了完整的妆造。这不像是要见生意伙伴的装饰，更像是求偶的雄孔雀。
　　当然，从这位罗总的态度来看，陆铭肯定不会是那只被求的。
　　小罗总半躺在老板椅上，脚翘在办公桌上，见陆铭来了，也不起身，只是上下左右地打量着陆铭。
　　“你就是陆铭。”
　　陆铭和罗达那清澈无礼的眼神对上，瞬间就对眼前这个人有了判断：既是没什么本事的二世祖，也对自己有敌意。
　　看来这笔生意是没有必要谈了。
　　陆铭的视线在屋内极快地浏览了一圈。一个看起来很潮的留学生，桌子上却很老派地放了一个相框。电脑开着，但是罗达的手里拿着的不是鼠标，而是一本过期的财经杂志。很巧，陆铭对那本杂事很熟——那期杂志的封面用的是受访的顾澜。
　　老王说罗达是在这个城市长大的，后面的书架上除了摆放一些装饰用的书籍，还有一个市击剑比赛的C大集体奖杯。算算时间，应该是罗达大学时期得的。
　　顾澜在大学时，也参加过击剑社团——前几天他刚对陆铭炫耀过。
　　总的来说，陆铭猜到了这突然的变故大概来自何处了。
　　他确实没什么恼怒的心情。
　　罗达觉得自己的作为羞辱了他，陆铭觉得有些好笑了。他并不喜欢和小孩子过家家。
　　陆铭笑了笑，根本不在意罗达的态度：“小罗总，就像有些人不会喜欢幼稚可笑的伴侣，大部分商人也不喜欢意气用事的合作伙伴。心声撤销和清白集团的合作，我先告辞了。”
　　罗达一下子跳了起来。
　　“你敢这么硬气？我告诉你，你在我这里拿不到钱，在别的地方也别想。”
　　陆铭笑出了声。
　　“小罗总，纵然你们集团有这样的人脉，你也太嫩，用不了。”
　　“据我所知，你的父亲在集团里的处境并不算太过顺利，这几年几位大股东动作频繁，你作为你父亲的希望，被下放历练，应该很需要成功的项目。我需要投资，但你不是唯一的选择，你需要成功项目，选择可不会太多。”
　　他们二人面对面时，陆铭无论是压人一头的身高，还是笔挺光洁的西装，都像是成熟的雄狮，把这只看起来还在青年期的挑衅者压得死死的。
　　“你搞了这么一出，把我叫出来，是为了验证什么？”
　　陆铭不紧不慢地走到罗达的办公桌前，转过那个罗达还没来得及展示的相框。里面果然是罗达和顾澜的合照，看背景是大学的击剑馆，两人的头发都湿漉漉的，坐在一起，笑的开心。
　　虽然照片上的顾澜的神情和小顾澜很像，但陆铭却能清楚地分辨出二者的区别。小顾澜终究还是26岁的顾澜，制造的假象。照片上的才是陆铭真的未见过的顾澜的旧日时光。
　　看得出来，罗达本想用这张看起来还算亲密的合照试探一下陆铭的态度，但是他失算了，陆铭既不生气，也不伤心，甚至还……笑了一下。
　　罗达确实是顾澜的大学学弟，大学的时候就对这位学长很有好感，但是他在大学惹了祸，被开除了，只能服从家里的安排去国外读书。前段时间家里好不容易松口，说他可以回国了，罗达听说学长涉猎影视行业，就想着了解一下，结果就看到了“顾尔。”
　　他当时就认出来这是谁。
　　毕竟他记忆中的学长就是这么可爱。
　　凭他的直觉，学长和那个叫陆铭的关系不太一般，正好他接手了公司，就看到了和心声的企划，就想着试探一下。如果他们没关系，那正好，要是有关系，他就是拿钱砸也要让他们没关系。
　　但是这个陆铭的种种反应都不在他的预料之中，而且面对陆铭，那种气势总有点像是在面对他爹，让他有点虚。
　　“谁让你动……”
　　罗达的话没说完，就见陆铭掏出相机，对着相框就拍了一张照片。
　　合着你来收集周边呢？
　　陆铭放下相框，从内袋掏出了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感谢小罗总让我看了顾澜的旧照片，作为回报，我就请你看看顾澜的婚戒吧。”
　　顾澜的……什么？
　　陆铭在内心暗暗笑自己也幼稚，但是看着这位不算情敌的情敌目瞪口呆的脸，他还是露出了一个克制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