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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浪(虐恋文)(41)

作者:余酲 时间:2018-06-15 15:45 标签:娱乐圈 年下 都市爱情 虐恋

  “喂。”宁澜鬼使神差地叫住他,说的话却与道歉无关,“你怕我啊?”
  纪之楠停住脚步,却没回头:“到底是谁怕谁,我想你心里有数。”
  宁澜把这话当作挑衅,心神不宁了一整晚,安神药也没再起到任何作用。
  就像脾气不好的小狗看见比自己强壮的大狗,总是会仰着脖子耀武扬威地大声吠叫。其实它是害怕的,是心虚的,只能用这个方法来掩饰自己的紧张不安。
  即便知道纪之楠对隋懿没有意思,宁澜还是在无形中把他当成了假想敌。无能的人最是喜欢推卸责任,他不能怪隋懿,自己又身无长物、全无底气,所以睡不着怪天气怪舍友,隋懿不爱他,就只能怪纪之楠。
  次日片场信号不错,他上微博刷出纪之楠转发了他先到拍摄点时的那条微博,宁澜记不清自己当时的用意,大概也是为了挑衅,妄想撕下纪之楠单纯伪善的面具,盼着他反击,好印证自己的某些龌龊的猜想。
  十足小人做派。
  宁澜顿觉自己就是那条狗,不仅贱,还会狗仗主人势,一次次戳别人的底线,戳到别人跳起来反击,他就夹着尾巴溜了,大气也不敢出。
  在剧组的日子谈不上度日如年,但总给人一种时间被拉长放慢的错觉。
  五月下旬,梅雨季如约而至,山中阴雨连绵,剧组其他人闲来无事在移动基站下搭了个雨棚,在里头打牌玩手机,宁澜没去凑这个热闹,助理米洁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挥挥手,让她自己去玩。
  宁澜坐在休息区看连绵的雨幕,一连看了好几天,总也看不够似的。
  雨总能让他想起很多事情,从小路那头向他冲来的摩托车,六年前失败的高考,潮湿发霉的地下室,富丽堂皇的酒店,还有他揣着几百块钱准备跑路时,出现在他面前的高大身影。
  这么回想起来,没一件是好事。
  最近他大脑放空时,经常做一些不切实际的假设——假如那天没有出门,假如那天放弃了这条路,假如那天跑得够快……自己现在的处境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他闭上眼睛,眼前的雨丝幻化出一条绷直的线,线的一头是一只手,另一头捆着一个人,那只手企图将人拉回安全地带,那人却拼了命的往反方向跑,面朝风雨,无所畏惧。
  宁澜抬手捂住眼睛,让自己彻底陷入黑暗。
  没用的,殊途同归罢了。
  人说“三岁看老”,他用二十多年才看清楚自己。偏执和愚蠢,单有其中任何一个都算不上什么大毛病,两个都有,就足以致命了。
  雨收云散,天气转晴时,宁澜收到隋懿发来的一条消息。
  隋懿习惯言简意赅,没有寒暄也没有关心,开门见山地说六月底有个零食广告,要请AOW其中三名成员拍摄,问宁澜有没有兴趣。
  宁澜读了一遍就懂了,厂家的人选中一定没有自己,不然应该是张梵或者安琳联系他,现在是隋懿来联系,代表他有意把这个机会让给自己。
  宁澜很缺钱没错,可这样的机会并没有什么意义,一样都是欠他,于是婉言拒绝了。
  今天要拍的是一场射箭赛马戏。宁澜早早抵达移到山脚下的拍摄现场,帮工作人员做了些前期准备工作,不多时,他在剧中的好兄弟纪之楠和郭昊就一道来了。
  宁澜朝他们挥手:“大哥二哥,今天小弟可不会让你们哦!”
  郭昊性格豪爽,当即与他玩笑几句,纪之楠则目不斜视地走开,进后面临时搭起来的雨棚里换衣服化妆去了。
  宁澜笑了笑,心想这位纪老师果然比自己小,大多数时候脸上还是藏不住事。
  当然,只有被人无条件保护着的人才敢这样展露真性情。他是个俗人,里子已经没了,面子还是要的,起码不能让人瞧出来他跟纪之楠不和,更不能让纪之楠瞧出来他有多羡慕他。
  今天剧组不知犯了哪方太岁,戏拍得很不顺利,每个人手上的弓几乎都拉断一次,马儿们也在边上躁动不安,跺着蹄子在原地转悠,时不时打个响鼻,要不是被绳子牵着,好像就要急着跟天上成群结队的鸟儿一起往北边迁徙了。
  所有演职人员暂停工作,抬头望天。宁澜也觉出古怪,早上天空明明一碧如洗,这会儿却阴沉沉的,乌云层层叠叠往这边聚拢。不多时,几声闷雷在天边响起,有几匹马儿受惊扬起前蹄凄声嘶叫。
  暴雨说来就来,剧组上下手忙脚乱,分头去收拾道具和器材,宁澜和其他演员一起回到塑料雨棚中,里头面积有限,大家都在忙着卸妆换衣服,一下子容纳这么多人,着实拥挤。
  宁澜先脱了外袍抻开当作屏障,让两个女演员在遮挡下换了衣服,轮到他自己时,刚摘下头套,就听见雨棚的塑料膜被外头的大风吹得哗哗作响。
  紧接着又是一个闷雷,伴随着一道划破长空的闪电,宁澜眼皮猛地一跳,终于意识到点什么。
  “地震了,大家快出去!”
  他听见有人在喊。
  这种时候说这话是没人信的,没有人会在意外来临前知道自己下一秒会死。
  宁澜心跳骤然加速,他没帮着喊,只是催促身边几个相熟的女孩子赶紧出去,理由是这里地方小,他施展不开。
  几个姑娘走之前还打趣他,说:“不好意思在人前换衣服可以直说嘛。”
  宁澜不想她们害怕,笑嘻嘻的,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安。刚把人送走,他就感觉到脚下一阵起伏。
  果然是地震。
  宁澜家在中部山区,临近地震带,应对这种情况算是有点经验,他边披外套边推周围还没感应到危险在磨磨蹭蹭的人,将他们带到门口,又一阵比刚才更剧烈的摇晃袭来。
  终于有人察觉到事态严重,惊恐地问:“这是怎么了?地怎么在动?”
  “没事,小地震,山里经常地震,去空地上待一会儿就好。”宁澜面上依旧淡定,催促他们往前走。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若是小地震,躲过去就没事了,若是大地震,说不定会引发山体坍塌和泥石流,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在自然灾害面前,人类从来都是渺小无力的。
  外面暴雨如注,狂风要撕裂大地般地怒吼,宁澜把刚穿上不久的外套脱下来,准备给身边的米洁挡雨,在那之前,手先伸进去摸了摸,没摸到拍戏前摘下来塞到口袋里的东西,他心里一沉,把外套丢给米洁,转身就钻进雨棚。
  里面已经没人了,刚进去,就迎来一阵连续的地动山摇,伴随着各种物体乒乓落地的声音,和外面的轰隆声混在一处,宁澜半蹲在空地上才勉强稳住平衡。
  雨棚里的桌椅已经倒了大半,缓了几秒,宁澜就站起来一鼓作气往雨棚西南角跑,他今天是在那里化的妆,东西大概就是落在那里。
  临时的化妆桌斜着倒在地上,天太黑什么都看不清,宁澜跪趴在地上到处摸索,手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刮破也无暇顾及,他只知道时间不等人,必须尽快找到,尽快出去。
  太着急昏了头,摸了几圈才想起来自己有手机。他把掏出来按亮屏幕照明,一眼便看见旁边立着的化妆桌最里面在莹莹反光的东西,他匍匐着爬过去,伏低脑袋伸手去够,抓到那串冰凉的珠子,如释重负般地扬了扬嘴角。
  他紧紧捏着那手串,撑着胳膊要起来,这时地面再度摇晃,唯一立着的化妆台也不堪这五次三番的考验,轰然倒地,宁澜躲闪不及,左腿被严严实实地压住,钻心刺骨的疼让他痛呼出声,可是周围已经没有人,回应他的只有喧闹嘈杂的风雨声。
  他咬紧牙关试了几次,都没能把被压着的腿拔出来。为了在不平整的地面上保持稳定,剧组的化妆桌个个都是实木加大理石台面,两个人搬都费劲,何况他一条腿无法施力,整个人还以趴着的姿势被压在下面。
  宁澜左手握着手串,右手伸长了去拿被他扔出去半米远的手机。他对这种疼有印象,骨折不可怕,骨裂也不可怕,如果组织压到坏死,还能不能站起来就未可知了。
  他气喘如牛,汗如雨下,似是疼得狠了,脸上一丝血色也无,手上青筋都因用力撑得爆出,还在拼命往前爬,自由的那条腿踩着化妆桌把身体往前送,左腿在重压下疼得眼前发黑,终于摸到手机。
  他其实很怕,怕得要命,没有一刻比此刻更想隋懿,想得快哭了。
  刚才点亮屏幕时没留意,现在才看到上面有一条消息。
  隋懿:【随便你】
  宁澜在黑暗中瞪大眼睛,屏气凝神地盯着几个字看了片刻,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强弩之末般地瘫倒在地上。
  兴许因为缺氧,他脑中像睡不着的那些夜晚一样开始混沌,不同的时空再次交错并行在一起,他甚至弄不清自己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随便你。
  随便我在哪里,随便我是生还是死,都与他没有关系。
  宁澜慢慢把脑袋埋在臂弯里,另一只手掌无力地摊开,随着珠子上好不容易捂出来的一点温度消失,他咬住胳膊才没让自己呜咽出声。


第47章
  隋懿在外面走道里打电话。
  昨天他正在思考该如何处理能把伤害降到最低,房间门被敲响了,开门后,外面的男人二话不说向他挥了一拳,然后直接将纪之楠带走。
  隋懿见过这个男人,纪之楠那天录节目落水,就是他跳下去把人救上来,既然他知道纪之楠在这里,就代表他是他很亲近的人。至少比自己亲。
  就在刚才,他得知这个姓秦的男人是纪之楠的合法丈夫。隋懿忘了自己当时的心情,大约是有些失落的,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纪之楠本人没出面,姓秦的男人态度冷硬,不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只让他把下药的人交出来。
  这件事情超出了隋懿能解决的范围,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摆平,唯一的办法,就是请求父亲出面。
  他并没有在求与不求之间挣扎很久,对方也没耐心等他犹豫斟酌。他给父亲拨了电话。
  既然一个人来了,他就没想过要把宁澜交出去。
  经过一番协商后,姓秦的男人慢条斯理地边撸袖子边说:“私了可以,但是我的人不能白白受罪。你们年轻人要是不吃点教训,以后怕是学不会做人。”
  隋懿跟他打了一架,准确说是单方面挨揍。他已经决定护着宁澜,宁澜做的错事他无法推诿,合该生受着。
  此刻,父亲隋承在电话里问:“事情都解决了?”
  “嗯,谢谢……爸。”
  隋承笑了,一扫病中的萎靡:“别谢我,谢你自己,你答应我的事,记住说到做到。”
  隋懿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沉声道:“好。”
  挂掉电话回房间,宁澜坐在行李箱上发呆,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站起来,打开已经装好的行李箱,翻出一瓶伤药朝他走来。
  宁澜挤了点药膏在手上,往隋懿嘴角上抹,他歪头躲开了。
  “我手不脏的,刚洗过。”宁澜说着又把手往前伸。
  隋懿心中烦躁,挥开他的手,道:“你没有其他要说的吗?”
  宁澜眨了下眼睛,语速极慢地说:“对不起……谢谢。”
  干巴巴的两个词语,听不出什么诚意,却让隋懿心里压了一整晚的火消去不少。他没再避开,由着宁澜给他抹药。
  宁澜的手指虽不细腻,但很柔软,凉凉的的摸得人很舒服。隋懿的视线刚好落在他脖子上,高耸的领口没能挡住昨晚被勒出来的红痕,隋懿想问他疼不疼,转念想到他干的好事,把到嘴边的关心又吞了回去。
  擦完药,宁澜把药膏往行李箱塞,隋懿在他身后说:“给纪之楠道个歉。”顿了顿又说,“以后别喝那么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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